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再次起航
宴会厅的鲸油吊灯渐次熄灭，硫磺烟雾在月光下凝结成苍白的漩涡。陈书文倚着露台青铜栏杆，看卡洛夫将最后一枚金币投入港口潮水中——这是航海者告慰亡魂的古老仪式。
“你将袖口的苏丹纹章换成了逆戟鲸，”陈书文突然开口，“我不觉得你甘心在苏丹的面前失去一切。你之前跟我说你和你的夫人试图运营一个中州的农场，现在告诉我，你在说谎对吗？”
“没有说谎。”卡洛夫叹息道，“我的确拥有那家农场，现在每年能够给我上百个金币的收入。如果我愿意以中州修仙界认可的灵石兑换的话，也是能换到几颗上品灵石的。”
“不要骗我了，卡洛夫。”陈书文叹道，“你的夫人没有在苏丹的魔掌下逃出来吧？”
潮声骤然汹涌，卡洛夫握在栏杆上的指节泛出青白。远处炼金工坊的靛蓝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像极了记忆中苏丹堡燃烧的夜空。
“我要夺取那位暴君的心脏，但我不愿牵连你。”卡洛夫流下的一滴泪说明了一切，“在夏季风继续吹拂期间，我会积蓄复仇所有的力量……”
“沐先生在码头清点出二十箱掺了龙血铜粉的火药，说是愿意交给老朋友，无论在他从哪里来，他要往哪里去。”叶清歌的嗓音裹着霜气从廊柱后飘来，“我觉得他第一时间就察觉了，你根本瞒不过他。”
“沐雨枫，他还是那么敏锐啊。”卡洛夫终于忍不住号啕哭了起来，“陈书文，在秋季到来之前，为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秋季之前吗。”陈书文苦笑一声，“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随我们一同探索前往新大陆的新航线了？”
“之前的我作为质子，爹不疼妈不爱，自认为烂命一条，怎么也没想到会有全家触怒那个狗苏丹被杀死、我反而被召回国继承家业的荒诞事情……”卡洛夫咬牙道，“所以我才愿意在和你共事的四年将生死置于度外。”
“现在有仇要报，惜命了是吗。”陈书文点头道，“倒也是，再者说三个月的时间也不够把航线开辟出来。”
月光在潮汐中碎成银鳞，陈书文摩挲着怀表盖上的逆十字刻痕。“明早让雷金纳德把仓库三号库的龙血铜锭熔了。“
陈书文突然转身，鎏金算盘在檀木桌面敲出清越声响，“沐先生，给卡洛夫开个特别账房，用我的私印支取灵石通宝——苏丹国最认这个。“
“这大礼我可接受不起。”卡洛夫连忙摆手，“招兵买马的钱，我自己出。”
“你从中部沙漠来，自然知道推翻苏丹需要多少资源。”陈书文示意道，“开拓新航线的提督我另外找人，至于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想要做的事情，那你可以在我这得到和布置你拥有的一切资源。”
送走卡洛夫后，陈书文开始考虑这个提督到底谁来做为好。
“要不，主上您自己来当这个提督？”沐雨枫提出建议，“就像东溟港建立后，沧澜号第一次出海一样。”
陈书文思考片刻，第二任宿主将东溟港从一个码头开始建设，然后亲自走通第一条从灵海到苏丹之国的线路的记忆回到了他的脑中。那一次的贸易为他赚来了修建东溟港建筑框架的资金，也是他事业的开始。
“就这么办吧。”陈书文屈指弹飞桌上的灵石通宝，“把其他的十一名候选人都编入舰队。究竟是想当船长还是想当我的参谋，由他们自己决定。”
“好，我去通知他们。”沐雨枫转身。
“等一下。陈天歌就让他做参谋吧。虽然他并不是航海老手，但起码他真的在那条我们要开辟的航线上‘航行’过。”
“既然如此，我建议沐兄弟重新计算一下此行的开支。”叶清歌也给出了自己的担忧，“本来我们可没有计算十一艘船这样的庞大船队需要多少钱。”
“去算吧。”陈书文嘱托道，“以前开拓船队的船长们都是自己掏钱，相应的路途上发现的无人岛也归他们了。这次全都由我们掏钱，等于说也是避免了很多麻烦。”
沐雨枫抱着账本和算盘回到账房后，大厅里便只剩下了陈书文和叶清歌二人。
“中支水道的那一剑，我借助龙脉用了玄心诀第七重的‘千山暮雪’式，却挥出了一道火光。”她指尖抚过陈书文案头结霜的航海图，冰纹沿着黄金航线蜿蜒，“而借助神识锚点彻底进入第七重后，前几日回霜叶宗，长老用八重‘玄冰破’试我剑意，我再次使出了这招和他打了个平手。”
陈书文嗅到她发间残留的雪松气息，那是霜叶宗惩戒堂特有的熏香。
“这么说，他们认可你之后，霜叶宗近期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了？”他握笔的手顿了顿，朱砂在飓风带洇开赤色涟漪。
“他们说，玄心诀第七重唤作‘见天地’，两百年来只有三人突破。见状，他们自然不会拿我怎么样。”叶清歌的语气里开始有了一些自豪。
“所以这半年……”陈书文喉结动了动，他举起六分仪对着海图，向叶清歌暗示起来。
“这半年，他们可巴不得我跟着你。”叶清歌忽然俯身按住航海图，发梢垂落的冰晶将陈书文的手背压在檀木案几上，“毕竟霜叶宗上次出山扬名，还是在五十年前讨伐邪修的那战。”
“从灰水河谷到神识空间，你替我挡下的又何止宗门试炼。”陈书文将另一只手压在叶清歌的手背上，“本来想托你镇守东溟港，但既然卡洛夫来辅佐沐雨枫了，我自然可以放心的把你放在我的身边。”
“预算重新回到了五十万，但我们的规模可比一开始大得多了，最早九日之后可以……”
账房门口沐雨枫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月光偏移三寸，照见案头将化的冰梅里，藏着半枚的婚契延伸出来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