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心与其他四脏的关系
五脏为统一整体,五脏之间存在相生关系,有生生不息之意;五脏之间有相克关系(生理制约),《素问·六微旨大论》:“亢则害,承乃制,制则生化”。精、气、血、津液和神是构成人体生命所需的基本精微物质,心与其他四脏生化和储藏这些精微物质,因此关系密不可分。其中,心脏统领其他四脏,协同调控人体生命活动,具体表现在心与其他四脏的生理联系和病理影响。
一、心与肺
心主血,肺主气,心肺二脏同居上焦,其位互为毗邻,经脉相连,两者在结构联系密切。《灵枢·经脉》中记载到:“心手少阴之脉,起于心中,出属心系,下膈络小肠;其支者,从心系上挟咽,系目系;其直者,复从心系却上肺,下出腋下,下循臑内后廉,行太阴心主之后,下肘内,循臂内后廉,抵掌后锐骨之端,入掌内后廉,循小指之内出其端。”心主一身之血,肺主一身之气。
心与肺的生理联系主要气血相互为用,主要体现在血液运行、血液生成与呼吸运动三方面。心主血脉,为五脏六腑之大主。人体各形体、脏腑、官窍的生理功能,离不开血气的濡养,而血液的正常运行,则必须依赖心气的推动,也有赖于肺气的辅助功能,《素问·灵兰秘典论》中说:“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说明了心肺之间的“君相”关系,肺具有治理调节周身之气,辅助心脏调节周身气血运行的作用。
肺气也有助于血液的生成,《灵枢·营卫生会》中说:“中焦亦并胃中,出上焦之后,此所受气者,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于肺脉,乃化而为血,以奉生身,莫贵于此,故独得行于经隧,命曰营气。”《素问·经脉别论》中说:“食气入胃,浊气归心,淫精于脉。脉气流经,经气归于肺,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毛脉合精,行气于府,府精神明,留于四脏”。肺朝百脉而能调节血液运行,只有肺吸入之清气与血液相合,毛脉合精,输送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才能起到濡养作用。
正常的血液循环,又是肺主一身之气的功能可以正常运行的必要保证,主要体现在宗气的生成和运行上。《灵枢·邪客》中说:“故宗气积于胸中,出于喉咙,以贯心脉,而行呼吸焉。”《灵枢·刺节真邪》中说:“宗气留于海,其下者注于气街,其上者走于息道。”宗气为后天之气,由肺吸入清气与脾胃吸收之水谷精气相合,生成于胸中(肺中),上走息道,推动肺的呼吸;贯注心脉,促进心推动血液运行。所以宗气是心肺相关的功能基础,是连接肺之呼吸,心之搏动的关键。因此,心脏运行血液之活动,有赖于肺脏呼吸功能,从而保证有足够的宗气贯心脉而助血运。而肺之主气功能,亦有赖于心脏主血功能之正常,血行失常,则气无所附。血运正常,气得以载而布达全身。
由于心肺二脏在生理上联系密切,病理上也势必会相互影响,如《素问·咳论》中说:“心咳之状,咳则心痛,喉中介介如梗状”,《素问·痹论》中说:“心痹者,脉不通,烦则心下鼓,暴上气而喘”。说明可见心系疾病,可以影响肺气的宣降,出现咳嗽、喘息上气的症状。《素问·气厥论》中说:“心移寒于肺,肺消,肺消者饮一溲二,死不治……心移热于肺,传为鬲消。”则说明心寒热邪气可传肺,形成消渴之症。
肺病亦可影响到心,在外感热病中,肺主皮毛,往往最先感受外邪侵袭,进而病邪可由肺向心传变,影响心神功能,出现神昏谵语等证。如《难经·四十九难》中说:“故知肺邪入心,为谵言妄语也。其病身热,洒洒恶寒,甚则喘咳,其脉浮大而涩。”后世温病学在此基础上有所发挥,清代叶桂在《温热论·温病大纲》中所说:“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内伤疾病中,肺病变亦会导致心的功能失常。如《灵枢·经脉》中说:“是主肺所生病者,咳,上气喘渴,烦心胸满”。说明喘咳等肺系疾病可影响心神的正常活动,此外,《灵枢·厥病》中也提到:“厥心痛,卧若徒居,心痛间,动作,痛益甚,色不变,肺心痛也,取之鱼际、太渊。真心痛,手足清至节,心痛甚,旦发夕死,夕发旦死。”则说明肺的功能异常亦可致胸痹心痛之病。
在心系疾病的治疗上,汉代张仲景则首开心肺同治之先河。《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治》中,以瓜蒌薤白白酒汤治疗“胸痹之病,病喘息咳唾,胸背痛,短气”,其中瓜蒌利气宽胸,理肺除痰,薤白宣通心阳。以瓜蒌薤白桂枝汤治疗“胸痹,心中痞气,气结在胸,胸满,胁下逆抢心”,桂枝、薤白宣通心阳,瓜蒌祛痰利气宽胸,厚朴、枳实下气除满。可见,张仲景治疗胸痹心痛病,相当于西医学之冠心病,并非单纯从心论治,而是采用心肺同治之法。
慢性阻塞性肺病,由于肺动脉收缩,血管重塑等导致肺动脉高压,右心室肥厚增大,最终发生右心功能不全。慢阻肺也同时是冠心病的危险因素,慢阻肺病人因长期慢性缺氧,促红细胞生成素合成增多,使血液黏稠度增高,低氧还可导致动脉收缩,引起心脏供血不足。另外,缺氧及二氧化碳潴留可使血小板异常活化,促进气道的炎症反应,促进血管内血栓形成。反复感染导致的炎症作用还可使血管内皮功能不全,加快动脉粥样硬化的进展。故现代医家也多从心肺气虚血瘀论治慢性阻塞性肺病,如补肺气类黄芪能够降低心肌耗氧量,改善微循环,增加细胞对缺氧耐受性,增强心肌收缩力。益气活血法通过补气活血改善缺氧,降低肺动脉高压,延缓肺心病的发生。
二、心与脾
心主血,脾生血;心主行血,脾主生血。心脾二脏虽一属上焦,一属中焦,实则通过经脉紧密联系。《灵枢·经脉》中说:“脾足太阴之脉,起于大趾之端,循趾内侧白肉际,过核骨后,上内踝前廉,上踹内,循胫骨后,交出厥阴之前,上膝股内前廉,入腹,属脾,络胃,上膈,挟咽,连舌本,散舌下;其支者,复从胃,别上膈,注心中。”心主生血行血,脾主生血统血。
心与脾的生理联系主要表现在血液的生成及运行方面。心属火,脾属土,心脾二脏母子相生,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说:“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说明心血的供养是脾维持其正常运化功能的重要保障。而脾主运化,为气血生化之源,脾气充足,则血液生化有源,心血才能得以充盈,如《灵枢·邪客》中说:“五谷入于胃也,其糟粕、津液、宗气分为三隧,故宗气积于胸中,出于喉咙,以贯心脉,而行呼吸焉。”人体全身之气血精津以及宗气的生成、运行,《灵枢·营卫生会》中说:“中焦亦并胃中,出上焦之后,此所受气者,泌糟粕,蒸津液,化其精微,上注于肺脉,乃化而为血”。《灵枢·决气》中指出:“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皆论述了心脾之间在血液生成方面的密切联系。
血液在脉中能够正常运行,有赖于心气的推动作用以及脾气的统摄作用。而脾气亦能助心行血,主要体现在宗气的生成方面,如《灵枢·邪客》所说:“五谷入于胃也,其糟粕、津液、宗气分为三隧,故宗气积于胸中,出于喉咙,以贯心脉,而行呼吸焉。”因此,脾的运化功能是否正常直接影响到宗气的生成,进而影响血液的运行。其次,脾主统血,脾气又能统摄血液,使之不溢出脉外,如明代薛己在《薛氏医案》中论述到:“心主血,肝藏血,亦皆统摄于脾。”故只有心气推动、脾气统摄的作用协调统一,血液才能正常运行,不致脱陷忘行。现代研究亦表明,中医学脾之功能基本属于西医学消化系统的生理范畴,其运化功能即消化吸收营养代谢,影响着机体其他系统的生理活动,如免疫、造血、肌肉运动等。
心脾两脏生理上密切联系,病理上相互影响。心与脾在病理上的相互影响主要表现在气血的生成、运行障碍上。脾胃强健,运化有力,则气血化生有源,心血充盈。若脾胃虚弱,运化无力,气血精津乏源,或统血无权,慢性失血,则致心血亏虚,心失所养。
如劳神思虑过度,可影响脾的运化功能,心血脾气俱伤,则成心脾两虚之证,临床出现如眩晕、心悸、心慌、失眠、多梦、腹胀、食少、乏力、精神萎靡、面色无华等症状。或心气不足,行血无力,脾气虚损统摄无权则可导致血行失常的病理状态,如气虚血虚,气虚失摄出血等证。轻则血运不畅,重则心脉滞涩不通,则出现心慌、胸闷、胸痛、憋气等症,形成惊悸、怔忡、胸痹心痛等病证。《灵枢·刺节真邪论》所说:“宗气不下,脉中之血,凝而留止”。
若脾虚失运,水谷精微失于运化,则成痰成饮,痹阻心脉。“脾为生痰之源”,“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胃不能运化水谷,湿浊弥漫,上蒙胸阳致胸阳不展,故出现胸闷、气短之证;湿聚成痰,痰浊上犯,痰瘀阻滞心脉,可见胸闷、胸痛等证,久则形成胸痹。胸痹之病,正虚为本,邪实为标。正虚即脾胃、气血之虚,邪实则是痰浊、瘀血之实。瘀血本不自生,正虚邪犯,然后成瘀。因此,在治疗胸痹之时,化瘀同时更需要是治病求本,健脾益气化痰,治痰湿形成之因。汉代张仲景《金匮要略·胸痹心痛短气病脉证治》说:“胸痹,心中痞气,气结在胸,胸满,胁下逆抢心,枳实薤白桂枝汤主之,人参汤亦主之。”以人参汤之温补脾胃的方药,从调理脾胃、斡旋中州入手治疗胸痹,可见调理脾胃在心系疾病的治疗中的重要作用。清代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医方》中谓:“心为神明之府,心神拂郁,则心血不能濡润脾土,脾土乃一身之坤也,故亦能资生全身,脾土为病,则气血生化乏源,身无所养。”则是对心脾病理相关的最好诠释。
现代医家也多从心脾相关辨治心血管疾病。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提出“心脾相关”理论、“痰瘀相关”理论,并将其应用到冠心病的治疗。中医认为慢性心力衰竭的病理因素多责之于阳气虚衰,致使水湿、痰饮内停,使水液运行障碍导致阳气通行受阻,进而引发气促、呼吸困难、端坐呼吸、胸腔积液、腹水、全身浮肿等临床表现,故从脾论治慢性心衰每获良效。中医治疗高脂血症方面,也多从脾论治。中医学认为血脂即脾胃所化生的水谷精微物质,如《素问·经脉别论》中说:“饮入于胃,游溢精气”,“浊气归心,淫精于脉”。高脂血症即嗜食膏粱厚味,使脾气受损,运化功能失常,生湿生痰的表现中医学多从健脾祛痰化浊之法治疗高脂血症,且颇有收效。
三、心与肝
《素问·金匮真言论》认为心属阳中之阳,根据人体阴阳划分,心在上,居于胸腔,从藏象上位居最高,清代郑钦安《医理真传·君相二火解》谓:“凡火居上以统乎阳,阳重而阴轻也,故居上为用”,在上宜下降,心火潜藏则上焦不炎,下焦不寒;肝属阴中之阳,罢极之本,由阴出阳,宜升发舒畅;心属火,肝属木,《尚书·洪范》:“火曰炎上,木曰曲直”;《素问·灵兰秘典论》认为心为君主之官,肝为将军之官,脏腑联系存在从属关联;两者关系密不可分,主要表现在血的联系和情志联系。
心与肝两者关系密不可分,主要表现在血的联系和情志联系。血的联系表现在心与肝完成血的生化、心与肝维持血的正常运行、心与肝发挥对血的调控。情志联系体现在心和肝魂神一体、心和肝调畅情志。
心与肝完成血的生化:《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心生血”,血奉心而化赤,藏于肝。中医认为水谷之气、宗气、自然清气、肾精结合,在心中阳气的推动下,化生为血,血的正常运行与心主血脉相关,血在人体循环不息;当气血充沛时,除了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其他正常气血流归于肝,以供人体特殊情况所需,发挥其濡养脏腑组织、维持相应功能作用,《素问·五脏生成曰》:“人卧血归于肝”。
心与肝维持血的正常运行:《素问·脉要精微论》云:“脉者血之府”,脉为心所主,《素问·调经论》:“肝藏血”,两者都是血所居,《素问·五脏生成》:“血凝于肤者为痹,凝于脉者为泣,凝于足者为厥……血行而不得反其空”,这些都是血行异常的表现,心与肝通过对血正常运行的调控,避免出现血不归经、气滞血瘀的病证,发挥血濡润和化神的功能。
心与肝发挥对血的调控:本质是两者满足活动加剧时的两个要求:所主脏器功能协调及脉道通畅;血的充盈为物质基础。唐代王冰《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肝藏血,心行之,人动则血运于诸经”,工作或剧烈活动时,机体所需血量增加,一方面心行血能力增强,通过搏动或输出增强,加速血的运行,另一方面肝血由肝输送到经脉,以供全身脏器需求。
心和肝魂神一体:《灵枢·本神》:“两精相搏谓之神,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唐代孔颖达《左传》疏:“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附气之神为魂也……附所气之神者,谓精神性识渐有所知,此则附气之神也”,心神与肝魂都归属于气,且魂出于神,中医学认为两者均参与人的精神、意识和思维活动,肝为刚藏,体阴而用阳,受血而魂能藏,入夜得寐,心舍神,昼以神精,则心神能够统摄五脏六腑功能气化。
心和肝调畅情志:《素问·灵兰秘典论》:“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膻中即心包,心包为君主使官,表达君主的意志和命令;《灵枢·邪客》:“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其脏坚固,邪弗能容也。容之则心伤,心伤则神去,神去则死矣。故诸邪之在于心者,皆在于心之包络。包络者,心主之脉也”。七情包含,喜、怒、忧、思、悲、恐、惊,生于五脏六腑,实则出于心神,因此中医认为心主宰情志活动。肝主疏泄,《说文·𠫓部》:“疏者,通也”,清代唐容川《血证论·脏腑病机论》指出肝喜条达而恶抑郁,“不致遏郁,则心脉得畅”,从而发挥调畅情志的作用。心的功能正常有助于发挥肝气调畅情志、藏魂的作用;肝血濡润,气机调达,有利于心舍神的作用。
心、肝五行配属母子,肝病易于导致心病,为母传子;《素问·脏气法时论》:“心病者,胸中痛,胁支满,胁下痛,膺背肩甲间痛,两臂内痛”,心病易导致中医论述的肝疾病,为子病传母;心与肝病理之间的联系仍离不开物质与功能基础。
全身血液的亏虚,影响心主血脉、肝藏血的生理功能和特性,可以表现为心血不足、肝血不足或心肝阴血不足证。《灵枢·邪气藏府病形》“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心血不足,面色不荣,舌淡色白;肝血不足,出现爪甲无华,目瞑眼涩,肝在体合筋,筋脉拘急不解;《灵枢·口问》“阳气尽,阴气盛,则目暝”,心肝阴血不足症见失眠,多梦,心烦,神魂不安等症。若心肝功能虚弱不足以维持血的运行,病理上可导致出血证和瘀血证。出血证症见面色舌色唇色皆淡白无华,脉细、搏动无力,心慌心悸,皮肤紫癜,呕血、咯血,女子则见崩漏以及月经过多等;瘀血症可见面色黯灰,舌色青紫或者可见散在瘀斑,脉结代或涩,胸腹部感到刺痛或者肿块累累,女子则可见痛经、行经不畅甚至闭经。
《灵枢·邪客》“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清代魏之秀“七情之病,必由肝起”,冠心病患者伴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疾病,有大数据显示住院患者有一半以上处于不同等级的焦虑或抑郁状态。病理上心血瘀阻可导致肝病,症见心悸,胸前区刺痛或固定性疼痛,容易导致烦躁易怒,神昏谵语,动则狂躁,嬉笑怒骂;肝血瘀阻可导致心病,尤以胸胁刺痛或固定性疼痛,失眠多梦、焦虑抑郁所致心悸心慌、心烦意乱,不任按压。据相关流行病学研究,若心肝功能失常,则心神不安,精神恍惚,如汉代张仲景《伤寒论·阳明病脉证并治》中:“虚则郑声,郑声者重语也”,终日惶惶然如无所依;其次“昼不精,夜不瞑”,白天症见倦怠乏力、神疲萎靡,影响正常工作活动,夜晚心烦、失眠、多梦,魂无所安,渐至阴阳离决,如《素问·生气通天论》:“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
心火炎上常常伴随肝阳上亢,称为风火相煽,口干口苦、烦躁易怒,女子经血量少黯红、有血块,严重时症见高热、抽搐、狂躁等病理表现;心血瘀阻易于结合肝气郁结,属于气滞血瘀,舌质紫黯或伴瘀斑瘀点,症见面色晦暗,肌肤甲错、爪面紫黯,口干不欲饮水或但欲漱不欲咽、或腹痛、大便色黑如漆,女子痛经、闭经或月经淋漓不断,色暗伴有血块。
清代沈金鳌《杂病源流犀烛·心病源流》中:“总之七情之由作心痛”,中医认为情志不遂影响肝的疏泄,导致气血郁滞,容易化火伤血,炼液成痰,气滞血瘀痰浊引起脉道不利,痹阻心脉胸阳不振,“阳微阴弦”遂发为胸痹心痛;现代医学研究资料表明,当人在激怒或其他剧烈情绪波动时可引起神经-体液兴奋调节、冠脉血管痉挛、心肌动作电位变化、耗氧量增加,从而引发心绞痛,因此在治疗此类心血管疾病时,应当注意应用疏肝理气的方药,同时在活血化瘀的基础上,酌情配伍补气、祛痰要药,往往收效良多。
四、心与肾
《素问·金匮真言论》:“腹为阴,阴中之阴,肾也”,肾居于下焦,《素问·五脏生成》:“心之合脉也,其荣色也,其主肾也”,心在体合脉,心神濡润面色荣华,这些都离不开肾藏精的资助;肾舍志,心舍神,《素问·本病论》:“肾神失守。神志失位……即一切邪犯者,皆是神失守位故也。此谓得守者生,失守者死,得神者昌,失神者亡。”
心与肾的生理关系可以从多个方面理解,古籍记载心肾关系的论述较多,可归纳总结为心肾脏腑关系、心肾物质关系。心肾脏腑关系涵盖有经络联系即心肾相连、水火关系即心肾既济、补泻关系即刚柔并济、体用关系即气化运行。心肾物质关系体现在精血关系即精化生血、精气关系即心肾之气统一、精神关系即精神转化互用。
经络联系即心肾相连:《灵枢·经脉》“肾足少阴之脉……其支者,从肺出络心,注胸中”,肾经经络直接沟通心与肾;同时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通过间接相连沟通心与肾,因少阴与太阳存在表里络属,较其他经络联系更加紧密;在营卫运行上同样关系密切,《灵枢·营气》“循足心,注足少阴,上行注肾,从肾注心,外散于胸中”,《灵枢·卫气行》“其始入于阴,常从足少阴注于肾,肾注于心,心注于肺,肺注于肝,肝注于脾,脾复注于肾为周”。
水火关系即心肾既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水火者,阴阳之征兆也”,此处是中医借周易中的离、坎卦象来阐述心肾关系,《尚书·洪范》“火曰炎上”,“水曰润下”,组成未济卦。《医理真传·离卦解》“故子时一阳发动,起真水上交于心,午时一阴初生,降心火下交于肾。一升一降,往来不穷,性命于是乎立”,人体肾水经坎中一元阳温煦后上济心火,使心火不亢,心火借助离中一阴爻滋润后降至肾水,使肾水不寒,心肾互济温暖中土,斡旋金木。
补泻关系即刚柔并济:在《素问·脏气法时论》所载的五脏苦欲补泻中论述心肾关系,“心欲软,急食咸以软之,用咸补之,甘泻之……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用苦补之,咸泻之”,马莳注曰:“心欲软惟咸为能软坚”,高士宗注曰:“咸能软坚也。心气炎而欲软,软之即所以补之,故用咸补之”。因“咸味入肾”,其可滋肾阴,肾阴充足才可上济心火,使心火柔和不致上炎为害,故“咸”有补肾水济心阴以柔软之意,如《尚书·洪范》云:“润下作咸。”明代吴昆《素问吴注·素问识脏气法时论篇》言:“盖咸从水化,故能济其刚燥使软也。”
体用关系及气化运行:《素问·六微旨大论》谓:“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升降出入的气化运动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形式,在人体中心肾为一组,也有升降出入的方式,以维持功能活动,表现在心血为体,心气为用;肾水为体,肾气为用。心气下降于肾,肾水上济于心;心气为阳,布达于体表,肾气为阴,主治于体内,如此升、降、出、入,维持心与肾的和谐关系。
精血关系即精化生血:《素问·六节藏象论》:“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所”,又《素问·金匮真言论》:“夫精者,身之本也”,精是人体先天精与后天之精的统称,又叫肾元,肾元中包含的肾阴,是人体脏腑气血的根本,《医方类聚·血病门》:“精为血之本”,肾阴是化生阴血的基础物质之一,肾藏精功能正常,肾精充足,能上行于心,参与血的生成,发挥濡润脏腑、营养心神的作用。
精气关系即心肾之气统一:《素问·上古天真论》中女子二七与男子二八,肾气盛天癸至,促使人的生殖发育,肾中元气是人体之气的根本,推动人体的生长发育。心气分布在心、脉,本由肾中元气化生,与肾气统一。心气在上,调节精神活动、推行气血运输,营养上下表里;肾气在下,参与人体呼吸,调控人体津液输布代谢;同时心气与肾气形成人体防御的根本,参与人体卫气生成,发挥保卫人体之职。《素问·生气通天论》:“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阳气是气的精华体现,同样的包含有心阳和肾阳。心阳具有温煦、推动、兴奋的作用,参与保证心的功能、搏动节律与精神活动正常进行;肾阳协同心阳,共同发挥作用,同时心阳下潜,藏于肾中,肾阳得以温煦气化,调节人体各项功能活动。
精神关系即精神转化互用:清代黄元御《四圣心源·精神》中:“神胎于魂而发于心,而实根于坎阳,精孕于魄而藏于肾,而实根于离阴”,认为心舍神,神本根于肾精,肾藏精,精本源于心神;《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气归精……精化为气”,以气为媒介,体现精神互相转化;明代汪绮石《理虚元鉴·心肾论》指出:“以先天生成之体论,则精生气,气生神,以后天运用之主宰论,则神役气,气役精”,精神通过气发挥先后天体用。
心肾的病理影响涵盖心肾经络的病理影响、心肾脏腑的病理影响以及心肾病理影响相关治疗。
心肾经络的病理影响:《灵枢·经脉》中记载“肾足少阴之脉……是动则……喝喝而喘,坐而欲起……心如悬若饥状。气不足则善恐,心惕惕如人之将捕之,是为骨厥……是主肾所生病者……烦心,心痛”,从经络循行联系中,足少阴肾经经脉循行从肺出络心,故足少阴经病则有心之不适表现。
心肾脏腑的病理影响:肾阴肾阳为一身阴阳之根本,心阴根于肾阴,若肾阴亏虚则心无所助,心阴亦亏,心阴不足则心阳无所滋养,从而出现心肾阴虚、心火亢盛;反之,若心火亢盛,则消灼心之津液,心阴亏虚,病久及肾,则致肾阴亏虚。由此类推,心肾阴虚、心肾气虚、心肾阳虚,肾阴虚、肾阳虚致心火旺,都是心肾不交的表现。如心肾阳虚则温煦、推动、兴奋的作用减弱,内生虚寒与迟滞,临床症见心慌胸闷、手足逆冷、少神多寐、汗出怕冷、或气喘息高、或面部浮肿、或心痛连连得温缓解、面色淡白无光、舌淡,脉迟弱等症。
如水火未济,有偏于心火炎上及相火妄动两个方面。前者多见心烦心悸,多梦健忘,五心烦热,神疲乏力,腰膝酸疼,口舌生疮,舌体红而小苔少,脉细数或浮细;后者多见颧红面红、骨蒸或盗汗、五心烦热、小便余沥、男子遗精,女子月经愆期、或量少色泽黯红,舌体小色红而苔少,脉细数或尺浮。肾精不足或肾不藏精无以化生为血,无以濡润和化神,则影响心肾的各项生理功能,症见心悸失眠,口唇干燥,舌体小红、脉细数、少神少寐;健忘记忆力减退,五心烦热、颧红,男子失精、女子梦交。
心肾病理影响相关治疗:《素问·六微旨大论》云:“相火之下,水气承之;君火之下,阴精承之。”朱丹溪认为,心火、相火与阴精之间存在相互制约关系,一旦这种制约平衡状态被破坏,则阴虚火旺证,故而提出“滋阴降火”的治疗法则。治疗心肾不交辨证的处方比较经典的有:汉代张仲景《伤寒论》中治疗肾阴虚心火旺证,用黄连阿胶汤;明代韩懋《韩氏医通》治疗肾阳虚心火旺证,用交泰丸;清代郑钦安《医法圆通》治疗心肾阳虚证,用补坎益离丹;清·陈士铎《辨证录》治疗心肾两虚证,用交通汤等。
大脑皮质为人体思维意识的中心,皮层及其下中枢调节着机体一切生理活动,这一点应包括在中医学“心”的功能之中,已被当前医学界所公认。结合肾实质的论述,则心肾相交的理论应指大脑皮质通过下丘脑对垂体、肾上腺皮质、性腺等的控制,即大脑皮质-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系统、性腺系统)。其中神经中枢对垂体、肾上腺皮质和性腺的调节机制与中医心火下降、下交于肾(心对肾的调节)相关;而肾上腺皮质或性腺通过垂体或直接作用于神经中枢的机制,即所谓“反馈机制”,则与肾水上升、上达于心有密切联系。
心衰是心脏受损伤后,搏出量或回心血量降低,主要临床症状为水肿。这种学说形成于20世纪40~60年代,但早在1832年JamesHope已提出后向性衰竭学说,认为心衰是心输出量下降,心脏后方静脉和毛细血管内血液淤积,肾代偿性地钠水潴留产生水肿。20世纪80年代后,Mackenzie提出前向性衰竭理论,认为心衰症状是由于心脏搏出量低不能满足机体的需要导致机体乏力和水肿。心肾学说的建立使洋地黄及利尿剂广泛用于临床。洋地黄加强心肌收缩,使肾血流量增加,心室舒张末压下降。利尿剂直接作用于肾脏,增加水钠排出。洋地黄和利尿剂显著改善了心衰症状,同时,由于心肾学说强调心、肾的灌注,避免血管扩张剂,也应避免使用抗交感神经系统的药物,这些药物降低系统灌注压、抑制心功能。所以在一段时间内也阻碍了其他措施用于心衰的治疗,这正是因为心肾学说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是合理治疗心衰的理论基础,与中医心肾关系紧密。
肾脏疾病时也可以出现各种代谢障碍,其中多种异常脂质代谢检出率可达75%以上。此外高甲状旁腺激素、高磷血症、过饱和的钙磷沉积及与血管硬化有关的同源型半胱氨酸聚积,又都为心血管病变创造了基础。肾脏病时大量积聚的趋炎症介质,包括肿瘤坏死因子(TNFα)、白细胞介素6(IL-6)及高活跃的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等,都极易促使心血管病变,其最早可能表现为心脏结构重塑,左室质量指数增加,进而则可发展为心力衰竭、心肌梗死、脑卒中。微量白蛋白尿既是肾脏损害的指标,也是心血管损害的重要标志。而心、肾病变时,氧化应激及其产物大量形成,是造成内皮损害的最主要共同基础,一般认为微量白蛋白尿为肾脏血管内皮损伤而致蛋白漏出,因此在肾脏血管内皮损害的同时,实际上全身血管内皮也同样受到损伤,心血管也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