第17章 天工疑冢

青铜阶梯在脚下发出空响，陆铮的绣春刀挑开最后一道蛛网。星槎第七层的真容在火折子的微光中显现——这不是寻常舱室，而是按照皇陵规格建造的地宫。九根盘龙柱环绕着水晶棺椁，棺中郑和的遗容竟如生前，手中握着的不是玉圭，而是半卷泛着荧光的海图。

“三宝太监下葬时，我祖父是抬棺人之一。“陈指挥使的烟杆微微发抖，“这棺椁不该出现在此处......“

柳如是突然按住心口，玉佩在衣襟下灼烧般发烫。当她靠近水晶棺时，棺盖上的星图突然流动起来，汇聚成《坤舆万国全图》的轮廓。陆铮注意到郑和右手尾指缺失，断口处嵌着枚青铜钥匙，与寒山寺地宫暗格上的锁孔形制一致。

“别动！“陈指挥使的警告晚了一步。当陆铮取出钥匙的刹那，盘龙柱上的夜明珠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成八阵图。杨子戎的笑声从四面传来：“多谢诸位替我打开最后一道机关！“

地宫穹顶的星图开始旋转，每一颗星辰都化作利刃坠落。柳如是扯下外衫抛向空中，布料被星刃割裂的瞬间，她看清了星图的运行规律：“坎位七步，震位转乾！“

陆铮揽住她的腰身腾挪闪避，绣春刀在青砖上划出深深的卦象。当最后一刀落下时，坠落的星刃突然悬停，拼凑出完整的紫微垣星图。陈指挥使趁机将烟杆插入地缝，暗藏的磷粉遇空气爆燃，烧穿了杨子戎的传音机关。

“看棺底！“柳如是突然指向水晶棺。在火焰映照下，棺底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针孔小字——竟是郑和亲笔的《星槎日志》。陆铮以刀为笔，蘸着磷粉拓印文字，当最后一行显现时，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初七，臣于星渊遇建文君。帝示我以天下棋局，乃知荧惑之祸非在天，而在......**

后半截文字被血污覆盖，隐约可见“人心“二字。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水晶棺中的郑和遗体开始风化。陈指挥使扑向棺椁：“快拓星图！“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纹着的完整《郑和航海图》。当纹身与棺椁星图重合时，九根盘龙柱轰然倒塌，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地渊。

杨子戎的机关手臂从地渊中伸出，指尖燃着幽蓝火焰：“把日志交出来！“陆铮挥刀斩断铁索的刹那，柳如是纵身跃向地渊，玉佩在黑暗中划出青色光弧：“下面有东西在召唤我！“

地渊底部竟是座冰封的藏书阁，万卷典籍在冰晶中保存完好。柳如是的手刚触到某卷《天工开物》，冰层突然迸裂。书页无风自动，停驻在“神火飞鸦“图样页，而插画中的飞鸦眼睛，正是建文帝玉圭上缺失的翡翠！

当陆铮追至冰窟时，正看见杨子戎将翡翠嵌入飞鸦模型。机关鸟振翅而起，喙中吐出的不是火药，而是卷杏黄诏书。柳如是飞身夺诏，绢帛展开的瞬间，地渊中响起建文帝的声音：

“朕以荧惑星力铸九鼎，镇九州龙脉。然燕逆篡位致鼎器分离，今命尔等......“

诏书突然自燃，火苗中浮现出九座青铜鼎的方位图。陈指挥使脸色煞白：“这是永乐年间失踪的九州鼎！“他扯开衣襟，胸口的航海图纹身正在渗血，与鼎器图产生诡异共鸣。

杨子戎的机关手突然掐住自己脖颈：“不...不是我要...“他的眼球凸出，耳孔钻出青铜色的蛊虫。陆铮挥刀斩断蛊虫，虫尸落地竟化作玉圭碎片，拼出“天子守国门“

冰窟开始崩塌，三人带着残破诏书逃回星槎甲板。海天之间，九道龙卷风水柱冲天而起，每道水柱中都浮着青铜鼎器。柳如是的玉佩与鼎身铭文产生共鸣，她突然口诵梵文，音调与寒山寺钟声如出一辙。

“这是九州鼎的安魂咒！“陈指挥以血为墨，在甲板画出河洛图，“陆大人，需以绣春刀为笔，重绘星槎航线！“

陆铮的刀刃划过桅杆，星槎突然调转航向，径直撞向最大的龙卷风。在船体解体的瞬间，九鼎发出震天轰鸣，鼎身上的铭文化作金光融入海浪。杨子戎的狂笑在风暴中回荡：“没用的！荧惑星力已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金光所到之处，血色星芒如潮水退去，海面浮现出数以万计的沉船残骸——都是历代追寻星槎的探险者。柳如是握紧半枚玉佩，突然看到父亲的身影在金光中颔首微笑。

星槎的残骸漂浮在平静的海面上，陆铮用断桅制成木筏。陈指挥使正在研究九州鼎的拓片，突然发现鼎内壁刻着微型星图：“这些航线...是三宝太监真正想传世的！“

柳如是浸湿的衣袖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天工开物》的缺失章节。当她轻声诵读“以人心为舟，可渡星海“时，残存的星槎甲板突然升起水晶碑，碑文正是各朝各代的文字版本《海患十策》。

“原来如此。“陆铮将绣春刀插入碑座，“星槎不是船，是传承。“刀身浮现出历代锦衣卫指挥使的姓名，最后空位赫然等着他的血指印。

当血珠渗入碑文的刹那，平静的海面突然沸腾。十二艘仿制星槎的宝船破浪而出，船首站着不同肤色的航海者，手中都握着《郑和航海图》的抄本。

十年后的泉州港，市舶司新立的星槎碑前，柳如是正在教孩童辨识星图。海风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

“南洋诸国同意共修《万海宪章》了。“陆铮的飞鱼服换成了深蓝航海装，腰间依然别着那把绣春刀，“佛国遗址找到了，是座存放历代航海日志的星象塔。“

柳如是展开最新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在星渊位置画上莲花标记：“白莲教的残部呢？“

“改称莲心会了，专司打捞沉船典籍。“陆铮指向海湾，曾经的幽灵船正在装卸古籍，“杨子戎的机关手被改造成印刷机，每日可印千册《天工开物》。“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碑文“以海为镜，可知兴替“上重合。远处海平线上，新一代星槎正扬起青雀帆，驶向尚未命名的远洋。

夜色中的星象塔突然传来警钟。当陆铮赶到时，只看见守塔人僵硬的尸体——死者手中攥着片青铜残片，纹路与当年九州鼎如出一辙。残片上沾着的新鲜血迹，在月光下组成北斗吞月之象。

柳如是抚摸塔壁的星图，发现“荧惑“位置被人篡改：“有人重启了荧惑星图......“她的玉佩突然发烫，映出塔底密室的门户。当机关开启时，两人瞳孔骤缩——本该在十年前销毁的建文帝玉圭，正供奉在八卦阵中央，圭上缠绕着青铜色的蛊虫。

海风送来遥远的钟声，与寒山寺的余韵完美契合。陆铮的绣春刀在鞘中嗡鸣，他知道，这场横跨百年的棋局，终究还要再落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