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土生香
1.
李妇爱是谁呢？
她是我外婆，是全世界最好的外婆。
刘家成是我外公，我妈妈说我小时候经常叫他“火腿肠。”
还说我小时候把外婆叫 mo na er婆，外公叫mo na er爷。
mo na er就是mu nang，方言磨磨蹭蹭的意思。
小时候我每次过年回姥家，家里总是有成箱成箱的水果零食和饮料。
外公外婆总把客厅堆成小卖部，苹果箱挨着旺仔箱，沙糖桔在墙角滚成夕阳。我躺在外公的藤椅上拆阿尔卑斯，糖纸簌簌落满红棉袄，像下了一场甜味的雪。后来牙医看到我的蛀牙直摇头，他们就改囤猴头菇饼干，包装袋上的小猴子永远在笑。
他们总是想把最好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我。
有时候我回去，家里堆积的零食太多了，根本吃不完，甚至有的都过期了。但他们总说我会喜欢这些零食的，所以要给我留下，等我回来吃。
（我要哭了）
我经常和六斤还有米米和幸运一起玩游戏，玩捉迷藏，三二一木头人或者是老鹰捉小鸡。
（米米是六斤的妹妹，幸运是我的妹妹）
我外婆会陪我们一起玩，她总是当老鹰，来抓我们。这个慢吞吞的老太太，当老鹰时总能抓住所有小鸡。米米和幸运躲进晒着的被单后面，六斤钻到八仙桌底下，外婆的花衣裳掠过院子，惊起一簸箕花生壳。
2.
夏天有冰镇西瓜，有成箱的可乐，有一箱箱的小鱼干，甜瓜……
冬天有烤红薯，莲菜盒子，板栗……
我外婆总是变着花样做饭，做我喜欢吃的饭。
我外公总是买很多种零食，买我最喜欢吃的。
有次我随口说这个豆干还蛮好吃的，外公便借口说要出门散步，回来时却提着一大袋的零食。
他掏口袋的动作像变魔术：“看，这是你上次买的牌子，这是桥头那个超市的...…”
他给我的时候我真的愣住了，怎么买的全是我喜欢吃的。
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外公拿着我买的豆干的包装袋去超市照着买一模一样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眼泪一滴一滴的流。
那些包装袋上的油墨，在潮湿空气里洇成模糊的泪痕。
我觉得我真幸福，能被这么多人爱着，有这么多很好很好的家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时间过得太快了，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
这是我最常说的一句话。
因为我常常这么觉得。
开学前我爸带我去吃饭，我认真看了一下他，鬓角头发都白了，一瞬间，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时间流逝的存在。
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观察过我的家人们，只是一味的享受被大家爱着。
我看到我外公走路都要拄拐杖，我才知道原来他都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卧室了。
我看到我外婆经常打瞌睡，做饭速度也慢了好多，腰也直不起来了，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不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吃的很简单，只有我们在的时候，她才会做很多菜，只是因为我们在。
我和妈妈一起散步聊天，发现她小小的瘦瘦的，是这么小的一个人，我心头一颤。
我看到我爸眼角的皱纹，鬓角花白的头发，内心里下了一滴雨。
一眨眼，居然已经都过去二十年了。
有我存在的这段时间，他们都已经老了二十岁。
3.
小时候外婆把寿衣拿出来晒，笑着和我说我们以后就要穿这个呢，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敢看她，也不敢看那些衣服。十年过去了，看着他们越来越老，我好像明白了，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想说些什么。
小时候，外婆总喜欢在阳光最好的日子里，把她的寿衣拿出来晒。
那是一件深蓝色的绸缎衣裳，绣着几朵淡雅的花，袖口和领口都镶着细细的金边。外婆把它挂在竹竿上，风吹过来，衣裳轻轻摆动，像是某个遥远年代的影子。
她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笑，对我说：“我们以后就要穿这个呢。”
那时候的我，还不太明白“以后”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那衣服的颜色太深，深得让人心里发慌。我不敢看外婆，也不敢看那些衣服，只好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假装数地上的蚂蚁。
外婆见我不说话，拍了拍我的头，笑着说：“傻孩子，怕什么？人这一辈子，总要穿一次的。”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可我却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
十年过去了，那件深蓝色的寿衣依然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被拿出来晒。只是，竹竿下的外婆，背更驼了，头发也更白了。她还是会眯着眼睛笑，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疲惫。
我站在她身边，看着那件衣裳在风里轻轻摆动，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想说些什么，比如“外婆，你别老”，比如“外婆，你再陪我久一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说出来太沉重，不如藏在心里，像那件寿衣一样，偶尔拿出来晒晒太阳，却不必时时提起。
2022.12.29摘录于博主邱奇遇
“我很少留在姥姥家吃饭，那天一不注意，她就偷偷和好了面。怕我饿极了，她还给我找了干脆面。穿梭在院子里，一步一蹒跚。小时候她教我读了千万次勇敢，可她从来没说过，接受她老去这件事最难。她不知道自己给我的，是忘到过期的干脆面。可她内疚地发现了，自己忘了在饺子里放盐。岁月的雪一层一层的，落在她头发上。她给我的那份爱，咽下过多下岁月的霜。我还不同意，她可不能忘。”
“我知道啊，我只需要郑重地爱她一次往后会被她念起无数次，光让七彩锦鲤都变得斑斓，我才发现她的开心纯粹到只为这一口甘甜。田野的光，推着我成长;却把她照得白发苍苍。在她肩上我曾看过莺飞草长，她的手心里攥过我最爱的糖。我要给她很多的爱，趁，光还在在”
（他写的太好了！简直是宝藏博主！邱奇遇！）
2023.7.27
“那就淋一次月亮。”
这句话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夜里，忽然想念家乡山里的月光。
“我在很远的地方，过的一切如常。”
这次是一个人回家，想锻炼下自己的胆量，买票，检票，找座位…一路顺畅，还好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突发状况和坎坷。懒得走路，便找了做生意的摩托车，那时觉得呼啸而过的风也有了属于它的味道。
我见到外公外婆时，他们帮我提行李，一路上笑到嘴都合不拢，要是这样能让他们开心的话，以后每年便多回来些了。他家的小猫我给起了个新名字~~豆汁儿，每次我一坐在椅子上，它就屁颠屁颠爬到我怀里，大睡一场。
每次吃饭时，外公外婆就一直叨叨：你要吃啥啊，你喜欢吃啥啊，你想吃啥啊，你愿意吃啥啊…饭桌上的菜似乎永远也吃不完，可我想没有我的饭桌，他们一定吃的很简单吧。
外公外婆虽然很封建，但他们一直在用老一辈的方式爱我。
回来有成箱的可乐，橙汁儿，八宝粥，知道我喜欢吃垃圾食品，还买了好多~，有次我在吃火鸡面，他们以为我喜欢吃麻辣的方便面，便去超市买了好多给我。我喜欢的东西，他们一定会悄悄记住，或者是把那些东西的包装袋收集起来，去照着这个样子买好多好多~
我说去山上玩，河里玩，街道玩，外婆只会说“好。”好像在我的记忆中她会无条件满足我所有事情，她会悄悄去给我买汉堡，炒面，西瓜，凉皮，一下拿回来这么多，让我喜欢哪个吃哪个。虽然她从来不说她很爱我，但是我知道她比任何人还爱我。我教他们怎么用智能手机，教他们如何给我发视频，告诉他们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发视频，老人对于智能手机的执着不是刷视频，而是想等我去上学后，还能每天在视频里看见我的脸。
我一直都是一个计划先于行动的人，简单来说就是光说不做。但这次我计划回去看他们，带他们去照相，陪他们去玩，陪他们去聊天，陪他们去散步，给他们拍好多好多照片…无论是计划里哪一条，我都做到了，这次没有食言。
我们在山上玩时，有好多蚊虫，外婆拿着大树叶一直给我驱赶蚊虫，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只有我了。也许她给我的爱一点也不多，但那些是她的全部。她做饭，我帮忙，结果红烧茄子变成了黑泥鳅…
我外婆她很喜欢打盹，还有点爱喝酒，是个酒鬼，我外公他喜欢看电视，喜欢跟我说话，还有点爱发呆。记得带他们去照相时，他们总说自己老了，不好看了，可在我心里他们永远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这点钱不多，偷偷给你，别告诉你爸妈，这些我拒绝过的钱，最后还是被偷偷放进了包里。
人永远不知道哪次不经意间说的再见，其实就真的不会再见了。每次要离开时，他们总会送我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我的背影了，却还依旧站在原地。
偷偷许个愿望：希望外公外婆一定要看到我结婚的样子，然后陪我好久好久。
蝉鸣，盛夏，暖冬，火炉，山水，
温暖，回忆，笑声，怀旧，一盏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