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月夜里闪耀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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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樱花的季节和雪花玻璃球的温度(1)

录音片段一

“卓也,我有一份遗愿清单,

你能不能帮我去完成?”

坡道两旁种的樱花,正开得绚烂,顺着它走到底,就能看见那所崭新的医院。这所医院的建筑年头短,造型又漂亮,没有多少生活气息,比起医院,更像是写字楼。这个模样,让我内心的紧张稍稍退散了些,向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我顺利地拿到了她的病房号。

我一想到马上要和不认识的人见面,才缓和下来的心跳又开始“怦怦”加速,何况对方还是女孩,一个因病住院的女孩。

我一边等电梯,一边平静心情。

不记得听谁说起过,女孩长得很漂亮,名叫渡良濑真水。

一次班会上,班主任芳江老师用响亮的声音对我们说:“渡良濑真水同学从初中起罹患重病,需要长期住院。真心希望她能够早日康复,和大家一起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

直到现在,班里属于她的那套桌椅,照旧空着。

我上的是私立学校,大部分同学都是老面孔。就算这样,班里的同学也几乎没有人认识渡良濑真水。

“听说她得了发光病。”

“那大概率没法来学校上课喽。”

“她到底是谁呀?”

“我记得她是从四年前开始请假的。”

“完全没印象啊。”

“谁有她的照片吗?”

……

大家听完芳江老师的话议论纷纷,却没说出什么有用信息,于是很快便不再提起。

渡良濑真水要是真患有发光病,那么确实很难再回学校来上课。众所周知,那是一种不治之症。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无法确定发光病患者的得病原因,也没有系统的治疗方法。患者一旦确诊,只能自认倒霉,基本不可能痊愈,余下来的日子他们都要在医院中度过,且病情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加重,并会在某一天迅猛发作。从时间上来讲,病症发作多在患者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很少有超过二十五岁的,而病症一旦发作,死亡率很高。因此,大部分发光病患者都没有很长的寿命。至于具体病症的显现则是多种多样,共同特点是皮肤产生异变。

即,发光。

患者受到夜里的月光照射后,身体会散发出淡淡的荧光色。随着病情加重,光芒逐渐增强。“发光病”这个名字,就是这样得来的。

无论如何,这位渡良濑真水同学大概不可能再来上学了。我在心里暗下结论,然后很快将它抛之脑后。

几天后的课间休息时,有人传过来一张巨大的彩色卡纸。

“冈田,填一下哦。”

“这是什么?”

“呃,叫什么来着?就是得发光病那个,老师让全班同学各自为她写一段话在卡纸上,到时候送到医院去。”

呵,我不以为意,用钢笔唰唰写下几个字——

祝你早日康复。

冈田卓也

全程用时不过三秒。

“冈田,你好敷衍。”

“下一个要传给谁?”

“我们这块儿都写完了。对了,香山还没写,我记得你跟香山关系很好,那麻烦你传给他吧。”

“我们的关系才不好呢。”

我嘟囔了一句,起身向香山的座位走去。

香山全名香山彰,他一如既往的邋遢样儿,校服衬衫的下摆也没塞到裤子里,此刻趴在位子上睡得正香。香山头发长,长得高,不至于流里流气,也没有霸道暴躁,用“没有正形”一词来形容,最是恰如其分。他五官周正,在女生中很吃得开,却被多数男生讨厌。因为他讲话时总会不经意地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很瞧不上对方。

“香山,醒醒。”

“哈哈,没想到我竟然会被选为美女如云的女生宿舍的宿管员……”

看来,香山正在做什么天大的美梦。我晃了晃他,毫不留情地把他拽回现实。

“哦,是冈田啊,有什么事吗?”

可以选的话,我一点儿都不想靠近香山,究其原因,并非我讨厌他跳脱的处世性格,而是我曾受过他的恩情——差不多是这意思吧。所以,用“朋友”来形容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妥帖,准确来说,香山是我的恩人。

别看我现在语气轻巧,实际上内心紧张得很,这是我每次面对香山时都会陷入的一种微妙的心境。香山之于我,委实不好亲近。

“就那个‘发光病’,老师让我们在卡纸上集体留言。”

“哦。”香山接过卡纸,愣愣地看着,问道,“是渡良濑真水吗?”

听他的口气,再看他的表情,他似乎正沉浸在过去的某段回忆中。我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有交集。

“你认识她?”

“算不上……以前稍微打过交道,原来她改姓渡良濑了。”香山愣愣地嘀咕完,才转头对我说,“嗯,我会写的。”

我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背后传来香山的声音:“冈田,你最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还好吗?”

“还好。”我按捺住心中的烦躁,回了一句。

“你有时还是会犯病。”香山用一副看透我的口吻说道。

“我很正常。”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大家为渡良濑真水同学写的慰问卡已经完成,我想趁周末送过去。那么,比起老师,她肯定更愿意看到自己的同班同学。所以,有没有哪位同学愿意做这个代表去医院呢?”

芳江老师二十岁出头,长得很漂亮。只是她从业时间短,在主持班会课上并没有多少经验。这番说辞除了让人觉得麻烦透顶,别无作用。

肯定不会有人举手的。瞧,大家和我的想法一样。

按惯常的流程,接下来她该指定某个人选了。余光中,我看到同学们都默默地埋下了头,一个个乌黑的头顶莫不在无声叫嚣着:千万别选我!

就在这时,有人大剌剌地举起了手,是香山。大家吃惊地齐齐望过去。

“我去送。”

“好,那就麻烦香山同学了。”

这一刻,香山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神色,似乎下了某种外人不能理解的悲壮决心,看起来很不情愿。

既然这样,不举手不就好了?他到底为什么要主动请愿?

香山的行为,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很快到了周末。

星期天,我接到香山的电话。

“想请你做件事。”

我和香山没有在节假日见面的习惯,这意味着,他突然联系我肯定是有非常之事。虽然很烦,我还是按他说的去了他家。

“我感冒了。”香山在玄关处给我开门。

他身上穿着睡衣,脸上戴着口罩,对我说:“我有些发烧。”

我一点儿都看不出他发烧了。他那样子,更像是在玩病人的角色扮演游戏。

“你要让我做什么?”

我烦躁起来,催他赶紧说事。

“所以……我没法去医院看望渡良濑真水同学了。”

“难不成你想让我替你去?”

针对我的反问,香山只是短促地“啊”了一声。接着他回到屋里,拿出一包要交给渡良濑真水的东西,包括打印好的学习资料等。“就拜托给你了。”他边说边把东西往我手里塞。

之后香山转身回屋,摆明了不想再跟我多说一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没看明白他这通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