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神偷之盗马贼 血庙残躯(三)
夕阳的最后一抹血红,如同泼洒在河滩上的浓稠血浆,将余三刀蹒跚的身影拉长、扭曲,烙印在冰冷的淤泥和狰狞的乱石上。老汉那两粒辛辣的药丸在体内燃烧,像无数滚烫的针在刺扎着神经末梢,带来一种虚假的、透支生命的力量,暂时压倒了脚踝处那持续不断的、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汗水混合着泥浆,从额头滚落,流进他布满血丝、几欲裂开的眼眶,带来一阵酸涩的刺痛,视野也因此变得模糊而血红。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那根临时充当拐杖的粗硬树枝深深陷入湿软的泥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必须抢在日落前,赶在“快刀刘”外围马场换岗的那“半柱香”空隙里!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一个从地狱缝隙里窥见的光!
通往野马滩外围的道路,并非坦途。他必须穿过一片长满尖刺荆棘的野地。带钩的刺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本就破烂的衣衫,在裸露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新的血痕。剧痛让他牙关紧咬,牙龈渗出的血丝混着泥水咽下喉咙,腥咸而苦涩。他不能停,不敢停。脑海中不断闪回妹妹苍白的小脸,那细若游丝的“哥…早点回来…”,还有老妪那惊恐指向焦黑废墟的枯瘦手指……这些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驱动着他这具残躯在荆棘丛中艰难跋涉。
就在他即将穿过荆棘丛,靠近马场外围那片相对开阔的草坡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得儿!得儿!”
不是一匹,是好几匹!巡逻的哨骑!
余三刀瞳孔骤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旁边一扑,整个人重重地砸进一片长满高大茂密芦苇的泥沼洼地里。冰冷的、带着腐烂气息的泥水瞬间将他淹没,只留下半张脸和一只眼睛露在外面,鼻孔里塞着两根匆忙折下的空心芦苇管。
“噗嗤…噗嗤…”沉重的马蹄踏在离他藏身处不足一丈的硬地上,溅起的泥点甚至落在他旁边的芦苇叶上。他能清晰地听到马匹粗重的喘息,闻到马身上特有的汗腥味,甚至能感觉到地面传来的震动。
“妈的,这鬼天气,风刮得邪乎!”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着,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少废话,仔细点!大当家交代了,最近不太平,特别是西边这片,听说‘穿梁鼠’那小子越狱了,还杀了疤脸!上头悬赏一百两银子买他的人头!”另一个更沉稳的声音响起,带着警惕。
“嘿,一百两!够咱们兄弟快活好一阵子了!那小子听说腿都废了,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多半淹死在河里喂鱼了!”
“淹死?没见着尸体前,屁话少说!衙役的嘴,吐出的话就是屁,疤脸那身手都栽了,你以为那小子是吃素的?都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特别是马棚那边!”
马蹄声在附近徘徊了片刻,似乎并未发现泥沼中的异样。余三刀屏住呼吸,泥水冰冷刺骨,伤口在泥污的浸泡下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痒,但他纹丝不动,只有那双透过芦苇缝隙死死盯住马上骑士的眼睛,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其中一个骑士的脸,他认得!正是“火猴子”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快刀刘的爪牙!
马蹄声终于渐渐远去。余三刀又等了许久,直到确认彻底安全,才猛地从泥沼中挣扎出来,大口喘着粗气,吐掉嘴里的泥浆。冰冷的泥水短暂麻痹了伤口,却也让他浑身冻得几乎僵硬。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借着暮色渐浓的掩护,像一条受伤的壁虎,贴着地面,利用起伏的地形和荒草的遮蔽,艰难却异常坚定地向着记忆中的外围马场方向爬去。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天光被深蓝的夜幕吞噬。野马滩外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马场核心区域隐约传来的喧闹。余三刀终于爬到了一道低矮的土坡后面,这里距离马场外围的木栅栏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
他伏在坡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老汉的药力在消退,脚踝处那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疯狂噬咬他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血腥味和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就是现在!他看到了!马场边缘简陋的哨塔上,两个身影正在交替换岗,动作带着换班特有的松懈和闲聊。下方的木栅栏入口处,两个守卫打着哈欠,其中一个正转身走向旁边的茅厕。
半柱香!最多只有半柱香的空隙!
余三刀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凶狠的光芒。他丢开碍事的树枝拐杖,完全依靠双臂和那条完好的腿,以惊人的爆发力,像离弦的箭矢,又像扑向猎物的饿狼,朝着木栅栏一处他早已观察好的、因雨水冲刷而略显腐朽、缝隙较大的地方猛冲过去!
剧痛让他的动作变形,冲刺的姿态狼狈不堪,但他爆发出的速度却超乎想象!那是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
“什么人?!”入口处刚方便完回来的守卫似乎瞥见一道黑影,惊疑地喊了一声。
晚了!
余三刀已经如同炮弹般撞在腐朽的木栅栏上!咔嚓!本就脆弱的木板应声碎裂!他整个人裹挟着木屑和尘土,翻滚着冲进了马场内部!
“敌袭!有贼!”守卫的尖叫划破了寂静!
尖锐的铜锣声瞬间在哨塔上疯狂敲响!铛!铛!铛!急促得如同催命符!
整个外围马场瞬间炸开了锅!犬吠声、守卫的怒吼声、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余三刀根本无暇他顾,剧痛和眩晕几乎将他撕裂。他强撑着抬头,布满血污和泥土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罗盘,瞬间锁定了目标——马棚!最东头!
他手脚并用,在泥泞的地面上拼命爬行,身后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和泥泞拖痕。守卫们点起的火把光芒摇曳着,如同鬼影般追赶着他。
“在那边!往马棚去了!”
“拦住他!放狗!”
几条凶猛的猎犬狂吠着,率先扑了上来!腥风扑面!
余三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从怀里掏出疤脸那个沉甸甸的钱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扑来的猎犬群狠狠砸去!
哗啦!
钱袋破裂!里面白花花的碎银和沉甸甸的铜钱如同天女散花般爆开,在火把光芒下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银子!是银子!”追在最前面的几个守卫眼睛瞬间直了!贪婪的本能压过了职责,他们下意识地弯腰去抢!
“蠢货!先抓人!”后面赶来的头目气得破口大骂。
但这点混乱,已经为余三刀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几息时间!他连滚带爬,终于冲进了巨大而昏暗的马棚!浓烈的马粪、草料和牲畜特有的膻味扑面而来。
他几乎不用寻找!在最东头的隔栏里,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正焦躁地喷着响鼻,用蹄子刨着地面。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它左耳上那道明显的豁口也清晰可见!它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和不寻常的气息,变得更加狂躁,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高亢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嘶鸣!
“就是它!”余三刀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扑到隔栏边,用尽最后力气去解那粗硬的缰绳扣!手指因为失血和剧痛而不停颤抖。
就在这时!
“嘿嘿嘿……穿梁鼠!我的好师弟!命可真够硬的啊!疤脸那废物,连个瘸子都收拾不了!
一个尖利、沙哑,如同夜枭般刺耳的笑声,伴随着一串阴冷的脚步声,从马棚的阴影深处响起。
余三刀的动作猛地僵住!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河底的冰水还要刺骨!
火猴子!
一个瘦小精悍的身影从阴影里踱步而出,尖嘴猴腮的脸上带着残忍而戏谑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薄刃匕首。他身后,跟着几个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壮汉,迅速封堵了马棚的出口。
“啧啧啧,爬得满身是泥,像条丧家之犬。”火猴子歪着头,用匕首尖指着余三刀,“为了这匹破骟马?还是为了……你那个病秧子妹妹?”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毒针扎进余三刀的心。
“我妹妹…在哪!”余三刀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火猴子,里面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涌而出!
“嘿嘿,放心,那小丫头片子命硬着呢,高烧烧了几天几夜,居然还没咽气。”火猴子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极其恶毒的笑容,“大当家说了,留着她还有用,能钓出你这只不肯死透的老鼠!她现在嘛……就在野马滩的地牢里,跟你娘留下的那点念想作伴呢!”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余三刀怀中那半块玉佩可能的位置。
“呃啊——!!!”妹妹还活着却在地牢受苦的消息,如同点燃了火药桶!余三刀仅存的理智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彻底焚毁!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咆哮,完全不顾自己残废的身体,如同疯魔般,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那条断腿,猛地扑向火猴子!目标直指对方那细瘦的脖子!他要撕碎它!用牙齿!用指甲!用这副即将散架的残躯!
“找死!”火猴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残忍的兴奋取代。他没想到这个瘸子竟敢如此疯狂地正面扑来!但他“火猴子”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身形虽瘦小,却异常滑溜狠辣。他非但不退,反而脚下一错,如同鬼魅般侧身让过余三刀这搏命一扑,同时手中那柄薄如柳叶的匕首,毒蛇吐信般朝着余三刀因扑空而暴露的侧肋狠狠划去!
“嗤啦——!”
锋利的刀刃轻易割开了本就破烂的衣衫,在余三刀肋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血口!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呃——!”剧痛让余三刀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冰冷污秽的马棚泥地上,溅起一片混着马粪的泥浆。
“哈哈哈!就这点本事?也敢来闯野马滩?”火猴子得意地怪笑,用匕首尖挑着沾血的布条,眼神如同猫戏老鼠,“疤脸那废物死得可真冤!”
周围的打手也发出哄笑,慢慢围拢上来,堵死了所有退路。
肋下的剧痛如同烈火灼烧,脚踝的断裂处更是传来阵阵麻痹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老汉那两粒药丸带来的回光返照之力,正在飞速消退。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余三刀。他躺在泥泞里,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妹妹苍白的小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细弱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哥…早点回来…”
不!不能死在这里!小娥还在他们手里!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混合着无尽愧疚和滔天恨意的力量,如同沉寂火山最后的喷发,猛地从余三刀残破的躯体中炸开!
就在火猴子狞笑着,准备上前一步,用靴子踩住余三刀的头颅,享受彻底碾碎对手的快感时——
“嗬——!”
地上的余三刀如同诈尸的恶鬼,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他完好的那条腿猛地蹬地,身体在泥泞中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转半圈!同时,他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火猴子那只持着匕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力量之大,让火猴子都感到一阵剧痛!
“你?!”火猴子惊怒交加,试图挣脱。
但晚了!
余三刀借着旋转的力道,张开嘴,露出森白的、沾着血丝的牙齿,如同野兽撕咬猎物,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一口咬在了火猴子手腕的脉门之上!他咬得是如此之深,如此之狠,牙齿瞬间穿透皮肉,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温热血肉下跳动的血管!
“啊——!!!”这一次,轮到火猴子发出了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咬碎了!滚烫的鲜血顺着余三刀的嘴角疯狂涌出,滴落在泥地上。
“疯子!松开!快给我松开!”火猴子痛得浑身痉挛,另一只手疯狂捶打余三刀的头颅和背部。周围的打手也惊呆了,随即怒吼着扑上来,刀棍齐下!
砰砰砰!沉重的打击落在余三刀背上、头上,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打散了,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但他死死咬住火猴子的手腕,如同咬住了复仇的锚点,任凭拳脚如雨点般落下,任凭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深渊边缘沉浮,就是不松口!他尝到了仇人鲜血的腥咸,这味道如同毒药,也如同兴奋剂,支撑着他最后一丝神志!
“呃…呃…”火猴子的惨嚎变成了绝望的呜咽,力量在飞速流失。他感觉自己的血正被这个疯子吸走!
就在这时!
“咴咴咴——!!!”
旁边隔栏里那匹左耳缺角的枣红骟马,被浓烈的血腥味、疯狂的打斗声和濒死的惨嚎彻底刺激!它本就暴躁的性子被点燃到了极致!它猛地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惊惧和暴怒的嘶鸣!两只碗口大的铁蹄,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踏向隔栏!
咔嚓!轰隆!
本就老旧的木质隔栏,在这狂暴的践踏下应声碎裂!纷飞的木屑中,那匹枣红马如同脱困的狂龙,带着无匹的冲势和野性,猛地冲了出来!它被眼前的混乱和血腥彻底惊吓,只想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小心马!”打手们惊恐地大叫,纷纷躲避这匹失控的疯马。
混乱!绝对的混乱!
失控的疯马横冲直撞,将围拢的打手冲得七零八落!它撞翻了草料堆,踢飞了水桶,整个马棚瞬间鸡飞狗跳!
而余三刀,在枣红马破栏而出的瞬间,那巨大的冲击和混乱,恰好将他与濒临崩溃的火猴子一同撞倒在地!
就是现在!
余三刀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借着倒地的力量,猛地松开了几乎咬断火猴子手腕的牙齿!腥甜的血液呛得他一阵咳嗽。他看也不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火猴子,也顾不得周围混乱的打手和横冲直撞的马匹,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目标——那匹因受惊而暂时停在他几步之外、焦躁地打着响鼻、刨着蹄子的枣红马!
逃!只有骑上它!才有活路!才有救妹妹的希望!
求生的本能和救妹的执念,压倒了所有伤痛!余三刀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凄厉的吼叫,双手撑地,那条完好的腿猛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拖着断腿和流淌的鲜血,朝着枣红马扑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偷窃,而是为了生存!为了复仇!
“拦住他!别让他上马!”有打手反应过来,嘶声力竭地大喊,举刀砍来!
但余三刀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在空中就伸出了血淋淋的手,精准地抓住了那匹枣红马长长的鬃毛!借着扑击的冲力,他残破的身体以一种极其狼狈却又无比坚韧的姿态,硬生生地翻上了马背!
“咴——!”枣红马骤然受惊,感觉背上一沉,瞬间狂暴!它猛地人立而起,疯狂地扭动、跳跃、尥蹶子!想把背上这个散发着血腥和死亡气息的东西甩下去!
“呃啊!”余三刀感觉自己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五脏六腑都被颠簸得移位,断腿和肋下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当场昏厥。他死死用双臂抱住马颈,双腿本能地夹紧马腹,整个人如同膏药般贴在马背上!他不能松手!松手就是死!
“驾!驾!畜生!给我跑!”余三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用拳头狠狠捶打马颈!他必须让这匹马跑起来!盗马贼的本领就是盗马驯马,身手敏捷,沾上马背就能驾驭住任何马匹。能读懂马的意志。
或许是被捶打的痛楚刺激,或许是感受到背上之人那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志,枣红马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鸣,不再试图甩掉背上的“累赘”,而是四蹄猛地发力,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朝着马棚被枣红马自己撞开的那个巨大破口,狂飙突进!
“拦住它!”
“放箭!”
“射马!快射马!”
打手们惊怒的吼叫和零星的箭矢从身后追来。但失控的疯马加上一个亡命徒的驱策,速度实在太快!枣红马如同红色的闪电,瞬间冲出了破败的马棚,冲入了外面开阔而黑暗的草场!
冰冷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在余三刀满是血污的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伏在马背上,感受着身下这匹狂躁坐骑每一次肌肉的贲张和铁蹄踏地的震动。他回头望去,火把通明的马棚在视野中迅速变小,火猴子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腕、在泥地里翻滚哀嚎的身影隐约可见。
“火猴子!快刀刘!野马滩!”余三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与恨,“等着我!我余三刀…还会回来!用你们的血…祭我妹妹!”
他猛地一夹马腹,忍着断腿传来的剧痛,强迫自己调整姿势,伏得更低,紧贴马颈,驱策着这匹同样染血的枣红马,朝着野马滩外围更深、更黑暗的荒野,亡命狂奔而去。身后,是追兵愤怒的喧嚣和越来越远的火光。
一人一马,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冲出的修罗,在无边的夜色中,踏上了更加凶险莫测的复仇之路。妹妹的下落已明,但地牢在何处?如何救?快刀刘的追杀必将如同跗骨之蛆!而老汉的任务,那匹神秘的驿马“乌云踏雪”和它身上的秘密,又该如何完成?
前路茫茫,血债累累。余三刀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必须活下去,哪怕像条野狗一样爬,也要爬出野马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