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遥想当年,这金老头儿
坐在硬座车厢内的闫明望着铁轨两侧被厚厚白雪覆盖的大片农田,内心不禁感到一阵恍惚。
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
火车开动没多久,感觉到有些热的王勇义脱下了标志性的貂皮大衣和貂皮帽。
闫明怎么也没想到,老舅为了出这趟远门,还特意给这貂皮配上了没怎么看到过的貂皮帽。
如不是摸上去的手感跟貂皮大衣一模一样的话。
闫明肯定怀疑,老舅的这貂皮帽是高仿的狗皮帽。
王勇义小心翼翼把貂皮大衣跟貂皮帽一起放在了中间卧上后,转身看到死盯自己貂皮帽的闫明。
“怎么?小子羡慕啊?”
“这次买卖真的成了的话,我就给你弄一个貂皮帽。”
“你头上的狗皮帽,正好还给你有能耐的亲大爷了。”
闫明脑瓜顶上戴着的狗皮帽,来头其实不小。
这东西是,给安城宽县县太爷当过师爷的太爷传给了闫明爷爷,后来闫明的爷爷传给了来到沈城当上村生产大队副大队的闫明的大爷。
只因大爷生了俩女儿没儿子,传到了闫明的脑袋上。
这祖传三代的狗皮帽,那可不是老舅来路不明的貂皮帽可比。
“那可不用,我戴着这狗皮帽挺舒服,用不着换成高档的貂皮帽。”
“我觉得,那东西不符合我的气质。”
“呵呵,还气质呢?”
王勇义听到自己这外甥谈上了气质,呵呵一笑。
“怎么?你决定考上大学后,回村里接你亲大爷的班啊?”
“真没想到啊!你那当村副书记的大爷,竟然给我们弄到了,北安到黑河的火车票。”
“咳咳。。。其实这也不能说闫副大队长有能耐,只能说村里和乡里也对这事情重视。”
“罐头这东西保质期虽长,也耐不住长时间放着。”
“我估计啊,如果今年还卖不出去的话,只能以极低的价格处理了。”
“咳咳咳。。。只是我也没想到。”
“乡里竟然给我们买到了到黑河的火车票。”
代替闫明解释的是,坐对面的金老头儿。
原本众人的计划是,先要坐火车到达距离沈城550公里的东方巴黎“哈市”,换乘到达距离哈市330公里远的北安。
最后在北安做客车,前往240公里外的黑河。
伴随着去乡里开会的村支书从乡里带来的北安到黑河的火车票,三人的行程规划被彻底打破了。
不要小看,这北安到黑河的火车票。
黑河贸易发展的制约因素,就在于这个城市尚未被纳入全国铁路网内。
北黑线直到去年九月才再次贯通,火车客运线路还处于初期试运行阶段。
想购买这段路程的火车票的话,只能携带介绍信前往黑河驻沈城办事处进行购买。
三人出发前,王勇义还特意跟发小通过话。
问对方知不知道北黑线已经开通的事情。
但没想到是,作为本地人的赵明贺都不知道北黑线已经试运营的事情。
闫明发现,这金老头儿坐上火车的瞬间,一扫以前那种要死不活的样子。
确实如金老头儿分析那样。
库房里积压的大量罐头,把村里和乡里的领导们愁的够呛。
特别是当初建议开办罐头厂的村支书。
这老伙儿得知,黑河那边能有王勇义的发小接应后,为了让闫明他们三人多带点罐头过去。
还特意向乡里借了一辆212吉普车,拉上了三人能带的极限罐头。
村支书也不管这三人到地方后,是否能把这些罐头拉到市场处去处理。
典型的管杀不管埋的主。
这也导致绿皮火车硬卧不大的空间内,放满了装着罐头的蛇皮袋。
“金老师,听说你去莫斯科留过学?”
看这样聊下去话,两人会把话题聊到当村副书记的大爷身上。
闫明非常不顺滑的把话题转到了金老头儿身上。
“嗯,莫斯科国立列宁师范大学,56年的那批公派留学生。”
金老头儿也没有藏着噎着。
没想到这一晃,已经是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
当初年轻气盛的小伙儿,现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半只脚已经踏入了棺材里了。
“哎呦,老头儿,你还真是留学生啊!”
“当初以为你是吹牛,没想到是真的啊。”
“对了,你有金发碧眼的毛子未婚妻的事情?”
王勇义从怀里掏出了宽10厘米高15厘米的扁平方形不锈钢水壶打开了闻一下后,一脸八卦看向老金头儿。
“老舅!这大早上你就要喝啊!”
闫明当然知道,对方从怀里拿出的那扁平方形不锈钢水壶里装的是什么。
“哎哎~~!闫明,你小子就不懂了。”
“这东西,还是你老爹孝敬我的好东西。”
“我就纳闷儿了。”
“你老爹也是,好好的在城里的汽车发动机厂的铁饭碗不要。”
“回村里帮着弄什么罐头厂,这下惹上一身骚了吧?”
王勇义根本没搭理闫明的阻止,又从怀里掏出两个不锈钢的小杯子,用他那满是污渍的手绢简单擦了擦。
打开酒壶,给一个小杯子满上后,放在了窗户边支起来的桌板上推给金老头儿。
“老头儿喝一杯,正宗的辽中高粱特酿,尝一口暖和暖和。”
王勇义拿出来的不锈钢酒壶和不锈钢小杯,是闫明的父亲在城里的发动机厂上班的时候,给贪杯的妹夫给做的小玩意。
金老头儿也没嫌弃,拿起酒杯小酌一口。
“嘶~~哈。好酒。这得六十度吧?”
“哎呦,老头子挺识货啊。”
“来吃点花生米,干喝酒烧胃。”
金老头儿,拿起装在铝制饭盒里的几粒盐炒花生米。
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里透出了一丝落寞,缓缓的说道
“金发碧眼的毛子未婚妻,那是没有的事情了”
“都是传言了,老毛子哪里能看上我这样穷酸学生呢?”
“当初留学的时候,我们这些留学生们休息日想打发时间的话,大部分时间会去学校隔壁的文化俱乐部看电影。”
拿起酒杯再次喝了一小口后,金老头儿长叹一口气。
“至于你们听到的那些传言。。。。”
“有一年,我跟同校的几名留学生,去了趟距离我们学校三五公里远的卢那察尔斯基国立戏剧艺术学院。。。。”
“呜呜~~~!”
火车的到站前发出鸣笛声,打断了金老头儿的回忆。
不要怀疑,这火车开出去没多久就到达了沈城北站。
三人上车的车站,并不是沈城站也不是沈城北站。
而是处于沈城城郊,短暂的改名为沈城西站的裕国站。
以货运中转为主的裕国站拥有全国最大、最先进的铁路编组场,当然也会有少量的客运的线路停靠。
这也是为什么三人能独占着,这一间的硬卧房间的原因。
透过窗户,闫明看到了沈城北站的月台上,挤满了等待上车的乘客们。
随着火车缓慢的停靠进站,三人的短暂的清静时间到此为止。
喧闹声在一瞬间,透过火车的玻璃窗穿透进来。
没有进入到火车电气化的1990年,超员运行是非常窸窣平常的事情。
“铛!铛!铛!”
伴随一阵急促的敲击火车玻璃声音。
一名嘴上咬着车票的年轻男子,透过硬卧对面走廊处车窗,向坐在硬卧床上的闫明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