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烬中棋局

暴雨在琉璃瓦上敲出密鼓般的声响，楚倾凰跪坐在灵堂蒲团上，手中《往生咒》的经文被烛火舔得卷边。白幡阴影里，母亲裴氏的牌位突然发出细微裂响，她抬头时，正看见白无垢从房梁倒悬而下，雪色衣袂扫落供桌上的香灰。

“小凤凰竟真能活着回来。“男人苍白指尖掠过巫蛊人偶，腐肉般的碎屑簌簌而落，“你可知这些咒傀要用至亲骨血温养？“他忽然掐住楚倾凰手腕，琉璃瞳仁映出她颈间蔓延的凤凰纹，“涅槃蛊提前苏醒了。“

楚倾凰反手将银针刺入他虎口，针尖淬着的碧麟毒却化作青烟消散。“药王谷主就这点本事？“她冷笑，袖中滑出青铜匣抵住对方心口，“《天毒经》第七页记载，琉璃骨遇鸠羽毒会...“

白无垢突然闷哼后退，嘴角渗出的血竟是荧蓝色。灵堂烛火骤然暴涨，将七个咒傀烧成灰烬。灰堆里浮出枚青铜钥匙，花纹与楚倾凰胎记分毫不差。

“你母亲临终前让我转交的。“白无垢拭去血迹，指腹在牌位背面抹出暗格，“她说若你活过及笄礼，就把这个...“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杂沓脚步声。楚倾凰迅速将钥匙藏进臂钏，转身时已换上惶恐神色。

“姐姐好狠的心！“楚清月竟活生生冲进来，只是脖颈留着紫黑淤痕，“竟在母亲面前与男人私会！“她身后跟着的刑部侍郎举起火把，照亮白无垢手中尚未收起的咒傀残片。

楚倾凰忽然剧烈咳嗽，袖中抖落染血的帕子：“妹妹前日才喝了我的药，怎的又犯癔症？“帕子上的曼陀罗汁液遇热蒸腾，楚清月突然抱头惨叫，瞳孔里映出无数蠕动蛊虫——这是今晨掺在她胭脂里的幻蛊发作了。

刑部侍郎惊退半步，火把引燃垂挂的经幡。楚倾凰趁机拽倒裴氏牌位，暗格中滚出个鎏金筒。火焰吞没灵堂的瞬间，她看见筒身刻着南疆文字：圣女血启，可窥天机。

浓烟中伸来冰凉的手，萧执夜蟒纹袖口扫开坠落的横梁。“王妃好兴致。“他将楚倾凰困在尚未坍塌的墙角，玉骨折扇抵着她心口胎记，“昨夜盗我府上麒麟血，今日又烧祖祠。“

楚倾凰嗅到他襟前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忽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触及胎记的刹那，萧执夜腕间突然浮现相同纹路，折扇“咔嗒“弹开暗格，露出半幅南疆地图。

“王爷不如解释这个？“她扯开男人衣领，心口赫然也有凤凰展翅的印记，“你我血脉同源，杀我便等于自戕。“火场热浪卷起她散落的长发，与他的墨发纠缠成阴阳双鱼。

楚清月的尖叫划破夜幕：“放我出去！“楚倾凰趁机将鎏金筒塞进萧执夜腰带，推着他撞向焦黑梁柱。轰隆巨响中，他们跌进地下密室，头顶传来刑部侍郎的惊呼：“逆女弑父！快禀报太子！“

夜明珠幽光里，楚倾凰压着男人胸膛坐起，掌心触到个冰冷物件——竟是父亲随身携带的虎符。萧执夜喉间发出低笑：“楚相私调北境驻军的证据，王妃打算卖多少银两？“

“换王爷腰间玉珏三日。“她指尖勾出那枚刻着半凤纹的玉佩，“再借玄甲卫清查西郊别院。“火光透过裂缝漏进来，照见密室墙壁的壁画：二十年前南疆圣女手持双凤玉珏，脚下伏着北漠狼王尸首。

萧执夜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暗格里的机关弩擦着耳畔钉入石壁。“三日后来取你的嫁妆。“他咬开她臂钏取出青铜钥匙，“顺便告诉白无垢，药王谷的鸠羽毒该换配方了。“

楚倾凰踹开密室暗门时，月光正照在西郊乱葬岗。十七具新棺排列成七星煞阵，每具棺盖都刻着她的生辰八字。玄甲卫掀开第三具棺材，里面竟躺着本该在庄子的王氏，手中攥着沾血的百子千孙锁。

“夫人临终前说过什么？“楚倾凰碾碎雄黄粉撒在尸身上。侍卫统领犹豫道：“她反复念叨...凤凰涅槃日，九霄倾覆时...“

腐尸突然暴起，指甲暴涨三寸直取她咽喉。楚倾凰甩出银针钉住尸身百会穴，从王氏牙关抠出半枚蜡丸。蜡封里是父亲笔迹：甲子年酉月，送女至北漠交界。

“真是我的好父亲。“她捏碎蜡丸，任由尸毒腐蚀指尖，“传令下去，二夫人突发恶疾暴毙。“转身却撞进带着药香的怀抱，白无垢握着她的手腕上药：“小凤凰再这般折腾，当心涅槃蛊反噬。“

楚倾凰突然将毒血抹在他唇上：“谷主可知这是南疆王族的焚心毒？“白无垢眼底闪过红光，竟舔去血迹轻笑：“你母亲当年也爱这样试探我。“

子时更鼓传来，楚倾凰猛地想起三日期约。当她策马赶到摄政王府，却见萧执夜正在庭院煮茶，玉珏在棋盘上压着封密信。展开竟是太子笔迹：“北漠十万铁骑已至雁门关，楚相允诺以嫡女和亲。“

“王妃选黑子还是白子？“萧执夜落下一枚血玉棋，棋盘赫然是四国疆域图。楚倾凰执起黑子钉在雁门关位置：“我要这十万铁骑化作边关磷火。“棋子碎裂处升起青烟，浮现北漠军营分布图。

梆子响过三声时，楚倾凰握着玉珏走出王府。朱雀大街忽然传来马蹄声，太子亲卫举着火把包围而来：“奉旨捉拿通敌叛贼！“她抚摸着玉珏内侧新刻的“执“字，望见城楼上银面男子举起玄武令——天机阁的死士已割断所有弓弩手的喉咙。

黎明撕开夜幕时，楚倾凰站在楚相书房暗室内。二十封与北漠往来的密信在火盆中化为灰烬，灰烬里却显出金粉绘制的图腾——正是萧执夜身上凤凰纹的完整形态。窗棂突然被箭矢洞穿，羊皮卷钉在墙上展开：圣女血脉觉醒者，可启九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