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器灵初现
三天如电光火石般转瞬即逝。
林丝锦的生活表面上一如往常——白天在博物馆修复文物，晚上回到小院研读古籍。但只有她知道，一切都已不同。那道隐于皮肤下的缠枝纹时而灼热，时而冰凉，似乎有着自己的情绪。更诡异的是，她发现自己的针线功夫突然精进了许多，仿佛手指获得了某种超自然的灵敏度。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些变化。她谨记那个自称顾重楼的男人的警告，对所有人保持沉默，包括她在博物馆最亲近的同事张馆长。
“丝锦，今晚你值夜班？“张馆长站在修复室门口，和蔼地问道。他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学者，鬓角斑白，眼神却依然炯炯有神。
“是的，张馆长。那套北宋耀州窑的修复工作还没完成。“林丝锦微笑着回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比正常。
“别太辛苦，年轻人。“张馆长点点头，目光却在她的左手腕处停留了一秒，那里正好是缠枝纹所在的位置。虽然林丝锦已经用宽手镯遮挡，但她仍有种被看穿的不安。
“对了，“张馆长似乎想起什么，“最近文物界有些异常情况，你晚上一个人要小心。如果发现任何可疑情况，立刻通知保安。“
“好的，我会注意的。“
待张馆长离开后，林丝锦长舒一口气。她知道张馆长指的“异常情况“除了前几日的古琴失窃案，还包括近期全国各地博物馆接连发生的奇怪事件——展品无故移位、监控设备失灵、甚至有游客声称看到文物“活“了起来。
这些新闻被媒体归结为恶作剧或设备故障，但林丝锦现在有理由相信，这一切或许与她手腕上的缠枝纹，与那个神秘的电话，都有某种联系。
夜幕降临，偌大的博物馆渐渐安静下来。保安在外围巡逻，修复室里只剩林丝锦一人。她专注地修复着那套北宋耀州窑的残片，这是一套精美的茶具，因年代久远已支离破碎，需要极其细致的工作才能重现昔日风采。
时针指向午夜，林丝锦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准备休息片刻。就在她起身的瞬间，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异常——
放在工作台上的那块耀州窑瓷片，竟然微微移动了！
“这...“
林丝锦定睛细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块青釉云纹的瓷片确实在动，而且不只是它，周围的几块残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中心聚拢，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触碰了那块主动的瓷片。
“啊！“
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从指尖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陌生却无比真实的画面——
一位身着明代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在绣楼上埋头织绣，窗外雪花纷飞。突然，几名凶神恶煞的官差破门而入，将她和她的作品一同拖出绣楼。场景转换，女子被带到一处官窑作坊，负责监工的太监手持鞭子，狞笑着逼迫她日以继夜地绘制瓷器图样。女子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却仍被强迫工作。她的泪水滴落在图纸上，晕染出一朵诡异的花...
“够了！“
林丝锦猛地收回手，大口喘息。那不是幻觉，而是某种记忆，一段她从未经历却无比真实的前世记忆。那位被迫害的绣娘与她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跨越时空的联系。
更令人震惊的是，工作台上的瓷片已经自行拼合成了一个完整的茶盏，釉面光亮如新，仿佛刚出窑不久。
“嘟——嘟——嘟——“
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博物馆，红色的警示灯闪烁不停。林丝锦顾不上思考眼前的奇景，立刻冲出修复室查看情况。
警报来自文物库房方向。博物馆的库房是重中之重，藏有大量尚未展出的珍贵文物。如果那里出了问题...
奔跑途中，林丝锦的左手腕突然剧烈灼痛，缠枝纹在她的皮肤下游走，似乎在指引方向。她顺着这种奇怪的感应，拐过一条不常走的偏僻走廊，正好看到库房的大门半开着，里面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有人吗？“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在门口猛地止步——
库房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冲锋衣的高大男人。他背对着门口，右手握着一支看起来像是古董毛笔的东西，正在虚空中书写着什么。更令人震惊的是，他笔尖所到之处，空气中竟浮现出赤红色的符文，如火焰般燃烧。
而在男人面前，那只传说中乾隆皇帝亲自设计的粉彩镂空瓶正悬浮在半空中，剧烈旋转。瓶身表面泛着不自然的幽光，隐约可见一个人脸状的轮廓在瓶身上浮现，发出尖锐的嘶鸣。
“闯入者！“那张陶瓷脸突然转向林丝锦，空洞的眼中闪烁着恶意。
黑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头也不回地低吼：“让开！危险！“
那声音——林丝锦瞬间认出来了，正是三天前深夜打来电话的顾重楼。
还未等她反应，那只粉彩瓶突然爆发出强光，瓶身迅速旋转，射出无数细小的五彩瓷片，如暴雨般向林丝锦袭来！
生死瞬间，她只来得及本能地将手中的针线包挡在面前。
奇迹发生了。
银针从包中飞出，在空中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细网，那些锋利的瓷片全被拦截在网外，悬停在半空中。林丝锦自己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从未练习过这种技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有意思。“顾重楼终于回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锐利如鹰。他看了林丝锦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转回去面对那只发狂的瓷瓶。
“快退到走廊里去！“他命令道，同时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迅速在准备好的符纸上点下一滴血珠。
血珠落在符纸上的瞬间，如同活物般蔓延，竟勾勒出一个精细的龙纹。随着顾重楼一声低喝，符纸燃起金色火焰，化为一道金光射向那只粉彩瓶。
“器灵还魂，违逆天道！“顾重楼声音如雷，“以顾氏血脉，奉天师敕令，收！“
金光瞬间化作一个光笼，将那只疯狂的瓷瓶困在其中。瓶身表面的“人脸“痛苦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叫。林丝锦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得不扶住门框才能站稳。
就在这关键时刻，那只瓷瓶突然剧烈震动，瓶身开始龟裂，露出内部一个黑乎乎的核心——那是一团蠕动的黑影，形状不定，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器灵核心...“顾重楼皱眉，似乎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困难。
只见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一物——林丝锦惊讶地认出那是一截古琴的琴轸，正是前几日失窃的“九霄环佩“的一部分！
顾重楼将琴轸置于掌心，再次咬破手指，让血珠滴在琴轸上。血液与木质接触的瞬间，琴轸上浮现出复杂的龙纹图案，与他先前在符纸上绘制的如出一辙。
一道刺目的金光从琴轸射出，比先前更加强烈。被光芒照耀的瞬间，瓷瓶中的黑影发出最后一声尖啸，随即化为灰烬。瓷瓶碎片缓缓飘落，重新变回普通的陶瓷。
库房重归寂静，只有警报声依旧响彻不停。
“关掉警报。“顾重楼收起琴轸，转身面对林丝锦，“你比我想象的要好。第一次面对器灵，反应不错。“
“器灵？刚才那是...“林丝锦还未从震惊中恢复。
“有灵性的文物会在特定条件下产生意识，我们称之为器灵。“顾重楼简短解释道，同时快速收拾现场，“有的温顺，有的凶暴。那只乾隆瓶的灵性太强，又受到外部刺激，所以暴走了。“
林丝锦注意到他说话时不自然的停顿，显然有所隐瞒。但眼下情况紧急，她没有追问，而是帮助他关闭了警报系统。博物馆的保安很快会赶来，他们必须想出合理的解释。
“就说你闻到了一股怪味，进来查看，发现是库房除湿设备短路了。“顾重楼迅速交代，“我会处理监控记录，不会有人知道今晚的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谁？“林丝锦趁机问道。
顾重楼看了看她的左手腕：“因为你。那道缠枝纹已经完全激活了，比我预计的要快。“
还未等林丝锦追问，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重楼快速收起所有工具，转身欲走，却在经过林丝锦身边时突然停下。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的灵纹，活不过三个月。“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入林丝锦的心脏。她猛地转身想要抓住顾重楼询问详情，却发现他已经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
几秒钟后，保安队伍赶到现场。林丝锦强作镇定，按照顾重楼的指示解释了警报触发的原因。所幸保安们对她这位博物馆的天才修复师深信不疑，简单检查后就离开了。
回到修复室，林丝锦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仍在处理今晚发生的一切。
器灵、符咒、琴轸、前世记忆...这些超自然的现象在短短几天内闯入她的生活，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而最令她不安的，是顾重楼临走前那句话——“你的灵纹，活不过三个月。“
这是什么意思？她会在三个月后死去吗？还是那道神秘的缠枝纹会消失？无论哪种可能，都让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她抬起左手，仔细观察那道缠枝纹。在灯光下，那些细如发丝的纹路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勾勒出一幅精致的山河图案。奇怪的是，即使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她也无法确定纹路到底是在皮肤表面还是皮下。仿佛那道纹路存在于某个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维度。
林丝锦闭上眼睛，回想起刚才在库房的一幕。当那些瓷片射向她时，她的身体似乎自动做出了反应，银针在她的掌控下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那种感觉，就像她与针线之间建立了某种超越物理的联系，仿佛她的意识可以直接控制它们。
“这就是灵纹的力量吗？“她喃喃自语。
桌上的那只完好的耀州窑茶盏似乎在回应她的问题，釉面上泛起一丝微光，随即又恢复正常。林丝锦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它，这次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也没有前世记忆的画面涌现。
“真是怪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下午三点，苏州老城天香茶馆。我会解答你的疑问。——顾重楼“
林丝锦微微皱眉。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他可以在博物馆现身保护她，却选择以如此神秘的方式与她联系。他知道关于灵纹的一切，却只愿透露一星半点。
究竟是什么目的？
窗外，夜色已深。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鸣叫，在寂静的博物馆中显得格外清晰。林丝锦决定先回家休息，明天再去会见这位神秘人物。
收拾好工具，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只耀州窑茶盏。在月光下，它静静地躺在桌上，看起来与普通古董无异。然而林丝锦知道，在这件普通文物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她尚未理解的世界。
一个由灵纹、器灵与古老秘密构成的世界。
次日下午，林丝锦请了半天假，来到苏州老城区的天香茶馆。这是一家藏在小巷深处的百年老店，游客鲜少光顾，主要接待本地的老饕与文人雅士。
推门而入，淡淡的茶香与古琴声迎面而来。茶馆中客人稀少，大多是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低声交谈着，沉浸在悠然的氛围中。
“林小姐。“一位老者迎上来，微微鞠躬，“楼上三号雅间，有人等您多时了。“
林丝锦微微惊讶，她从未来过这里，老者却认出了她。看来顾重楼早有安排。
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找到三号雅间。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典雅的茶室：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窗外是一片翠绿的竹林，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落在地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顾重楼正坐在窗边，低头品茶。他今天换了一身休闲装扮：深灰色的中式立领衬衫，黑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年轻而儒雅，与昨晚在库房那个神秘莫测的驱魔师判若两人。
“坐。“他抬头示意林丝锦，为她倒了一杯碧螺春，“想必你有很多问题。“
林丝锦坐下，直奔主题：“你说我的灵纹活不过三个月，这是什么意思？“
顾重楼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她：“字面意思。那道缠枝纹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灵纹，名为'天孙锦'。它选择了你作为宿主，但你的身体并不足够强大，无法长期承载它的力量。如果不采取措施，三个月后灵纹会吞噬你的生命力，你将会死。“
林丝锦感到一阵眩晕。她原以为这只是某种超自然的际遇，没想到竟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危机。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吗？“她镇定地问道。
顾重楼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她的冷静感到满意：“有。但首先，你需要了解什么是灵纹，以及它为什么会选择你。“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古旧的黄纸，小心地展开。纸上绘着各种奇特的符文与人体经络图，其中一个图案与林丝锦手腕上的缠枝纹极为相似。
“上古时期，人与万物之间的界限并不像现在这样分明。有些特殊的人可以与物品建立深层次的联系，甚至可以唤醒物品中沉睡的灵性。这种能力后来被称为'物灵通感'，而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则被称为'灵纹者'。“
顾重楼指着纸上的图案继续解释：“灵纹是这种能力的物理显现，通常以特定的纹路出现在灵纹者的皮肤上。不同的灵纹对应不同类型的物品，比如有人擅长与金属沟通，有人则与木器相通。而你的灵纹——'天孙锦'，是与织物、丝线相关的最高级灵纹。“
“就像昨晚，我能控制那些银针...“林丝锦若有所思。
“没错。随着你对灵纹力量的掌握，你将能做到更多。控制任何形式的丝线，甚至可以察觉隐藏在织物中的秘密。“顾重楼点头，“传说中，'天孙锦'的持有者甚至可以织出影响现实的图案。“
“那为什么它会选择我？“
顾重楼微微沉默，似乎在斟酌用词：“灵纹选择宿主有两个条件。一是血脉相连，二是机缘巧合。你的家族中曾经有过灵纹者，而你又在修复那幅明代缂丝山河图时无意中触发了沉睡的灵纹。“
林丝锦回想起祖母留下的那张纸条：“是我祖母吗？她也是灵纹者？“
“不，更早。“顾重楼的表情变得复杂，“明代时的一位绣娘，她是你的先祖，也是'天孙锦'的上一任持有者。她的故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林丝锦感觉顾重楼有所隐瞒，但现在有更紧迫的问题：“你说有办法阻止灵纹吞噬我的生命，是什么方法？“
“训练。“顾重楼直视她的眼睛，“灵纹之所以会伤害宿主，是因为宿主无法控制其力量。就像一个从未学过游泳的人突然被扔进大海，不溺水才怪。你需要学会控制灵纹，与它共存，而不是被它支配。“
“谁来教我？“
“我。“顾重楼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顾家世代是'镇灵师'，负责管理、引导甚至必要时封印灵纹者与器灵。我的祖父曾经与你祖母有过交集，所以...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林丝锦感到一丝不安：“器灵...就像昨晚那个瓷瓶里的东西？它们都是危险的吗？“
“不全是。“顾重楼转身，表情严肃，“器灵是物品积累了足够的灵性后产生的意识体。温和的器灵会保护自己所依附的物品，甚至帮助有缘人；而恶性的器灵则会伤害接触者，甚至试图夺舍人类的身体。“
“昨晚那个...“
“是被人为唤醒并操控的。“顾重楼的眼神变得锐利，“有人在故意激活沉睡的器灵，目的不明。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博物馆。“
林丝锦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把失窃的古琴'九霄环佩'，也是...“
“没错，那是一件拥有强大器灵的文物。“顾重楼的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正是昨晚那截琴轸所在的位置，“它被盗不是偶然。“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茶杯中的碧螺春早已凉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所以，你是在追查古琴失窃案？“林丝锦问道。
顾重楼摇头：“事情比这复杂得多。近年来，器灵觉醒的案例明显增多，而且大多数都是恶性觉醒。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目的可能是...“
他突然止住话头，皱眉看向窗外。
“有人来了。“他低声道，迅速收起桌上的古纸，“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训练正式开始。第一条规则：永远不要在公共场合展示你的灵纹能力，除非万不得已。“
话音刚落，茶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身着博物馆工作服，正是林丝锦的同事小陈。
“林老师！终于找到您了！“小陈气喘吁吁，表情焦急，“出事了！张馆长让我来找您，CT室那边...您得赶紧去看看！“
林丝锦与顾重楼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