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青丘狐缘》
古时东北近青丘之地,有村名桑泉,村中有农夫张诚者,性淳朴,事亲至孝。每日鸡鸣即起,越西山而至田中耕作,风雨无阻。
是日天朗气清,诚负锄而行。山径幽邃,草木葳蕤。行至半山,忽闻啾啾哀鸣之声,如泣如诉。诚驻足细听,初疑为兽类诱人之计,复恐有行人受伤,遂拨草循声而寻。
拨开荆棘三匝,忽见一白狐卧于草丛,大如七岁童子,右足血迹斑斑,已汇成小洼。狐见人来,目露惧色,挣扎欲逃而不能。诚见状恻然,解腰间汗巾为束,轻抚其背曰:“莫怕,吾非害汝者。“狐似解人言,渐止战栗。
诚思山中多猛兽,留此必危,乃脱外衫裹狐,负于背上。狐初时瑟缩,后觉诚无恶意,遂安然伏于其肩。归家途中,遇樵夫李三,见而惊问:“张郎负何物?“诚恐其惧狐,含糊应曰:“伤犬耳。“李三狐疑而去。
至家,诚母王氏见子负一白毛巨物入门,骇然失色。诚急释狐于榻,具道始末。父张老丈拄杖而出,见状叹曰:“狐类多诈,恐为祸也。“诚跪而请曰:“儿见其伤而不救,心实不安。待其伤愈,自当放归。“二老素知子性善,遂允之。
诚采药敷伤,妻刘氏(已故)旧衣为褥。狐甚灵慧,三日能跛行,七日伤愈。每夜诚归,狐必候于门,亲昵如家犬。又七日,狐忽不见,唯榻上留一玉坠,莹润如月。诚怅然若失,悬玉于颈,不复言狐。
倏忽一年,值诚妻忌日。诚祭扫归,见一白衣少年跪于门前,年约弱冠,眉目如画。少年叩首曰:“恩公识此玉否?“诚抚颈间玉坠愕然。少年笑而化狐,复化人形,自陈名曰白瑛,乃青丘狐族,昔蒙相救,今特来报恩。
瑛请为诚妇,侍奉双亲。诚大惊拒之:“人狐殊途,且吾为男,汝亦男身,岂可为妇?“瑛正色道:“吾族不分雌雄皆可化形,报恩不分牝牡。君孝感动天,故天遣吾来助。“言罢入厨炊爨,动作娴熟胜于村妇。张老丈初甚惧,后见其勤谨,渐释疑虑。
乡人初不知瑛为狐,只见张家新妇貌美贤惠,争相称羡。唯诚夜夜独宿偏房,瑛则宿于正室,伴二老起居。如此半载,村中渐有流言,谓张妇不孕。老丈暗急,私谓诚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诚唯唯诺诺,心实苦楚。
会道士玄清游历至村,闻茶馆众人纷说“狐妻“奇事。一老者拉其袖低语:“道长有所不知,那狐实为...“言未毕,被旁人打断。清惑而问:“既狐贤孝,何故驱之?“众皆缄口,但指张家方向。
清至张家,见茅舍整洁,鸡犬相闻。叩门,张老丈出迎,见道士如获救星,延入内室,命妻取醪醴待客。老丈跪泣:“乞道长善遣此狐,然勿伤其命。“清正疑惑,忽见一青年扶腰而出,面色潮红,颈间玉坠晃动——正是张诚。
诚阻父曰:“儿与白瑛真心相契,父亲何故如此?“清见状,误以为狐采阳补阴,厉声道:“妖魅惑人,终将害命!“诚急辩:“道长误会...“语未竟,忽闻清朗笑声自外传来:“好个糊涂道士!“
众人回首,但见白瑛负薪而归,粗布荆钗不掩天姿。瑛掷薪于地,大步入门,揽诚肩而笑:“吾与诚郎既为夫妻,自当同衾共枕。老父见吾二人今晨...咳咳...“言至此,诚面红耳赤,老丈掩面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