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秋末夏始
当我兴冲冲地收拾好行李去找洛夏的时候,听见她低着头微弱的听不见的声音。­
她说:奈奈、我后悔了。­
我后悔了…­
于是,我的一切便轰然倒塌。­
洛夏是个爱撒谎的孩子。这次她又骗了我。她说有时候只有谎言才可以让人更幸福。就像我相信他爱我一样。可是我不管,尽管她喜欢欺骗、原因却都是想要得到在乎的人的关心。例如我、例如严言。重复很多次的欺骗。可是我还是都相信了。无数次。可是、唯一的今天,我愤怒地像只受伤的小狮子,狠狠地扇了她一个巴掌。她始终低着头不反抗。看不清表情。可我知道她在难过。我太明白她流泪的姿势了、就像现在,即使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也要拼命忍住眼泪。­
我知道是为了严言。­
她后悔跟我去南方了。我托着自己的行李,没有任何人的送别,踏上永不回头的火车。告别了那些荒唐的岁月。路过的每个风景,都会让我想起我曾经和她一起幻想过的南方的样子。真的是那种低调的阴柔。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看。­
“为什么走了也不说一声?”严言的号码。­
“对不起。”是洛夏。­
我苦笑着摇头,她还是放不下。这一次,她选择花心的严言,也不再留恋我了。­
“我依然爱你。”想了很久,我还是回复了洛夏。我很明白洛夏为什么会选择留下。她是个那么倔强的人。她不甘心。尽管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她依然相信陪在他身边只有她一个。­
只是严言第一次叫了一个女生老婆,于是她便痛苦的失眠了。终日吃着大把的安眠药剂。因为服食过量而住进医院。严言还是以好朋友的名义去看了她。我看见她面色日渐红润,好的很快。严言的一切都牵乎着她的生命。我到现在难以想像洛夏那种深刻痛楚的爱。那不是严言能负担的起的。那段日子,我一直在劝。希望她和我离开,到哥哥南方的城市所在,重新开始。最后还是失败了。预料之中。我佩服她执着的勇气,可是对于严言,她连尊严都没有了。怎么可能会跟我离开?­
严言的电话打来,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对待他。­
“怎么连信息都不回?”­
“…我还没有写完你就打来了。”­
“到了那里和我报个平安,顺便替我问候你哥哥。”­
“奥,”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疲惫。可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他,“洛夏没有跟我一起走,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我最疼惜的妹妹,我一直都会。”心突然像被狠狠地揪起来,撕裂般的疼痛。
总有一天,我知道,严言会把洛夏送入一个极端的世界。我心疼于她那种精神状态。严言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什么会这样,他从不会说。
他的故事也从来都不会完整。对于所有人来说,他的喜怒哀乐,都隐藏着一个又一个的谜。洛夏就是开始想要发掘他的一切,才会深陷进去。
“可你对于洛夏,不只是哥哥而已。”巨大的悲伤从胸腔压过来,我急于把它发泄出去。
“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也要管好自己。我挂了。”语气一下子变得明媚,让我措手不及。那边已经没有了声音。
“洛夏,不管怎么样,不要再为了让他关心你而说谎了。我永远不想看见你变成那样。”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如果她能做到,也许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尽管江南的火车到站时已经慢慢转晴,空气里还是很清新的泥土味道。我走在拥挤的人流里,寻着哥哥的住房地址,还是迷了路。衣服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那种无措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哭。
“迷路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在头顶。我抬起头,阳光照的我睁不开眼,看不清那个人的轮廓。
“要不要帮忙?”隐隐的笑意。
我还在考虑那个人的好坏和可信度,他却走到我身边,拉着我开始往一个门口走。我惊吓过度忘了尖叫。刚想挣脱,他转过脸来,我终于看清了那张可恶脸…
“严言?!”
“那是我哥哥,小奈。”
“双胞胎?”
“看来不算太笨奥。”
“我哥哥呢?”、
“工作很忙,叫我来胡同口接你。”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认识你?”
“嗤…”我发现他很爱笑,但真的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
“你出生前我一直在国外,你怎么可能认得我,连洛夏都不知道呢。”
我红着脸摆摆手,有些尴尬,“那你怎么认得我?”
“你哥哥给我看照片啊。”他一副这你都不明白的表情。
“…”我安静地跟着他,不打算说话,以免被笑。
复古式的小楼前,我看见哥哥在楼上探出头来:“奈奈~”--!!愉快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么忙的样子。
楼上。
、“你总算来了~”我迎面就被一个宽厚的胸膛抱住,思语在一旁轻轻地笑。
“嫂子。”我拍拍涨红的脸,哥哥身上的热气太重,把我快弄晕了。思语点点头,把我带进房间。“先去洗个澡。”她帮我整理着行李,我乖乖走进浴室,突然想起来有好多问题,又探出头来:“嫂子,我一会想问你些事。”思语点头微笑:“我知道。我不走。”
“那个…严言的弟弟…”
“叫严启,因为在国外和他外婆在一起,所以你们不知道他。”思语拿出一条毛巾,帮我擦头发。
“哦…那他为什么来找哥哥不去找严言?”
“他现在是你哥哥的经纪人,我怀孕了,他不想让我受累。”我回头,看见她脸颊泛红,忍不住偷笑起来。
“你累了吧,休息一下,一会吃饭再叫你。”思语躲开我暧mei的眼神走出房间。
我并不想打扰他们小两口的甜蜜生活。打算找到工作和住的地方就搬出去。还好哥哥是作家,可以整日在家里陪思语,不需要挂念。原来今天严启只是来送文件的,被哥哥临时派去接我。我出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长舒一口气,其实面对着那张脸多少让我有些不适应,因为他总让我想起洛夏对我提起严言时那种悲伤的表情,心会突然沉沉地掉下去。
我和哥哥他们分开太久了,一年前他娶了思语以后就没有悄悄地搬到这里,大概是要远离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吧。我记得他说过要好好保护思语的话,那么复杂的环境,应该是怕总有一天她会受到伤害。
而他和我,已经经历过太多顶在浪尖上的日子。我们看见惟一疼爱我们的爸爸因为负面新闻的压力,最终选择带着遗憾病逝。在宣布破产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明白,我们需要变得强大。只是,美术已经不再是我们可以触碰的伤口。人总是在无法接受难以愈合的伤口的时候,聪明地选择逃避。
见到严启的时候并不多,可他对我好像太过于了解了。好像是看过我成长的经历下来一样。哥哥说:“严启和严言不同,我们都在了解着我们这个圈子的一切。尽管有时你们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但还是会不自觉地关注。他就像我了解你一样地明白你想要什么,可是奈奈,你还是要靠自己做好想做的一切。”哥哥很少这么认真。我想如果他知道洛夏爱上了严言,他会用怎样的表情对待她?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谁都没有资格在他们幸福平静的生活里添些碍眼的麻烦。
一个星期以后,他帮我叫来严启把行李搬走。我已经找到工作,住的地方离严启那里很近。我想以后不得不选择接受他的照顾了。我是个女生,这种力气之类的东西,不需要逞强。思语站在门口眉头微皱:“真的要搬出去吗?”我知道她太过于为别人着想了,“放心,我不是小孩子。”我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哥哥想要保护她是没有错的,她几乎不会考虑自己。
“是啊,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她和我住在一起啊~”严启真的和严言不同,我已经不会把他当作他哥哥的影子了。因为现在每次面对他,我都很想要翻白眼。
“是吗?那拜托你了哦~”额头出现三道黑线,如果他和哥哥站在一起,我会直接想把眼珠子瞪出来。。都已经搬好行李,在车窗里依然看到思语担心的表情,还有哥哥开心地挥手的样子。。。
“终于不用当电灯泡咯!”严启的声音突然把我的视线拉回车上。我看着他那和严言一样的侧脸:“严启,”
“嗯?”他专心开车,没有看我。
“你哥哥他…你觉得是怎样的人?”
“特立独行吧。”
“那感情呢…”
“不太清楚。应该是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吧…”
“这种话应该是指感情专一的人吧…他明明就很花心…”
“怎么,对我哥哥感兴趣?我和他长得一样,可以考虑下我哦…”趁着红灯的时候他的脸在我面前突然放大,吓了我一跳,害得别扭地转过头去。“脸红了哦…”
“没有,只是被吓到。”
“不要不承认嘛,我很大方的,接受你好了啊。”
“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我这么帅,吃亏的好像是我吧?”他转过头去,一副郁结的样子。
我不答话。、
“其实…”我看他,车停下来,“我也不了解他…”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当我想要靠近看仔细的时候,他却猛地抬起头:“到了!”我被吓得瘫在座上。他看着我惊恐的样子大笑:“哈哈,你的表情好怪异哦!”我斜着眼瞪他,自己把行李托下车,东西其实不太多,但是很重,他看着我吃力的样子,接下来轻松地先走到门口等我。我拿出钥匙开门。房子是我自己来看的,严启也是第一次来。房主是一对老人,看我一个人很热心地帮我收拾的很干净。这是一个小院,还算宽敞,也很便宜,可以住下七八个人。“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哦,竟然有这么大的房子让你一个人住。我也搬来,付你房租好不好?”他放下行李各个房间的转。我坚定地摇头:“我不想每天看到你。”
这是实话,总有一种预感,若夏会来的。她看见严启,一定会很痛苦。“也对,距离产生美嘛,我们慢慢培养感情。”他嘻皮笑脸的样子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天好像快黑了,“先出去吃饭吧,这顿我请,算你的劳动费。这里回来我自己收拾。”他点头:“吃你顿饭不容易阿,我不要浪费。走吧。”
路边摊“劳动力果然是廉价的…”他苦着一张脸抱怨。
我端来两碗面:“我没你那么有钱,开着车吃着西餐,对我来说,只要填饱肚子,就叫吃饭。”
“连服务都是自助式的…”他继续抱怨。、
“不愿意吃,可以走。”我是个要强的人,也有自尊心,看不惯这些有钱人的倨傲,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没有动,仰起脸来微笑,“不过自食其力,蛮自由的。”然后拉过桌上的一碗开始吃起来。我也埋头吃饭,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他的话。
记忆中曾经看过严言为女朋友送饭,都是经过精致的处理做出来的完美花式。早就了解他的家庭,不是我们可以比拟的。所以,若夏在爱着他的同时,也有着,深深的自卑。她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他共同在优雅的环境下吃西餐,穿着同样的品牌。这种虚荣,因为幻想而不断膨胀。可她到现在还没有做到。才造成这么多的伤害。或许,像他一个家境充裕陪我来这种地方,是有些勉强。
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我的回想。严言?我根本和他没有太多的话题可谈,如果我走他打来和我告别,还说的过去。可现在,是为了什么?
“怎么不接?”严启放下筷子盯着愣住的我,见我没反应便伸手拿过我的手机接听,
“哥?”我因为他的声音缓神回来,夺过手机又瞪对面的人一眼:“什么事?”“我弟弟跟你在一起?”
“嗯,找我什么事?”
“洛夏失踪了。”、
“哦。”
“你不担心?”
“你不也是吗?”
“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担心她,就不会用这么平静的口气对我说这个消息,不是吗?”
那边开始沉默。
“我之所以不会着急,是因为,我了解她。如果她受伤又没有人陪在身边,就会躲起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你说把我们当做妹妹,你又了解我们多少?”、
那边停顿了几秒,传来挂断的声音。
在嘈杂的环境里,严启坐直了身体看着我,安静的诡异。
“吃饱了?”我平静地问。
他点点头:“我送你回家。”
、“不用,这离家不远。”手机再次震动,“我在江南车站。”署名洛夏。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在那等我。”我回了四个字便急着和严启分开。
“再见。”没有等他回话我便离开。出了门口就跑起来。这个时候,我不想她再看见他受刺激。路灯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出了疲惫。下了出租便看见洛夏蹲坐在台阶上的身影。她低着头,仿佛在地上写着什么,没有看见我。直到感觉到影子把她的身体覆盖,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笑容灿烂。
我看向地面。满是交错着的,扭曲了的字…严言严言严言…我牵起她被石子硌的发红的手指,心疼地掉下泪来。
为什么…不一样了呢…为什么…她不像以前那样靠着我的肩膀狠狠地、低低地、用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抽泣呢…?到底、这是怎么了?­
暗处停留的身影顿了一下,还是没有走过去。­
那个笑容灿烂的人,就是洛夏?­
严启看着两个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美好。­
哥,我明白,这种女生,你又怎么会抛弃不要?…­
洛夏跟我来到刚刚搬来的小屋,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微笑着的。我看着她,心底蔓延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她在变吗?…­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拼在一起的床上,用一种逃避的姿势,背对着背说话。这个时候,我们是不希望看见对方的表情的。如果面对着面,话题就无法继续下去­
“奈奈,你…讨厌我吗?”­
后背突然变得僵硬,说实话,我不知道。可是,我还是撒了谎,“不会。”­
“我骗过你很多,尽管你知道,那是为了针对严言,让他同情,可我看得出来,你…还是会在意。”­
“…”我没有说话。­
“因为严言说,他厌倦了我的谎言,他讨厌我。即使每次我的目的都没有达到…我是不是很失败?”­
我的心突然因为她的话变得沉重,尽管不是相爱,但洛夏始终尽她所能去追求,不管方式怎样,她没有想过放弃,“我很羡慕你。”我感觉她的肩膀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为什么?”“我很羡慕你可以执着地追求一种东西,不管有没有得到,但努力过,就不会后悔。你很执着。”­
“可执着未必是好事。我…打算放下了。”之后,她轻轻地吐了口气,转身抱住我:“之后,我偷了家里的钱,没有告诉任何人,跑来找你。”我没有感到惊讶。因为我知道,洛夏,是有多么厌恶那个家。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孩子对她的家人有那么深的怨恨和爱。她的厌恶更多的来源于她的母亲,一个性格暴躁的女人。我亲眼见过她怎么辱骂洛夏,怎么疯狂地殴打她。我知道她忍受不了,但又什么都不做,就只能逃避。所以才会选择和我住在一起。那这次,如果他们知道她跑到哪里,洛夏一定会很惨。她的意思,是再不能回去了。­
我翻身面对她,用同样的怀抱抱着她:“江南是不是很美?”­
“嗯。”­
“你会不会陪我一直留下?”­
“嗯。”­
“那就努力吧。”­
她在我的怀抱里点点头,滚烫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胸口。­
“好好睡觉。”…­
洛夏来的事情,还没有人知道,可是还好,我已经搬出来,除了那个还不算太熟识的严启,哥哥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来。天一亮我就要准备上班了,她还在睡。没有吵醒她。我们都是会照顾自己的人,只有在严言面前,她才会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我想她会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不需要担心。­
、工作第一天就很忙,因为是杂志社,所以很多东西都需要用电脑打出来,老板说,我只用做这些,慢慢就会熟悉。工资不高,但是足够生活和零花了。我是个屈于安逸的人,很喜欢稳定。洛夏却和我完全相反,她的工作,应该也会和我有很大反差。之前在QHD,就是这样。我负责调饮料,她招呼客人。一静一动,在一起很协调。可是现在不在一起工作,还是都需要适应吧。­
下班很早,我想要和洛夏一起去添些做饭的东西,刚到家门口却看到了严启的车。糟了…洛夏会不会情绪失控?急忙走进去,好像没有太大动静。院子里蹲着两个的影子很安静。他们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弄什么。怎么回事?­
“你确认这样种不会有错吗?”­
“当然了,我买的时候已经问过人家了,她说要找个阳光充足的位置,直接埋进去再浇水就好了,这花多好养啊!”­
“这是什么花?种子好小。”­
“山茶花啊,我看见那个卖花的人种的了,很漂亮的。”­
头顶出现三条黑线,这是家养的吗…“咳嗯…”­
“哦奈奈你回来了。”洛夏一脸的平静。严启也回头站起身来看我。我严启无辜地挑眉问我。­
“你们很投缘。”我说。­
洛夏果然把我的话接了下去:“是啊,刚开始我看到他都吓一跳,不过早就听严言说过有个双胞胎弟弟,没想到这么像。”我小心地观察洛夏的表情,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不过,严言从不戴耳钻,他没有耳洞…”我愕然,她了解了严言的一切,即使是生活习惯,也记得一清二楚,没有忽略…­
“是啊,我比他前卫嘛。”严启打断我的愣神,“你跟他的性格也不一样啊,那么爱闹,很白目的样子。”洛夏带着明媚的表情地笑出声来,和严启打在一起。­
即使是表情没变,动作没变,说话的方式没变,我还是,开始有些不了解她了…­
还是搭了严启的顺风车和洛夏一起去了超市,买了很多。在我和严启忙着把东西搬上车的时候,洛夏已经付了账。再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她把钱包收起来。我有些生气:“干吗这样?”她笑笑:“房租是你付的,这些当然要我买咯。我不希望我们因为钱这种东西像其他人一样吵架。”我颦眉,她这么做,明明只是让自己不想亏欠我太多。严启突然按了下喇叭,吓我一跳“奈奈你怎么那么爱发呆啊,小心哪天走路撞墙。”我瞪他一眼,拉着憋笑的洛夏上了车。不是要来蹭饭吗?正好回家做水煮鱼,辣死你。­
在我忙着放辣椒的时候,身后冷不丁地出现一个声音:“你怎么会做这么复杂的饭?”吓得我差点把自己的手放到油锅里去。我气急,把他推进里屋,“砰”地把门锁上。­
“喂,你这里又没有电视,很无聊啊,快放我出去。洛夏从对面的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严启呢?”我冷着脸头也不回:“吃饭前再放他出来。”洛夏看向那个动静很大的房间,很给面子的大笑出声来。­
饭桌旁边,严启还在郁闷地盯着我,我的筷子停在半空,“不想吃?”洛夏也歪头看他。他气愤地指着我:“你还想饿我!”然后夹起一块就狠命地往嘴里塞,如我所愿,他被辣的眼泪直流。我继续吃饭,不理。“洛夏乐得岔了气:“哈哈,果然很白痴!”严启灌了一肚子水后咕哝了半天,听不清说了什么,洛夏故意不再看他:“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气…”“没事,你的红色裙子避邪。”我吃完最后一口饭。“饱了,最后一个的洗碗。”­
洛夏淡淡地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严启瞪大双眼,快要哭了:“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有这样的吗?”­
“这是规矩,更何况你还是来蹭饭的。”洛夏幸灾乐祸地去房间里,和我一起看招聘广告。­
外面每隔三分钟,就开始出现瓷器摔破的声音。我受不了的去把他推开:“你拆啊!”­
“我不会洗碗!”他答的比我还理直气壮。­
“去帮洛夏看工作!”­
我收拾着碎片,看来以后都要改成塑料的。­
“奈奈。”­
“什么事?”­
“我想要去唱歌。”­
碰,最后一个完整的碗报废了,好了,不用洗了。­
我坐回洛夏身边:“那种地方很乱,你知道。”­
“可是,那里赚钱很多,只有那个地方才可以让我唱歌。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唱歌,可是,我还是反对,你会不去吗?”­
她不再说话。­
严启也沉默地异常。­
“我只是担心。但是我相信你。”如果决定,就没有再劝的必要了。­
“恩。”­
“那个,我认识洛夏看的那家酒吧的老板。我可以打个招呼。”严启说。原来,他总是出入这种场合。­
“那谢谢了。”洛夏点头。­
我看着他们两个,或许,是我想的太多了?那种微妙的改变,我很在意吗?可是,我不想阻拦一切让她开心的事。
“那严启,如果明天有空,麻烦你陪洛夏去。”
“好。”
不知道严启是呆到什么时候才走的,我只是觉得很想睡,恍惚地听他们两个在聊那个酒吧的环境和报酬之类的事就睡着了。我一直都没有提过,洛夏在我们分开的这几个星期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我很明白,除了家,她还会有其他事,我以为她会说。可是后来我才清醒过来,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别人看得那么透彻?但她不想说的,我也不想问。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继续做着我的小职员,习惯了洛夏的晚归和那种浓艳的蜕变。严启每晚都会去酒吧,然后送洛夏回家。他疲惫地不再进来坐下和我们一起聊天。洛夏给我讲着酒吧里各种姿态的男女.她不再迷恋严言,她说那已经是一个遥远。我疲倦地看着她的脸,妖异的浓妆已经退去了,可那头耀眼的金色长发还是在夜里异常地显眼。她说她面对舞台不再羞怯。她喜欢在距离灯光地最高处看着人们放纵自我。我摆摆手说已经凌晨两点很累了,于是她帮我盖好被子,在微弱的烛光里涂抹她的红色指甲。
我们的钱已经开始慢慢耗尽。工作合同里很明显的写着:“试用期三个月,月薪是正式职工的二分之一。”我们已经交不起电费。入秋了,我们只有一床加厚的被。哥哥在之前看过我们,送来很多保暖的东西。然后就匆忙跑回去照顾思语。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叫他好好照顾嫂子。洛夏因为有了棉被,高兴地抱着我跳了半天。我却因为碰到她发冷的身体,泪流满面。后来,我改成只吃一餐。脸消瘦的很快。洛夏有了追求者,不断有人送她礼物。我知道她口袋里早就已经没有半毛钱。手里还是偶尔会提些零食回来。她变得越来越嗜吃,我以为只是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才会饿的那么快。
我第一次胃病复发,老板早上看我脸色很吓人,便让我回家休息。洛夏白天在家里。刚想要进门叫她,却看见门口停着我从没见过的豪华轿车。我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却发出的是我觉得陌生的呻吟。
我的脑袋,被巨大的空白轰炸开来,惊愕让我跌坐在门口,死命地捂住嘴巴,胃还在抽搐,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什么,我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和愤怒,离开了我们的家。
严启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很惊讶。他只带我们来参观过一次,我就再也没有来过。他看着我苍白的表情,把我扶进去,安静的等着我平复情绪。我强忍下最后一声急促的呼吸,挥拳打了过去。
严启用冰块敷住发肿的眼睛,不断地喘息着缓解疼痛。他低沉着声音问我原因。我却不知所措。
“是不是洛夏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我惊慌内疚的表情,一语猜中。他不知道?
“每天你去酒吧,然后送她回家,你不知道她发生什么?”
严启看着我摇头,“没有,她自己很有分寸,她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帮她。”
胃部的疼痛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端来热水放在我面前,“下次问清楚再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冲动。”
我就着他拿的止痛药一并喝下去,“谢谢,还有抱歉。”我起身离开,“不用送我回家。”
他站在那里,没有走过来。身体已经慢慢恢复正常,我走到门口,发现洛夏坐在门口,那辆车已经离开。“你怎么回来了?”她很疑惑的看我,没有一丝表情的不自在。
“我不舒服。”我平静地看她,“刚才门口那辆开走的车是谁的?”
“一个医生。”
“他来给你看病?”
“不,是来要债的。”
“你欠他钱?”
“嗯。”
“到底是什么病?”
“奈奈,我怀孕了…”洛夏低下头,温柔抚mo着她的肚子,“可是,我不能留他…”
我感到有些眩晕,“这个孩子是谁的?”
“严言的。已经一个月了。”提起那个人,她的表情是那么云淡风清,似乎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们去找他。”
她抓住我的手摇头:“我已经有办法了。不需要再找他。”我看着洛夏那张美好的脸,好像她的生活,在慢慢地模糊…­
“为什么不开灯?”黑暗里严启问,可他也没有让屋里亮起来。
“我想要去洛夏的酒吧看看。”
“我回来有事要告诉你。”
“我要去酒吧。”
“好。”
“我哥来了。”我顿在门口。颤抖的手被身后的人握住,我不明白此刻自己的心情。可是我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温热的手牵到了角落。严言正坐在那里。舞台上的洛夏正在闪闪发亮,人们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我发现,连严言,也不再例外。
他告诉我之前已经见过洛夏,也去过了我们的家。然后,安静地微笑。我在他的声音里沉默,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果然,他是洛夏逃不掉的劫难。严启在我身边一杯接一杯地喝,他今天像是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清醒,口齿不清。
“我们的妈妈…是你爸爸的情妇…”严言安静地看着严启,没有阻止下去。
“可我们…嗝…并不是你爸爸的孩子…”严启把脸埋在了我的肩膀,温热的液体渗进我的皮肤,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呵…睡着了…”严言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还是清晰地传来:“你哥哥,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也是你爸爸的学生…”
洛夏的歌已经换了下一首,严言注视着舞台上的她:“我以为…她会是我们爸爸的女儿,原来…是弄错了…”
“我就是那个医生。严启告诉我那天的事,你很伤心,以为洛夏堕落了。可是,她没有。现在,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保护她了。”
洛夏在灯光底下灿烂地微笑。原来,她真的有办法,可以让自己幸福。
严言,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那么地喜欢你。在第一次见面的画室里,你认真的样子。我画下落照中的侧脸,精心收藏。在你一直以为是通过洛夏而记得我的名字的眼睛里,偷偷伤心。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
我叫落奈,尹落奈。
一直想要告诉你的话,融化在洛夏对你的爱里。可是,我很开心。
以后,请叫我落落。
我很庆幸,我们的青春,没有在虚无的风里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