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呃啊啊——！”我痛苦地蜷缩起来，牙齿几乎要咬碎。

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白光褪去，蜂鸣停止。我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全身。手臂内侧，那枚黑色的芯片已经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皮肤之下。廉价接口的位置，皮肤组织出现了一圈极其细微的、灼烧般的红痕。

紧接着，异变陡生！

眼前那一片绝对的黑暗，突然被撕裂！无数破碎的、闪烁的、带着强烈噪点和干扰条纹的画面，如同失控的洪流，蛮横地、毫无征兆地冲进了我的视觉神经！它们并非来自外部，而是直接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或者……更深处的大脑皮层！

画面混乱不堪，跳跃闪烁：

***冰冷的金属房间：**惨白的灯光下，无数透明的维生舱如同蜂巢般排列。舱内浸泡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具干瘪、扭曲、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木乃伊般的躯体！他们的皮肤紧贴着骨骼，眼眶深陷，嘴巴大张，凝固着无声的、极致痛苦的哀嚎！维生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粘稠的暗金色。画面剧烈晃动，仿佛记录者在极度恐惧中奔跑。

***复杂的神经映射图：**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神经束和节点构成一个庞大到令人眩晕的网络。其中，一个位置被用刺眼的、跳动的红色标记出来，旁边是飞速滚动的、无法理解的复杂公式和警告标识：“熵增临界…稳定性阈值突破…容器…零号…唯一…”

***一张苍老到无法形容的脸：**皱纹如同干涸大地的裂谷，层层叠叠，深不见底。松弛的皮肤如同融化的蜡，耷拉在嶙峋的骨架上。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对生命近乎病态的贪婪！这张脸一闪而过，但我瞬间认出了那五官轮廓——阿契里斯·克罗诺斯！那个悬浮在光屏里、英俊如神的男人！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零”的脸：**更加年轻，甚至带着一丝稚气，眼神空洞而麻木，穿着永恒集团统一的白色拘束服。她的手腕被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台上，一根粗大的、闪烁着寒光的导管刺入皮肤。屏幕显示着飞速流逝的生命时间数值。旁边，是克罗诺斯那张苍老面孔的投影，正带着一种科学观察般的、冷酷的专注盯着数据流。画面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显示着一个倒计时：【容器稳定性：72%…71.9%…71.8%…】

***最后定格的画面：**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嵌套圆环构成的动态模型，中心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散发着幽光的沙漏标识。模型的核心节点，被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红色箭头标注着：【时间锚点-圣玛丽亚废弃大教堂地下机房-主服务器阵列】。箭头下方，是一行血红色的警告文字：【物理摧毁锚点，沙漏崩解。警告：此操作将引发不可逆时空涟漪！】

“呃……”我猛地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那些强行灌入的破碎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凿子在颅内疯狂搅动！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角滑落。

容器…熵增…倒计时…真实的克罗诺斯…时间锚点…圣玛丽亚教堂！

“零”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信息！是她被反复“嫁接”、作为“容器”所经历的地狱景象！是她那双能预见死亡的眼睛，在无数次痛苦轮回中捕捉到的、关于克罗诺斯永生机器最致命的弱点！

“沙漏的……锚点……”我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剧痛稍缓，一股冰冷的、前所未有的决绝，取代了所有的恐惧和迷茫。怀中的躯体冰冷依旧，手腕上的瘢痕似乎停止了蠕动，但那片暗红已蔓延至她的小臂，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

她做到了。用倒流的生命，为我点亮了摧毁地狱的火炬。

就在这时，管道深处，由远及近，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不是疤脸那种沉重的脚步，而是更轻盈、更迅捷、带着某种非人般精准韵律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猎手！新的猎手！被爆炸和克罗诺斯的广播引来的鬣狗！

我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深处。求生的本能和胸腔里那团名为复仇的冰冷火焰瞬间交融、爆炸！左臂内侧，植入芯片的位置传来一阵奇异的、持续的微弱灼热感，仿佛那冰冷的碎片正在与我的神经末梢建立某种更深层的连接。

“零”的牺牲不会白费。克罗诺斯的沙漏……该停摆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零”冰冷、残破的身体平放在管道一处相对干燥的凹陷处，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完整的破旧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指尖最后拂过她手腕上那片如同烙印般的暗红瘢痕，触感滚烫而粗糙。那双曾映照死亡轨迹的黑眸，再也不会睁开。

“等我回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更像是对自己灵魂的誓言。

转身，面向那片传来致命脚步声的黑暗。没有武器，只有一副被黑油浸透、伤痕累累的躯壳，和左臂深处那枚燃烧着“零”最后记忆与复仇意志的芯片。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回响。两个？三个？黑暗中，似乎有微弱的红光在闪烁——是义眼？还是武器瞄准具？

我弓起身体，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独狼，肌肉紧绷，所有的感官提升到极限。芯片植入的位置，那股灼热感变得清晰，隐隐约约，一些模糊的、如同预兆般的线条和轨迹碎片，开始在我高度集中的视觉边缘闪烁、勾勒——那不是视觉，更像是芯片强行灌输的“零”的死亡预见能力，在我这具陌生的躯体里，以一种极其不稳定、极其痛苦的方式，被强行激活！

一道极其微弱的红色激光瞄准点，如同毒蛇的信子，突兀地出现在我胸口前方的管道壁上！

来了！

没有思考，只有被芯片驱动的、近乎本能的反应！在激光点出现的刹那，我的身体猛地向左侧管道壁一个狭窄的凹陷处扑去！动作快得超出我以往的极限！

“咻——！”

一道灼热的高温射线无声无息地擦着我的后背射过，将对面管道壁熔出一个拳头大小、边缘赤红的孔洞！粘稠的金属熔液滴落，滋滋作响。

几乎在扑倒的同时，芯片带来的灼热感和那些闪烁的轨迹碎片，猛地指向我的右前方！一个模糊的、高速移动的轮廓在意识中一闪而过！

“后面！”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在管道深处响起。

是配合！这些猎手训练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