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星渊残卷

宝船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铮在颠簸中醒来时，正看见柳如是将染血的纱布按在他心口。窗外暴雨如注，却浇不灭船尾燃烧的浑天仪残片。那些青铜碎片在雨中泛着诡异的蓝光，仿佛万千只窥视的眼睛。

“你昏迷了三日。“柳如是的手指在《郑和航海图》上摩挲，“归墟之门崩塌时，星槎显出了真容。“她推开舷窗，暴风雨中隐约可见巨型舰船的轮廓——那艘永乐年间的星槎竟与宝船融为一体，甲板上生长着水晶质地的桅杆。

陈指挥使踹开舱门，蓑衣滴着血水：“白莲教的蜃楼船追上来了！“他抛来半截焦黑的玉圭，“这是在王虎尸体旁发现的。“

玉圭内侧的铭文让陆铮瞳孔骤缩——这竟是建文帝贴身之物。当他的血滴在“允炆“二字上时，舱壁突然浮现出光影交织的密道图，尽头标注着“星渊“二字。

密道入口藏在星槎的龙骨枢纽，九重青铜门分别刻着九大州疆域图。当陆铮将绣春刀插入幽州方位的锁孔时，门楣突然降下流沙机关。柳如是迅速解下缠臂纱抛向沙漏，丝帛在青铜齿轮间绞成齑粉的刹那，陈指挥使的烟杆精准卡住最后一道机括。

“这不是大明的机关术。“陈指挥使抹去满脸黄沙，“看这螺旋纹路，像是西域拜火教......“

话音被门内涌出的热浪打断。甬道两侧立着十二尊水晶人像，掌心托着的不是灯盏，而是悬浮的星体模型。柳如是腕间玉佩突然飞向某颗赤红星辰，陆铮的刀鞘同时被吸向靛蓝星体——正是《郑和航海图》边缘标注的双子凶星。

“退后！“陈指挥使甩出铁菩提击碎水晶像，漫天星芒中浮现出全息舆图。建文帝的虚影从光幕中踏出，脚下延伸的血色脉络竟与当今大明的漕运路线完全重合。

“陆卿可知，为何三宝要造星槎？“建文帝的虚影拂过舆图，京杭大运河突然燃起虚幻的火焰，“他带走的不是珍宝，是灾星！“

柳如是突然指向光幕角落：“快看星象轨迹！“那些燃烧的河道正与浑天仪记载的荧惑守心之象重叠。陆铮猛然想起寒山寺地宫的预言碑文——“荧惑现，龙脉断“。

建文帝的虚影突然扭曲：“当年燕逆篡位，荧惑星力已侵染北方龙脉。三宝七下西洋，实则是将灾星之力分流四海......“光幕中的星槎突然炸裂，迸射的碎片化作瘟疫、海啸与战火席卷诸国。

“他在颠倒因果！“陈指挥使的怒吼惊醒众人，“永乐年间的天灾，分明是......“

话未说完，十二尊水晶像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星槎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整条密道开始螺旋下沉。柳如是抓住陆铮的瞬间，瞥见玉圭背面浮现出陌生的笔迹：

**星渊非渊，人心为渊**

当震动平息时，三人跌坐在青铜巨树盘虬的根系间。树冠没入穹顶星图，枝干上悬挂的却不是果实，而是无数正在自转的浑天仪。某个刻着双生莲纹的仪器突然坠落，裂开的铜壳里掉出半卷《格物要论》。

“这是宋应星的手稿！“陈指挥使的烟杆点在插图上，“看这自鸣钟结构，比西洋传教士的精密百倍......“

柳如是突然捂住耳朵：“钟声！“来自四面八方的齿轮咬合声逐渐汇聚成曲调，竟是《永乐大典》开篇的礼乐。陆铮的绣春刀应声出鞘，刀身映出个正在组装火铳的工匠虚影——那人的扳指上分明刻着东厂暗记。

“我们进了机关城。“陆铮抹去刀身上的铜锈，“这些机械都在重演历史。“他踢开脚边的齿轮，露出底下熔化的火铳零件，弹壳上残留的硝烟味分明是新的

穿过齿轮瀑布时，柳如是发现所有机械的驱动核心都是玉质佛莲。当她把玉佩贴近某个莲心时，整座机关城突然静止，穹顶星图降下八十一阶青铜梯。阶梯尽头传来熟悉的嗓音：“陆大人别来无恙？“

杨子戎的身影在蒸汽中浮现，左臂装着精钢打造的机关手，掌心嵌着半枚传国玉玺：“你以为毁掉归墟之门就结束了？“他转动玉玺，脚下的青铜树突然开花，每片花瓣都是面映出不同时空的铜镜。

陆铮在镜中看到令人窒息的画面：成为白莲教圣女的柳如是正在屠城，垂垂老矣的自己跪接异姓王册宝，而真正的星槎正在云层上播种瘟疫。

“这才是星渊的真谛。“杨子戎的机关手插入树干，“人心如渊，能吞噬所有可能......“

陈指挥使突然暴起，烟杆中射出淬毒银针刺向玉玺。在所有人以为得手的刹那，玉玺突然化作光影消散——他们仍在星槎密道，方才种种皆是机关城投射的幻境。

柳如是手中的《格物要论》无风自燃，灰烬聚成新的密道图。在图纸尽头，有人用血写着：

**星槎第七层，郑和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