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碎天倾

皇都地脉断裂的轰鸣声中，我嗅到了星火燎原的血腥气。洛九川的星纹裹挟着我残破元神，在虚空裂隙间穿梭时，我听见九州大地传来此起彼伏的玉碎声——那是镇守各州的山河鼎分崩离析的丧钟。

“抓紧了。“洛九川突然扯断颈间红绳，十八枚龟甲悬成周天星斗图。虚空乱流撞在龟甲阵上，竟发出编钟般的悲鸣。我爪间还沾着寒潭底的血冰莲，此刻突然化作流光没入眉心。

剧痛让视线骤然清明。透过龟甲裂纹，我看见三十三重天梯正在崩塌，白玉阶上滚落的不是碎石，而是裹着金光的佛骨。最上层的三重天阙里，隐约有巨龙断角坠向人间。

“那是...应龙之角？“洛九川声音发颤，“连天界镇守神兽都......“

话音未落，虚空突然被血色浸透。无数青铜锁链从四面八方刺来，锁链尽头拴着的竟是各派修士——玄霄的雷诀劈在自己左臂，法明禅师的金身爬满血纹，裴琰的《胤律》书简正在焚烧他的胡须。

“血契反噬。“我喉间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冷笑，母亲残存的妖力在经络中奔涌，“当年你们怎么分食狐族，如今就怎么被天地分食。“

洛九川突然咬破舌尖，金血在龟甲上画出河洛图：“小子，看东南巽位！“

龟甲阵轰然炸裂，我们跌进暴雨滂沱的峡谷。崖壁上密密麻麻的悬棺被惊雷照亮，每口棺椁都缠绕着刻满巫祝文的锁链。雨水打在我伤口上，竟凝成血色冰晶。

“南疆巫族的养尸地。“洛九川的星纹袍已被血浸透，却抬手结出复杂法印，“三百年前他们预言过山河契的结局。“

悬棺群突然震动，棺盖缝隙渗出靛蓝雾气。雾气中浮现万千萤火，仔细看竟是缩小的人面疮在飞舞。最古老的青铜悬棺上，藤蔓自行编织成巫文：

【祭吾双目者可观天机漏】

我额间莲花印记突然灼烫，不受控制地伸手抠向眼眶。洛九川的星砂及时缠住手腕，却见巫文自行重组：

【青丘子剜目可照三生障】

暴雨在此时转成血雨，悬棺中伸出苍白手臂。巫族祭司的尸身坐在棺沿，空洞的眼窝对准我：“九尾遗孤，可还记得十万大山里的蝴蝶蛊？“

母亲最后的记忆突然翻涌。三百年前血契签订当日，姥姥曾秘密会见巫族大祭司，互换的信物正是封印着上古蝶魂的玉匣。

“看来青璃娘娘终究用了那个禁术。“巫尸抬手接住血雨，掌中凝出水晶镜，“以命换命，以契破契，可惜......“

镜面浮现皇都景象。裴琰正指挥儒生用圣贤文章修补地脉，每写一字，就有狐魂在宣纸上哀嚎。更骇人的是皇宫方向——本该镇守国运的社稷鼎中，赫然浸泡着九具琉璃狐尸。

“他们抽空了青丘地脉！“我利爪深陷岩壁，“那些是......“

“九位狐族大巫的遗骸。“洛九川的星盘浮现裂纹，“怪不得山河鼎能镇压妖族三百年，原来是用狐族巫血......“

巫尸忽然掐诀，所有悬棺应声开启。腐尸们齐声吟唱，峡谷两侧岩壁剥落，露出横贯山体的青铜齿轮。其中一个齿轮上，墨家非攻二字正在渗血。

“墨家机关术。“洛九川抚过齿轮上的人面纹，“难怪山河鼎能篡改契约，这些齿轮里熔着百家修士的魂灵。“

血雨中传来龙吟。应龙断角坠入峡谷，龙血浇在青铜齿轮上，机关突然逆向运转。我听见九州大地传来建筑倾塌的巨响，最古老的契约之力正在倒流。

巫尸的眼窝亮起幽火：“时辰到了，青丘子。该让那些背誓者尝尝被天地背弃的滋味了。“

洛九川却突然拽着我暴退。方才立足处裂开深渊，数百具身披道袍的骷髅爬出，骷髅额间都嵌着照妖镜碎片。为首的那具骷髅道袍上，隐约可见钦天监的二十八宿纹样。

“师尊......“洛九川的星盘坠落深渊，“原来你们早就成了山河鼎的伥鬼。“

骷髅们结出道门往生阵，阵法中央浮现的竟是完整的山河鼎虚影。鼎口吞吐黑雾，雾中伸出缠满符咒的巨手抓向我。

濒死之际，巫尸的吟唱与母亲残魂共鸣。我咬碎爪间最后一片血冰莲，九尾虚影暴涨如烈焰。当狐火触及峡谷岩壁时，那些看似天然的沟壑竟组成巨大的狐狸图腾。

地动山摇间，整座峡谷拔地而起。悬棺化作鳞甲，齿轮变作利齿，血雨凝成竖瞳——我们竟站在一只沉睡万年的玄龟背上。龟甲裂纹渗出青光，每一道都是上古妖文：

【地载青丘天噬背誓】

玄龟仰天长啸时，三十三重天彻底崩塌。我望见银河倒灌人间，星斗坠入寒潭，佛国的八宝琉璃塔正在龙息中熔化。裴琰的惨叫声从皇都传来，他手中的《胤律》无火自焚，书页间浮现出被抹去的真正序章：

【妖历三千七百岁人跪青丘求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