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旧人新归

“中州陈氏总把血脉播撒视作恩赐，”他指尖抚过胎记，陈书文清晰地察觉到他的手腕上缠着锁链的印记，“但也有的家族不那么认为。我的母亲被放逐到灵海时，脐带还连着被她的家族三块刻着'孽种'的镇魂玉。“

檀木案几上的《全球洋流图》突然泛起靛蓝波纹，横穿大洋的航道中间三道被标出的暖流清晰可见。陈天歌从怀中取出一枚锈蚀的青铜罗盘，指针最终指向洋流图中标注“飓风禁区“的空白地带。

“当时的中州没有人知道全球洋流会在母亲饿死之前将她的小艇沿着岛链带去新大陆，他们只是觉得，这个家族谋杀我母亲的行径十分恶劣，足以天下共诛。在我回到中州之时，那个家族已经渣都不剩，不为人所知了。”

“经历、血缘并不是选拔提督的关键。”陈书文摇头道，“我大可以因为你的奇遇提拔你做出征队伍中某一艘船的二副甚至大副，然后你通过你的努力去当上船长然后提督。直接选拔一个水手直接当提督，恐怕不行，哪怕你真的是我的弟弟。”

“哦。”陈天歌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指节发白地攥紧腰间鲨皮刀鞘，“也对。到时候，希望你能向我的双胞胎弟弟问好。他在新大陆的黄金港，应该还活着吧。”

沐雨枫的鎏金算盘在阴影中发出细微震颤，阳光下的灰尘，随着陈天歌远去的脚步声在空中飞舞。

陈书文凝视着《全球洋流图》上黄金港的位置，指尖无意识按压着怀表盖的逆十字刻痕。

“如果新大陆有一个弟弟也挺好。”他喃喃道。

他之前也只去过一次新大陆的东海岸，根本就没去过黄金港，自然也不知道这号人物。

“最后一位，苏丹之国船长……卡洛夫？”沐雨枫的传音有些疑惑，但几秒后，看到来人，陈书文惊喜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卡洛夫？真的是你吗？你竟然回来了！”

鎏金算盘骤然停滞在檀木案几上，沐雨枫看着进入议事厅的异域身影愣住的时候，陈书文已经冲了上去和来人拥抱在一起。

“你的发辫里藏着珊瑚礁的血腥味。“陈书文松开怀抱时，指尖拈起一缕泛白的发丝。曾经用金粉编织的苏丹式辫发如今杂乱如枯藤，其间缠绕着几片破碎的靛蓝鳞片。

“两年前我变卖掉苏丹堡最后一座庄园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回到你的身边。”卡洛夫解下缠在腰间的鲨皮囊，三百张可以直接兑换成黄金的票据飘散在地上，“可惜苏丹和他的亲卫们没有给我太长的时间准备，否则我肯定能给你的事业注入一轮不菲的资金。”

“在苏丹手下活三年是一种伟业，我现在能见到你就已经就不错了。”陈书文笑道，“那之后呢？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

“辗转各地半年之后我才登陆了中州。”卡洛夫低头将这些票据重新收回包里，“登陆之前和登陆以后是风格不同的两个故事，起码在中州，不会有人盘查我的身份，我也乐得和夫人二人重新以平民的身份重整自己的产业。”

“不管怎么样，能见到活着的你就已经是一件愉快的事了。不管你去不去新大陆，我们先开办一场盛宴，邀请五年前的那些伙伴们吧。”陈书文抚摸着航海图上某处被咖啡渍晕染的标记。

“其实我并不想太招摇。”两人相视一笑，“但既然陈书文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

夜幕降临，但东溟大餐厅的忙碌才刚刚开始。听说卡洛夫回来了，很多船长和武林高手甚至推迟了出发时间，也要见这个东溟港建立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传奇航海家。

鲸油吊灯将东溟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当卡洛夫掀开蒙在蒸汽船模型上的红绸时，三十六个冰晶酒杯同时迸发霜花，宣告了宴会的开始。

“那年陈掌柜修好沧澜号后刚刚第一次出航，密教右席第十一席就带着一群黑袍人堵住了南方海峡。“拓跋锋先在他的那一桌上开启了话匣，“你们猜卡洛夫怎么破局？他直接把炼金锅炉过载，用蒸汽把密教的旗帜熏成了白色！

“我当时就在船上！”另一名同样参与选拔的船长举了手，“本来以为九死一生了，但那群密教徒见状立马调转船头绕道了。那个时候卡洛夫船长你说什么还记得吗？”

“不是很方便在这里说出来吧。”卡洛夫挠头笑道。

“你说，‘陈书文！你发明的灵石-煤炭双动力系统，老子今天要把它艹到散架为止！’”随着一阵哄笑，船长尽可能地模仿着卡洛夫当年的英姿。

“依我看，卡洛夫船长当年是直接从漩涡里莽过去的，不算什么本事。”百里晨光说话依然这么酸里酸气的，“当年陈掌柜选了他做提督，也只是赌对了而已。”

“我看你只是在嫉妒吧！”拓跋锋在这个高兴的场合并没有进行沙海宗对中土宗的攻讦，说完他便将酒杯转回了卡洛夫，“会莽也是一种本事，对吧，卡洛夫！”

“还得是陈书文发明的蒸汽舰性能足够强悍，不然之前谁会想着在地图上走直线？”卡洛夫继续谦虚道。

宴席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卡洛夫其他的壮举上。当然，这场宴会上大多数人在卡洛夫还在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对卡洛夫以憧憬和吹嘘居多，百里晨光这样的说法自然不会受到认可。

相对而言，陈书文、叶清歌和沐雨枫坐的位置就冷清一些了，三人更多地还是思考着在卡洛夫回来之后，新航线开辟的事情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数。

这个男人虽然的确是卡洛夫本人，但五年前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有太多的谜团需要解释了。

在几乎和每一个自己的老朋友碰杯后，卡洛夫终于端着酒杯回到了陈书文三人旁边。

“卡洛夫，没想到大家都还记得你的那些事情。”陈书文调侃道。

“我也没想到。对了，我其实不想当新船队的提督。”卡洛夫借着酒劲道，“我觉得我可以在出征之后守在东溟港等你们回来，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