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市
画面一转，已置身于一处人声鼎沸的人族闹市。
叫卖吆喝、拉客寒暄、讨价还价，滚滚红尘气浪般席卷而来。
人群中，一个身高六尺（约2m）、外披褐色长袍、内衬素白中衣的男子缓步而行。
他面覆轻纱，举止间透着久居山林的生疏与好奇，正是啸天。
这古怪模样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议论纷纷。
啸天浑不在意，目光扫过人群，掠过一名粉衣女子及其两名同伴——女子刚结丹，一男子表面结丹初期实则中期，另一男子则是结丹初期。
“呼，久违了。”啸天嘴角微扬，千年之前初踏仙途的种种景象，蓦然浮现心头...
“哎呦，我的天！小伙子咋恁高！”一声惊叹将啸天从回忆中拉回。
只见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妪正仰头看他。
啸天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路。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猛地撞到他腰间。
啸天肌肉本能地一绷，护体灵力微涌，孩童顿时被一股柔力震得踉跄跌飞出去。
啸天眉头微蹙，看清是孩童，神色又舒展开。
他敏锐地“看”到那脏兮兮的小手在撞上来的瞬间，飞快地摸走了自己腰间的锦囊。
孩童挣扎爬起，不顾疼痛，头也不回地钻入人群。啸天望着那瘦小的背影，忆及自身幼时孤苦，心中轻叹一声，终究默许了，继续前行。
“中，中。”
“唉，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个头戴高毡帽、身着灰布长衫的老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盘坐石阶，身下垫着蒲团，身后墙上挂着毛笔写的牌子：玄森妙文，实时日报！修仙秘闻，十文一听！
摊前围坐的多是老者，偶有中年人，年轻人几乎不见。
“哎呀，快别卖关子了！”有人催促。
讲书人眯着眼，慢悠悠摇头：“懂啥？这叫‘接天机’！”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声调抑扬顿挫起来。
“那骨龙一族，可是妖族里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身负逆天血脉，据传本是天界‘金纹黑龙’，犯了大忌，被生生剥去仙骨龙鳞，打入凡尘！可即便落了难...”
“啧啧，这骨头龙怪可怜见儿的。”一位大爷咂嘴道。
“诶——可不敢小觑！”讲书人眼中似有异光一闪，“滔天怨气，催生了一种独门魂火！能焚尽血肉皮囊，引魂火为刃！代价嘛...用过之后，修为暴跌一个境界，只是跟时长和魂火强度有关，有些骨龙第一次使用还是假借他物，甚至连副作用都没，没个十年八载缓不过来。幼崽更惨，使不得魂火，只能靠那至阴至寒的黑曜矿石来‘点魂’...”
“嚯！这魂火不顶用啊，用完不就废了？”一位白发大爷激动站起。
旁边抠脚的大爷得意道：“俺就说嘛，啥妖兽都不中！还得是咱人族！”
“非也非也！”讲书人声音拔高，“这魂火一旦引燃，附着在骨龙身躯之上，威力通天，越阶杀敌如探囊取物！若能不断吞噬‘寒魄冷焰’，更能进化蜕变！”讲到此处，他语带玄机。
抠脚大爷更急了：“那它们要真吞了冷火，强得没边儿，咱人族不玩完了？”
此言一出，众老头七嘴八舌争论起来。
讲书人却忽然怔住，目光飘向远处山巅，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幽幽道：“它们不会...是人族会。”
这话如同冷水泼入油锅，老头们的矛头瞬间转向讲书人：“放屁！人族修士咋会伤害人族？”
“真有修仙界，咱还种啥地？见个妖兽砍一个！哈哈！”
一旁的啸天眉头紧锁。
仙凡早已隔绝数百年，这些新生代凡人自是无缘得见五百年前那场席卷众生的惨烈厮杀。
争吵声被讲书人提高的嗓门压下：“今儿有新朋友，咱再叨叨这修仙境界——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每境分初、中、后三期...”
“嘶...听多少遍也记不住。俺要能修，保底是个化神！”白发大爷扬着脖子神气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喧闹。
故事终了，讲书人摘下毡帽，在人群前轻轻晃动：“讲书不易，搜罗这些秘闻更耗心血，诸位看官多担待。”
零星几个老头投下几枚铜钱离去。其余人则边散场边嘟囔：“成吧，今儿算听完了...就是你这故事编得...有点悬乎...”
啸天眉宇紧锁，心中疑窦丛生：此人不过筑基修为，寿元不过两百，如何知晓如此清晰的秘闻？
尤其那骨龙族秘辛...他凝神望去，只见讲书人打发走众人，从腰间摸出一本破旧发黄的书册《史记百科怪谈》，翻看几页，兀自嘀咕：“先祖传下的...明明没错啊，可总觉得哪儿不对...”
他似有所感，抬头正好对上啸天的目光，立刻堆笑走来，毡帽轻晃：“客官，听了三场了，多少赏点茶水钱？”
啸天闻言，下意识伸手探向腰间放锦囊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锦囊已被孩童拿走，面上掠过一丝窘迫，正欲寻词推脱。
“喂！大个子！”
一声清脆呼唤自身后传来，声音带着几分耳熟。啸天侧目，正是那粉衣女子。她蹦跳着走近，两根修长的马尾随之晃动，手中扬着的，正是啸天那个绣着单剑纹样的锦囊——昔日战利品。
“嘿嘿，傻大个儿！东西被顺走了都不知道吧？多亏本小姐眼尖腿快，逮着那小滑头...”粉衣女子得意地晃了晃拳头。
啸天心中一紧，瞬间想到修士对凡人的手段，眼神陡然锐利，沉声追问：“你把他怎么样了？”语气中的急切和一丝寒意让粉衣女子笑容一僵，下意识后退半步。
“放肆！”两名缓缓走来的男子瞬间闪至身前，虽灵力内敛，但周身寒意凛然，“起灵小姐好心替你寻回失物，不感恩戴德，还敢这般无礼？”
啸天胸中一股郁气翻涌，修行千年，他见过太多修士视凡俗如草芥。
那孩童的身影与他遥远记忆中的自己重叠...就在怒意即将升腾之际
“大哥哥...对不起。”
一声怯生生的童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刚才那孩童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手里握着糖葫芦，旁边站着那位挎篮子的老妪。
啸天瞬间明悟，是自己误会了。
他立刻收敛气息，脸上浮现愧色，向粉衣女子郑重抱拳：“道友，方才是在下心急失察，言语冲撞，多有得罪！若有用得着啸天之处，但请直言。”
“哼！现在知道错啦？”粉衣女子抱着胳膊，气鼓鼓地别过脸，“不过嘛...刚才给这小鬼买糖葫芦、新衣裳，还有给老婆婆的钱，可都是从你这锦囊里拿的！”
啸天微微颔首，接过锦囊。
他忽又想起讲书人之事，以及那本令他好奇的古籍，连忙转身：“老丈...”话音戛然而止，石阶上空空如也，连蒲团和挂着的牌子都不见了踪影。
他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正是那本《史记百科怪谈》！书册入手微凉，非纸非革，封面字迹古拙模糊，神识扫过竟有微滞之感。
“...怪事。”啸天心中惊疑不定。
刚才锚点重重，心神稍分，竟未察觉对方是如何离去。
“噗嗤...”一声轻笑传来。
啸天回头，只见粉衣女子正用一种看怪人般的眼神瞅着他，对身旁同伴努努嘴：“我刚过来就瞧见他一个人拿着本书在那儿嘀嘀咕咕，神神叨叨的。”
啸天面上微热，略显尴尬，收起书册便欲离开。
“喂！大个子！啸天！”粉衣女子的声音又追了上来，带着一丝狡黠。
啸天驻足，缓缓回身：“但说无妨。”
“嘻嘻！”女子掐腰，葱白手指指向远方，“你刚才凶本小姐，又欠我一份人情！罚你...保护本小姐一个月！”
“十天。”啸天干脆利落地砍价。
他时间宝贵，诸事待办，但平生最不愿欠人情。
“切！小气鬼！”粉衣女子撇撇嘴，眼珠一转，“...不过嘛，十天就十天！谁让本小姐心胸宽广呢！”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了，认识一下，我叫苏起灵。
这两位是憨厚赵师兄、儒雅钱师兄。
那被唤作赵师兄的男子，皮肤黝黑似常年耕作，身体壮实如铁打，端的一副憨厚老农模样；而被唤作钱师兄的男子，则是面容白皙如玉，气质清秀儒雅，浑身透着股富贵书生的文雅之气。
“前些时日我们正准备去古地，嘿嘿，你当我们的贴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