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孙锦现

苏州博物馆的文物CT室外走廊比平时更加嘈杂。

林丝锦站在密闭的CT室门外，透过安全玻璃窗看着里面忙碌的工作人员和医护人员。十分钟前，文物CT室突发离奇事故——设备损毁，墙壁布满怪异烧痕，张馆长当场昏迷。急救人员已经赶到，正准备将张馆长送往医院。

“林老师，您没事吧？“小陈递过来一杯热水，轻声问道。

“我没事。“林丝锦接过水杯，努力镇定，“张馆长情况怎么样？“

“医护人员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立即送医。“小陈压低声音补充道，“最奇怪的是，张馆长一直在说胡话，什么'瓷器活了'，'古董要吃人'之类的。医生怀疑是受到惊吓导致的暂时性精神错乱。“

林丝锦握紧水杯，指节泛白。张馆长说的不是胡话，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器灵正在苏醒。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小陈继续道，“我们的文物CT室是全封闭的，监控显示张馆长是一个人进去的，没有其他人。但设备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炸开的...“

“我不知道。“林丝锦摇头，“我要跟着去医院看看他。“

四十分钟后，SZ市第三人民医院。

林丝锦站在病房门口，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张馆长。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手臂上插着各种管子，额头被汗水浸湿，似乎正经历着可怕的噩梦。

“张馆长？“林丝锦轻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

值班护士走过来，温和地说：“病人在药物作用下睡着了。刚送来时情绪非常激动，医生不得不给他用了镇静剂。“

林丝锦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护士的颈后。在制服领口露出的部分，她看到一丝青色的纹路，像是某种青花瓷的花纹。

缠枝纹再次发热，这次更加剧烈。林丝锦感到一阵警觉。

“他什么时候能醒？“她问道，同时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大概还需要两三个小时。“护士微笑着回答，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您是病人家属吗？“

“我是他的同事。“林丝锦说着，下意识地捻动指尖，这是她使用银针时的习惯性动作。

就在这一细微的动作下，异变突生！

“唰！“

护士胸前的制服纽扣猛地崩开，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扯断。随着布料的撕裂声，更多的青花瓷纹路显露出来，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她的脖颈、胸口，一直延伸到后背。

“你做了什么？“护士的声音骤然变调，带上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双眼闪烁着不自然的蓝光。

“小陈，出去叫保安！“林丝锦厉声喝道，同时挡在病床与护士之间。

小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但还是听话地转身冲向门口。然而，门却在她触碰到把手的瞬间自动锁死。

“没人能出去，也没人能进来。“护士——或者说，这个披着护士外表的东西冷笑着，转向林丝锦，“我感觉到了...你身上的气息...那是'天孙锦'！“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护士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制服被彻底撕裂，露出背后完整的“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图案——那是一幅著名的元代青花瓷上的经典纹饰，描绘道家大师鬼谷子隐居山林的场景。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图案中的鬼谷子像是活了过来，从平面的纹身中缓缓凸起，最终形成一个三维的怪物。它有着人形的轮廓，却通体呈现青花瓷特有的青白色，身体各处布满细密的瓷纹裂痕。

“天孙锦...“怪物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张开一个不成比例的巨大口腔，露出利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林丝锦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迅速环顾四周。病房里没有什么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更糟的是，小陈和昏迷中的张馆长都在危险之中。

“你是什么东西？“她质问道，试图拖延时间。

“不需要知道太多，死人是没有知情权的。“怪物咧嘴一笑，伸出瓷质化的手臂，指向她的左手腕，“天孙锦已经选择了你，但你驾驭不了它。把它交给有资格的人...“

话音未落，怪物突然动了。它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在瞬间就冲到林丝锦面前，瓷质的手掌直取她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林丝锦的身体再次做出了超出她认知的反应。她的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口袋里掏出针线包，挥向怪物的面门。

银针像是受到指引一般从包中飞出，形成一道银色屏障。针与怪物的瓷质身体相撞，发出清脆的当啷声，火花四溅。

虽然这一击没能彻底阻止怪物，但至少让它停滞了一瞬。林丝锦抓住机会，拉着小陈退到了病床后方。

怪物已经恢复了行动，这次它变得更加谨慎。只见它缓缓伸出双臂，突然间，病房里的所有医疗器械——输液架、监护仪、甚至墙上的氧气面罩，都像是活了过来，朝着林丝锦的方向飞射而来！

“趴下！“

林丝锦扑倒在地，同时将小陈也拉到了地面。医疗器械如箭雨般从他们头顶飞过，砸在对面的墙上发出巨响。

情况不妙。林丝锦知道自己必须反击，但她对自己的能力几乎一无所知，更不懂如何运用灵纹的力量。

就在这危急时刻，病房的窗户突然碎裂！

一个黑影从外面跃入，正是顾重楼。他手持一卷古旧的卷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展开的瞬间，整个病房被一股奇异的寒气笼罩。

“快雪时晴帖？“青花怪物认出那卷书法，发出惊恐的嘶吼，动作明显变得迟缓，“镇灵师！“

“林小姐，用你的本命针！“顾重楼大喊，同时用卷轴格挡着怪物的攻击，“想着最熟悉的绣样！意念控制，不要犹豫！“

林丝锦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搜索着祖母教给她的第一幅绣样——那是一幅百子图，描绘着婴戏嬉闹的场景，充满着生机与活力。她将这个图案牢牢锁定在脑海中，然后本能地释放了灵纹的力量。

“啊！“

一声轻呼，林丝锦感到左手腕上的缠枝纹彻底“活“了过来。那些金色的线条透过皮肤浮现，如同活物般游走至她的掌心。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银针竟自动飞出，在空中编织成图案！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她能感受到每一根银针的位置，就像那是她身体的延伸。更神奇的是，她可以通过意念控制它们的运动轨迹，编织出任何她能想象的图案。

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空中浮现出一个由银针构成的虚像——啼哭的婴孩图腾，正是百子图中的核心场景。这个虚像虽然由细小的银针组成，却栩栩如生，甚至能听到孩童的啼哭声。

“这就是天孙锦的力量...“顾重楼低语，表情复杂。

青花怪物似乎认出了这个图腾，发出痛苦的尖叫：“不！这是封印之纹！你怎么会知道！“

银针构成的婴孩图腾突然活了过来，朝着怪物扑去。当它们接触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金光爆发。怪物的瓷质身体开始龟裂，从裂缝中渗出蓝色的光芒。

“我会回来的...天孙锦持有者...大渊将临...“怪物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伴随着一声巨响，它的身体彻底碎裂，化为满地青色瓷粉。

病房重归寂静，只有被破坏的设备发出的电流声和小陈急促的喘息声。

林丝锦感到一阵眩晕，差点跌倒，幸好顾重楼及时扶住了她。

“你做得很好，第一次就能召唤出如此完整的图腾。“顾重楼赞许道，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但我们得马上离开。击败器灵会引来注意，而且这位护士恐怕已经...“

顾重楼没有说完，但林丝锦明白他的意思。被器灵附身的人类宿主极少有生还的可能，那位护士很可能已经在最初被附身时就死亡了。

“可是张馆长和小陈...“

“我会处理。“顾重楼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蓝色的药丸，“给他们服下这个，会让他们忘记过去半小时发生的一切。我已经联系了真正的医护人员，他们很快就会到。“

林丝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药丸。让小陈和张馆长记得今天的事情，只会给他们带来无尽的恐惧和危险。

待药丸起效后，小陈和张馆长都陷入了熟睡状态。顾重楼迅速修复了窗户玻璃，并用某种特殊的粉末抹去了地上的瓷粉痕迹。

“我们得走了。“他说道，示意林丝锦跟上。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林丝锦注意到地上的瓷粉正在以不自然的方式移动，汇聚成某种形状。她拉住顾重楼，指向地面。

瓷粉以诡异的精准度排列着，最终形成八个血红色的汉字：

“天孙锦现，大渊将临“

“这是什么意思？“林丝锦问道，感到一阵寒意。

顾重楼的表情变得凝重：“一个预言...也是一个警告。“

他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迅速抹去了那些字迹，拉着林丝锦离开了病房。

夜幕降临，林丝锦的小院格外寂静。

她坐在书房的矮榻上，手中捧着一杯菊花茶，茶香与檀香混合在一起，本该令人心神宁静，却无法缓解她内心的动荡。

对面的太师椅上，顾重楼正专注地检查她手腕上的缠枝纹。他的手指微凉，触碰时带着一种专业的距离感。

“今天在医院，你召唤出了'缀明'图腾。“顾重楼收回手，若有所思，“这是天孙锦最基础的能力之一，用银针构建具有特定功效的图案。“

“那个百子图能对付器灵，是因为...“

“童子纯阳之气，最克邪祟。“顾重楼解释道，“你选择了正确的图腾，虽然我猜这更多是出于本能而非刻意。“

林丝锦点头。确实，当时她只是想起了祖母教她的第一幅绣样，并没有考虑其对器灵的克制作用。

“从今天开始，你的训练必须加速了。“顾重楼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那个青花器灵不是偶然出现的。它认出了天孙锦，甚至试图夺取。这说明有人在背后操控，目标就是你。“

“为什么？天孙锦有什么特殊之处？“

顾重楼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因为它是二十四灵纹之首，被称为'圣纹'。相传，天孙锦的持有者可以织出改变命运的图案，甚至能通晓过去未来。这种力量，自然会引来觊觎。“

二十四灵纹。圣纹。命运。未来。这些词汇在林丝锦脑海中回荡，如此神秘，又如此沉重。

“那个器灵提到的'大渊'是什么？“

顾重楼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大渊，是一个古老的传说。相传每隔千年，世界会迎来一次大劫难，名为'大渊降临'。在这个时期，物与灵的界限变得模糊，沉睡的器灵会大规模苏醒，灵纹者会重现人间。“

“这听起来像是神话。“林丝锦皱眉。

“所有神话都源于现实。“顾重楼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的铜钱，在指间翻转，“历史上确实记载过三次类似的大规模超自然现象爆发期。最近的一次是在宋朝末年，当时被记载为'金石异动，物怪丛生'。“

林丝锦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现在正是第四次'大渊降临'的开始？“

“不仅如此。“顾重楼的声音低沉，“有迹象表明，这次的'大渊'比历史上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而天孙锦的出现，正是最重要的预兆之一。“

“为什么是我？“林丝锦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灵纹选择了我这样一个普通人？“

顾重楼看向她，目光如炬：“你并不普通，林丝锦。你身上流着曾经的天孙锦持有者的血脉。而且，真正的天孙锦从不随意选择宿主。它一定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种特质。“

林丝锦想起祖母临终前交给她的那套银针，以及那些深夜教她刺绣的时光。祖母曾说过：“针线之道，不仅是创造美的技艺，更是沟通天地的媒介。“当时她以为只是老人家的夸张比喻，现在看来，或许暗含深意。

“从明天开始，我会教你如何控制灵纹的力量。“顾重楼站起身，整理衣袖，“今天发生的事证明，你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暴中心。不学会自保，你活不过下个月，更别说完成可能交给你的使命。“

“什么使命？“

顾重楼没有回答，而是走向门口：“明晚八点，老城南门外的废弃绣坊。不要迟到，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他顿了顿，转身补充道：“另外，从现在起，无论去哪里，都带上你最顺手的那套银针。那将是你唯一的武器，也是你与天孙锦沟通的媒介。“

话音刚落，他便推门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林丝锦站在门口，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感到某种无法言喻的孤独与压力。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缠枝纹，那里正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在无声地回应她内心的疑问。

“大渊将临...“她轻声重复着这个神秘的预言，心中既恐惧又期待着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