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拉结
乌帕用力捶打着兽皮被褥。
“你的还在厨房，就在隔壁，自己去拿。”赛琳娜头也没回。
“哎~”
这小妮子的孤僻是被治好了，可现在倒好，连他这个“老父亲”都不管不顾了。
矮人落寞地背过身去。
不知怎么的，卡恩总有种看空巢老人的既视感。
他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喉咙，试图转移话题：“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我、我、我家。”一个怯弱的声音传来。
卡恩循声望去——女孩从门口探出半张苍白的小脸，她的声音有些结巴，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没从方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她叫拉结。”赛琳娜介绍道，接着压低了声音，“她父亲是镇子里的蜡烛商，在刚刚那场劫掠中……”
卡恩了然点头，心中不免泛起戚戚。
蜡烛商，在这偏远的小镇，那可意味着温暖，意味着漫漫长夜中跳动不息的光焰。
一般来说，整个镇子的蜡烛供应都掌握在一个蜡烛商手里，而且还无需缴纳行会费。
——在多维西，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会。
说白了，这些行会其实就是垄断了当地业务的大型商会。
不加入这个组织，根本别想营业。
他们制订了一系列严格的规定，无论是营业时间、产品规格、数量，还是价格，统统都有明文约束。
商品的销售与原料的采购也都是统一办理。
更有甚者，部分行会甚至拥有自己的“独立裁判权”，还豢养着自己的打手呢。
而对于行会的这些行为，市政官却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因很简单，当城市面临战争时，行会会作为一个单独的连队参战，他们有自己的武器，还有自己推举出来的指挥官。
多维西的城防就是靠这些各行，自行组织的卫兵在维持。
他们不吃皇粮，也不交公饷。
贵族官僚手下的私兵能不能打得过他们，还是两说。
“拉结……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吗？”卡恩婉转的问道。
可以看得出来，拉结一家的生活原来应该很滋润。
虽然古枭镇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可是在北境，能住上石头砌成的屋子，还是需要一定家底的。
毕竟，大部分自由民都会选择成本低廉的泥沙、混合茅草作为房屋的主要材料，木头只是用来搭建框架，石块也仅仅充当地基而已。
——反正大部分人建的房子也没打算住上一整代人，建的那么好干什么？
“……还、还有我的妈妈，她是裁缝……”
拉结说着，声音开始哽咽，“但是，但是。我、我妈妈她……”
女孩那双漂亮的圆眼涌出揪心的泪水，她用小手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卡恩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来。
“她妈妈的右手，在保护她时被棍棒砸到了……”赛琳娜帮忙说出了后面的话，“右手尺骨碎裂，教士说可能终生握不住针。”
“……”卡恩沉默，心中五味杂陈。
这也许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但是……
失去了男主人，女主人也无法从事劳作，这个家庭恐怕不久之后就会支离破碎。
他轻声问赛琳娜：“她妈妈现在在哪里？”
“村里的伤员都在教堂里统一照顾。”赛琳娜告诉了他，“是镇长安排我们到拉结家里来的。”
卡恩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如果他是镇长也会这么干。
“拉结。”他柔声呼唤，把女孩叫到床边。
“你爸爸是为了保护你们才牺牲的，你妈妈也是为了你才受的伤。”
他轻轻拉住女孩的手，用自己的衣角温柔地为她抹去泪水。
“等会儿我们带你去教堂看望妈妈，好不好？”
“嗯！”拉结一下子被卡恩的话吸引住了注意力。
女孩满心牵挂着自己的母亲，此刻她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源于对失去亲人的恐惧。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妈妈会担心的。”卡恩伸手轻轻擦去女孩因悲伤流出的鼻涕，“答应哥哥，要让妈妈看到你坚强的样子，好吗？”
“好！”拉结难以自控的抽了几下鼻子，用力点头。
“好孩子。”
卡恩怜爱地摸了摸女孩的头，随后几口扒拉完肉羹汤，伸手掀开羊毛毯……
等等，裤子呢？
两条光裸的长腿就这么突然呈现在众人眼前，绑腿滑稽地卡在膝盖，粗麻内裤边缘还绣着歪扭的渡鸦图案。
“嚯！”乌帕惊叹一声，“好个北境雄鹰！”矮人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哈哈大笑，
“啊——”
琳娜故作羞涩地捂住脸，可她手指间的缝隙大得都快比手指粗了。
“咳咳，款式很不错，卡恩。”乌帕朝着卡恩竖起了大拇指。
“不错个屁！”卡恩心中暗吼。
他急忙把被子重新盖上，“谁给我脱的？”
卡恩的目光迅速锁定了嫌疑人——正打算偷偷溜向门口的精灵。
“赛琳娜？”
“不是我！是拉结。”赛琳娜一把抓起不明所以的拉结，夺门而逃，耳尖泛起可疑的绯红。
精灵不仅试图编造假证，而且还没有提前串供。
乌帕在旁笑得直拍大腿。
.
“哥哥，是我。”
“嗯。”
“真的是我！”
“嗯。”
小孩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拉结暂时忘却了悲伤，小手拽着卡恩的小拇指说道：“你要说我信了，这样我才有糖吃。”
卡恩略显无奈：“我信，我信了。”
三人同行，却不见赛琳娜的踪影。
精灵交代好拉结如何撒谎后，就自己先行去教堂了。
拉结嗅了嗅卡恩的衣角，“是爸爸的味道。”她贴的更近了。
卡恩喉头微哽。
他现在穿的是拉结父亲的衣物，羊绒和上等亚麻混织的束腰外衣，搭配着马裤。
外加北境人常配的单肩斗篷，既保暖又宽松。
至于他的那身破烂，估计早就被丢了。
“拉结……”
卡恩欲言又止。
“嗯？”
他弯下腰，凑近拉结的耳边，“等哥哥有了自己的领地就把你接过来玩，好不好？”
虽然作为勋爵并没有领土赠予，但贵族的地位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自己领土的资格。
用钱买庄园，或者，开疆拓土。
平民的财产和贵族的产权可是有着天壤之别，贵族在自己的领土上有绝对支配权，一草一木的，绝对。
“好！我要养小雪狐，我很早就和爸爸说过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