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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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朕要奋起!

张嫣不敢置信地问:“皇上,你赐客氏自尽?”

朱由校郑重地点点头:“早上时魏忠贤在乾清宫殿门前回禀,已经送客氏上路。”

张嫣脑子嗡嗡的,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由校反问:“嫣儿是不是想说,朕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恩断义绝?”

“不是,臣妾觉得皇上处置客氏,过于决绝,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以前皇上对客氏有多依赖,张嫣是深有体会。

不管什么事,只要牵涉到客氏,都会让皇上翻脸。客氏一句话,顶过其他人千言万语。

张嫣有时候能理解皇上的情感。

先帝尚且自顾不暇,身为皇长孙的皇上更是备受欺凌。

东宫里主事的李选侍又凶悍霸道,皇上生母就是受她毒打,病重而故。

从小孤苦伶仃,客氏是他唯一的依靠,两人相依为命十五年。

可现在皇上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真的难以让人置信。

朱由校长叹一口气,满脸哀伤。

“朕即位以来,对客氏优待有加,恩泽无数。可她持宠骄恣,一而再,再而三,乱了朝政不说,居然连嫣儿都敢下手,还坏了朕的怀冲太子!”

张嫣眼里噙着泪光,“皇上,真的是她?”

“魏忠贤招认了,主谋就是客氏。她嫉恨你把朕夺走了。”朱由校顿了顿,目光沈鸷,语气逐渐强硬。

“这次朕落水,侥幸梦见了二祖列宗。

太祖皇帝的话,像泰山一样压在朕的肩上。

大明是自朕而断,还是又扫六合,再启天命,皆在朕的一念之间。

醒来后,朕痛定思痛,决定跟过去做个诀别。

左思右想,决定拿客氏来祭旗,向天地和祖宗以明心志!”

前身跟客氏感情深厚,极度依赖,但是自己跟客氏没有任何感情。

此妇从自己即位后,后宫朝堂,她事事都插手。

仇视皇后,断绝子嗣。

贪婪无度,又愚昧无知。

恨不得把家里亲戚都封侯拜相,把天底下财富都敛进自家。

破坏力太大。

必须当机立断。

再说了,客氏是魏忠贤最重要的臂助,她一除,魏忠贤的危机感就拉满。

纳了客氏这个投名状后,魏忠贤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朕给过她机会,可是她一点都不珍惜,居然还要绝朕的子嗣。

若不严惩,叫朕如何去面对二祖列宗?

她犯下的种种恶,早就抵消她对朕的诸多恩情。

朕现在是大明天子,不再是躲在妇人怀里瑟瑟发抖的孤弱小儿!

朕要对祖宗传下来的江山社稷负责,要对大明亿万百姓负责。”

张嫣对除掉客氏,是十二分的欢迎,只是事情过于突然,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等她慢慢回过神来,又觉得皇上真得在梦境里见到了二祖列宗,真得受太祖耳提面命,否则的话不会幡然醒悟,说出这样慷慨激昂的话,做出这般决绝的事来。

张嫣眼睛里,满是激动和欢喜的泪水。

朱由校继续说:“而今朝堂,各党纷争,斗得你死我活,已经严重影响朝政国事。

朕知道,朝中诸公,对客氏和魏忠贤深恶痛绝,欲除之而后快!

现在大明内忧外患,朕要先稳住朝局,让局势不再恶化,才好腾出手来,徐徐图之。”

张嫣眼睛闪着光,“皇上以此示弱?可是朝中众臣,不是那么好相与...”

“没错,朝堂上的那些伪君子,真小人,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朕的示弱,他们不会满足的,反而会得寸进尺,趁胜追击。”

朱由校冷笑几声,“且容他们猖狂一二。朕的心思,懂的都懂,不懂的,永远也叫不醒。”

张嫣愕然,她大致听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懂的都懂,那些富有朝争经验,老奸巨猾的大臣们,从客氏横死嗅到极其危险的气息。

在他们看来,皇上这是在发出警示。

朕连乳娘养母客氏都敢杀,你们这些外臣,千万不要撞到朕的刀尖上来。

那些不懂的,则如皇上所说的,欢喜雀跃,以为自己这些正道之辈取得巨大胜利,洋洋得意,准备趁胜追击。

到那时,恐怕会陷入皇上布置的大网。

朱由校挥了挥手,“客氏已去,魏忠贤孤掌难鸣,皇后不要再把他放在心上。

他还有些用处,朕用他也顺手。

好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

现在皇后也该拿出六宫之主的威势来,让后宫清净。

慈庆宫的李选侍,慈宁宫的郑太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嫣儿自当拿出些手段来,让她们消停会。”

“臣妾遵旨。”

看着低头垂眉的张嫣,朱由校不由心头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温柔地说:“请国丈去寻一寻天下的名医,妇科的,内科的,都要有真材实料的,好好调养朕和你的身体。

我们还年轻,把身体调养好了,一定还会有子嗣的。”

张嫣脸如红霞,应道:“臣妾遵旨。”

朱由校迟疑了一会,最后下定了离开的决心,起身道:“朕给了嫣儿一个惊喜,现在要回乾清宫,理一理思绪,想一想搬一块怎么样的大石头,往朝堂这个大粪坑里砸去!”

张嫣右手掩着嘴巴笑了起来。

皇上还是这样粗鄙不堪,但是说出的话里带着的那股自信和坚毅,却是从前没有的。

看来,皇上真的被太祖皇帝点醒,脱胎换骨。

佛祖保佑,二祖列宗保佑!

朱由校回到乾清宫后殿,一位内侍带着几个小黄门抬着一盒盒的文档,在往御案上码。

每一叠文档上都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目录和摘要。

“你叫什么名字?”

朱由校问那位内侍。

“回皇爷的话,奴婢叫刘若愚,在司礼监内直房经管文书。”

“刘若愚,大智若愚,好名字。这目录上的字是你写的?”

“回皇爷的话,是奴婢写的。”

“写得好,比外朝那些状元探花还要写得好。良相。”

“奴婢在。”

“把刘若愚调到朕的身边,专理机要文字,顺便教教朕的书法。”

“遵旨。”

刘若愚噗通跪下,“奴婢谢皇爷恩宠。”

“起身,现在你和良相陪着朕,把这一叠文档看完。

朕是朝野上下嘴里的文盲天子,这上疏题本里的文字,十句恐怕有九句半看不懂,你们就当朕的通译。”

“奴婢遵旨!”

足足花了大半天时间,一直看到掌灯,终于把司礼监架阁库里熊廷弼相关的上疏题本,包括神宗皇帝的批复,其他大臣的弹劾或维护的题本,一一看完。

“皇爷爷对熊廷弼,信任有加,这才造就他第一次经略辽东的成功。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朕在这点上比不上皇爷爷。

熊飞百第二次经略辽东,朕对他先信后疑。尤其是在他跟王化贞攻守方略相斥之时,居然和稀泥!

边戎军机,能和稀泥吗?

经抚不和,战略混乱,结果不仅沈阳、辽阳丢得干干净净,连广宁等辽西疆土也尽失,只能退守山海关,坐看鞑虏肆虐。”

在刘良相和刘若愚耳里,朱由校在自责,其实不知的是他在责备前身,性子跟弟弟朱由检一个鸟样。

性子急峻,开始时无比相信臣下,稍一遇到挫折,就失去信心,左右摇摆。

等到臣下事败,恨得牙根直痒痒,觉得他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和“痴心”,欲杀之而后快!

不愧是亲兄弟,臭毛病都相近,必须纠正过来!

“良相,在西苑寻一处僻静地方,朕明日上午要见孙师傅和熊廷弼。”

“奴婢遵旨。”

朱由校拍了拍御案上厚厚的文档。

砸朝堂这个大粪坑,就从党争焦点人物熊廷弼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