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影痕

“到了吗？”潇潇的第四个电话打来。“我在站台。”影儿不自在地拉拉裙摆，感觉好像很多人都在看她。“奥，那快点吧，你妈妈等急了。”“嗯。”挂下电话，影儿托着行李快步地走出去。穿着礼服坐火车，是有些奇怪的。她尴尬地低着头上了出租车：“祥天饭店。”这是第3次参加妈妈的婚礼了。不知道这次赶回来要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爸爸。下了车就看到潇潇在门口迎上来：“你总算来了，里面已经开始了。快进去。”把行李交给服务生，就被潇潇牵了进去。又是好多陌生的面孔。顿了一下，影儿落座到新娘和新郎身边：“妈。爸。”看起来很正派的一个人，应该不再搬家了吧。影儿看着那个男人微笑又惊喜的样子，也轻轻地笑了一下。“毕业了？”妈妈轻声问了一句。影儿点点头，回头看向潇潇的身边：“叔叔。”“影儿好久不见。”潇潇仰起头看着挽着的父亲，笑的很开心：“影儿毕业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奥，那就该工作了。”叔叔赞许地看着影儿，“影儿很聪明，会找到个好工作的。”婚礼结束的很早，影儿跟着妈妈来到新家。不大，却很干净。“定文，我先去洗个澡。那个男人原来叫定文。他点头，带着影儿来到她房间。“好好休息吧。”影儿放下行李，打开了电脑。发觉他还在门口，便示意他有话就说。“听你妈说…”停顿了一下，好像是怕伤害到她。“你的左眼完全看不见？”影儿很坦然地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不会影响到什么的。不要担心。”男人没有再说下去，轻轻带上了门。“这次的爸爸很有风度。”影儿打过去一行字，MSN上很快就出现了视频邀请。“真佩服你，每次都可以适应的这么快，”镜头里出现潇潇精致的娃娃脸，“还那么轻易地喊他爸。”“第三个了，是你也会习惯的，”影儿笑笑，“现在是自由恋爱时代。”“上过大学的人思想就是比较in。哎，你和那个努商怎么样了？”“分手了。”“怎么会？你们都交往一年了耶！”“毕业了，我告诉他我是半个瞎子的事，他就消失了。”“咱们都在一个城市里，要找他还不容易？”“我不知道他家在哪。”“不会吧？你不是去过吗？”“你忘了，我是个路痴。而且，有心要躲你的人，怎么会让你找到？”“说的也是。现在的男生真不可靠。算了，我去练舞了啊，拜～”关掉视频，影儿开始在网站上闲逛。失恋挺正常的，谁会接受一个孤僻的独眼女生？“嗨。”突然跳出来一个陌生人的对话框。影儿发了视频邀请，却被意外地接受了。对面的一个金发黑眼瞳孔的混血面孔着实让她惊讶了一下。“你干吗接陌生人的视频？”“我不喜欢虚假的东西，这样挺真实的。正好你也帮我练习一下中文啊！”对方耸耸肩，作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本以为他会拒绝并且不再和她说话的，现在却引起了她对混血儿的好奇。“你是刚来中国的？”“对啊，我爸爸想让我多了解一下中国，帮他在中国的公司里工作。”影儿对有钱人的高傲有着强烈厌恶。即使表面上不表明，也不能不承认她对妈妈嫌弃爸爸穷没有能力给她带来的反感。于是她失去了兴趣。“我很穷，配不上和你聊天。”“聊天又不分穷富。我也很穷啊。”“你爸爸不是有公司？”“那是他的，又不是我的。他只是想让我锻炼能力而已。不会把钱给我。”“你是什么混血？”“中法。”“法国很漂亮。”“是啊。有高大的梧洞树。”“是梧桐。”“奥，你可以每天帮我纠正一下中文的发音吗？”“好。”“谢谢。”…影儿在新家里养了一只猫。取了名字叫卡卡。他们没有反对，也没有对影儿不出去工作不满。她很感激他们每天体贴的照顾。她中午起来总是看到桌上摆好的饭菜。卡卡有时候会跳上去吃掉为影儿准备好的午餐。她不会生气，抚mo着卡卡雪白柔软的毛，听着卡卡乖顺舒服地叫。爸爸还会为她咨询眼科医院。可是所有医生说她的眼睛时间太长了不会治好。那个混血的男孩和影儿已经很熟了，影儿说了眼睛的事情，他不是很在意。他的中文名字，叫李俊翼。有浪漫的法国情怀和自由的生活习惯。影儿帮他纠正发音的时候，也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她抱着卡卡对他说自己很喜欢现在的爸爸，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李俊翼也会告诉她他讨厌夏天燥热的天气，希望每个早上醒来都能听见雨声。潇潇偶尔会来，和李俊翼在镜头前打趣。慢半拍的生活节奏已经让影儿的伤口都在慢慢结痂。卡卡喜欢趴在玻璃窗前落照的软榻慵懒地睡个下午觉。影儿每次看到这只雪白的猫咪，都会觉得安定的感觉像溪流一样在心里暖暖地流过。李俊翼第一次看到卡卡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地说它让他想起了他看过的一场喜剧电影。卡卡很像荧幕里的那只帮主人送情书的笨猫。然后他坏笑着说你该不会也是想写情书了吧？影儿镇定地问寄到哪儿？“当然是和平区啊。”“我怕卡卡迷路。还是算了。”然后她关掉电脑去影院看了那部电影。那根本不是什么喜剧。那只猫真的迷路了，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主人在小区附近的垃圾桶边找到了它，抱着它哭了很久把然后情书撕掉了。影片结束时字幕上出现了一行字“丢了爱情也不能失去相依为命的伴侣。”…影儿顺着人流走出来，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捂住了右眼，又移开。这是她从小到大都在玩的游戏。在晚上捂住了看得见的那只眼睛，就会以为是天黑了没有开灯，而不是自己看不见。放开手打算回家。又是一片被蒙住了的黑暗。影儿震惊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修长的手指，“猜猜我是谁？”标准的中文发音，可还是有些差别。“李俊翼？”捂住她的手放下来，“这么没有悬念啊？”“你的声音。”“奥…还是怪我中文没学好。”他明显沮丧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们这个区就这一个影院嘛，我就知道你会来看。”“那你刚才告诉我说今天会演这个是故意的？”对戳手指：“直接约你出来怕你会生气嘛。”影儿好笑地看着他，“不是，万一我在电脑上查呢？”“你告诉过我你喜欢影院安静的气氛的，我知道你不会啊。我看了半天才把你认出来的。”影儿觉得这个人的样子和EQ明显是成反比的。潇潇又打来电话：“你怎么不在家啊？”“我和李俊翼在一起。在路卿影院门口！”“哎呀你怎么和那个坏人见面了！等着我啊我去找你！”声音太大，李俊翼都听见了。他憋红了脸：“干吗叫那个凶巴巴的潇潇？”“我以为你也想见见她。”影儿笑了笑，果然不一会儿潇潇就出现了。李俊翼说要请客道歉。和潇潇在一路吵嘴。影儿点了柠檬茶和提拉米苏，在一边低头好笑地听着。李俊翼的脸引起很多人的注视，影儿有点不习惯：“我去卫生间。”她一路盯着前面，看不见左边的人，自然就撞到了。“对不起。”“影儿？”影儿听见叫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女生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没有理会地继续往前走。那个人没有追上来。这个世界好小。摘掉眼镜，影儿在洗手台发愣。直到潇潇过来催才回到座位。“我碰到刘瑰了。”影儿有点失魂落魄地说。“那个疯女人！”潇潇失控地喊出来。“刘瑰是谁？”李俊翼问。“把影儿左眼弄瞎的疯丫头！”“怎么回事？”李俊翼皱眉。“我们都是高中同学。影儿因为身高高坐在最后一位。刘瑰是她的同桌，很疯，喜欢在后面和男生们闹着玩。就是有一次，她不小心摔倒，让正在检查笔尖的影儿把笔插到她左眼里了！”“她不是故意的吧？”“是，她们的家长来了，陪影儿去了医院，知道治不好了，就赔了一笔钱给她。说是两清了！”李俊翼沉默着没再说话。“李俊翼，”影儿吃完最后一块提拉米苏，“该走了。”潇潇也起身，“喂，坏人，买单走人了！下次要约就早点。”他们把影儿先送回了家。卡卡蹭了蹭影儿的腿，影儿抱起它。“爸妈还没回家啊？那我去做吃的。”“喵～”卡卡开心地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下去，跟到了厨房。妈妈回来了，放下公文包，拿过影儿手里的刀：“我做吧。”“妈，我帮你。”“影儿，有没有男朋友？”看似很无意的问题。“没有。”“那，明天去相亲吧。”“好。”戴了隐形眼镜，按照妈妈说的地点去了餐厅。影儿拨过去一串陌生的号码，走到电话铃声的来源，一个很清秀的男生面前，坐了下来。双方都不是很会讲话题，沉默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都要多。可是被问到怎么样的时候，还是回答很不错。不想要让妈失望。妈妈开心地笑起来：“对方也是这么说的。夸你很文静很漂亮。”影儿解开了围裙，走进房间抱出卡卡，“要出门约会啊？”“嗯。”解不解释都是一样的。李俊翼等在影院前的大树下，旁边拴着一只被染成熊猫的狗。距离几步的时候影儿停下来。“你不知道猫怕狗吗？”“不会啊，虎克一直以为它是熊猫，它们是亲戚，很友善的。”卡卡不怕死地跳下来和虎克玩闹。“看吧。”李俊翼得意地拍着胸脯，“很可爱吧？”影儿蹲下来看着卡卡叼着她刚才喂给它的巧克力，在虎克够得到的时候又闪到一边。玩的很高兴。他们在旁边看着，也一直笑。“卡卡也要散散心，你整天把它关在屋子里，猫也会抑郁的。”影儿点点头，感觉有震动，是妈妈的电话。“刘井和潇潇都来了，你快回来。”“奥。”告别了李俊翼，影儿抱着卡卡快步走回了家。一群人在客厅里，等着她说话。“妈，我和他们出去走走。”刘井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潇潇也是。还是点了提拉米苏，也还是那个位置。“这么巧，又见面了。”还没来得及问点什么，一个声音插进来，“刘瑰！”潇潇站起来，愤怒地看着她“你不用每次看见我都是这样吧？连当事人都说过去了。”“潇潇。”影儿制止她想要动手的动作，“别这样。”“好，是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潇潇冲出门外，刘井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你不去追？”“他们没事。”刘瑰坐下来。“这家店是我的，有空就过来坐。”“你身上的高傲没有了。”“因为我爱上了一个穷小子。”“呵…”影儿笑笑，“我该去道歉了。”“对不起。”刘瑰站起来，诚心地道歉。“这句话，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还是朋友吗？”“当然。”影儿转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刘瑰释然了。从店里出来，影儿望着四周。他们会去哪里？“我喜欢你，你不是知道吗？”好像是刘井的声音啊…“我知道，可现在你身边的位置是影儿。”“那只是家里安排的！他们只要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就不会再叫我相亲了！”“不行，影儿会伤心。”“我不会。”终于找到了长椅上的两个人。“我会很开心。”两个争执的人回头看向影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喜欢的是李俊翼。即使知道没有结果，也还是喜欢。潇潇，不用担心这个。”…故意先送潇潇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