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骑手:路上遇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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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槐安巷23号(中)

正午的阳光像熔化的黄金一样泼洒在槐安巷的柏油路面上。我站在23号门前,汗水顺着后背滑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眼前的建筑与我夜晚所见判若两地——铁艺大门锈迹斑斑,庭院杂草丛生,三层小楼的墙皮剥落得像是得了某种皮肤病。没有喷泉,没有蔷薇,更没有那扇每晚准时为我打开的橡木门。

“看什么呢?这破房子都空置二十年了。”

我转身,一个遛狗的老太太正警惕地打量我。她的吉娃娃冲着23号狂吠不止,背毛全部竖起。

“您知道这房子的历史吗?”我试探着问。

老太太脸色骤变,拽着狗绳就要离开:“晦气地方,少打听。”走出几步又回头,“小姑娘,看你面善才提醒你——天黑后别来这巷子,特别是23号。”

“为什么?”

老太太的嘴唇颤抖了几下:“那家人都没走...特别是那小儿子,饿着呢。“说完就急匆匆走开了,吉娃娃的吠声一直持续到巷口。

我绕到房子侧面,发现一扇半地下室的窗户玻璃碎了。从缺口望进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却有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出来——肯德基原味鸡的香料味,混合着某种腐朽的气息。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尖叫。是林晓彤的短信:【你去哪了?张姐找你半天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破败的23号,转身离开时,分明听到地下室里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

肯德基里冷气开得太足,我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张姐从办公室探出头:“小棠,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张姐锁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昨晚你走后,有人留了这个给你。”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字:【给送23号外卖的女孩】。里面是一张泛黄的报纸剪报和一张便签纸。剪报是二十年前的城市新闻,报道了一起失踪案——一名肯德基夜班骑手在送完槐安巷的订单后人间蒸发。便签上只有一句话:【下一个就是你】。

“谁送来的?”我的声音绷得像弓弦。

张姐摇头:“监控只拍到一个穿连帽衫的背影,放在前台就走了。”她犹豫了一下,“小棠,也许你该考虑辞职。”

“然后让下一个女孩接我的班?”我把信封揉成一团,“那些失踪的骑手...他们是不是都收到过这种警告?”

张姐没有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晚排班表上,23号的订单又出现了。这次是十五份原味鸡,备注变成了:“请准时,我们很饿。特别是沈默。”

我盯着那个名字,胃部一阵绞痛。他是在告诉我,他知道我白天的造访,知道我在调查他。

“我送。”我对张姐说,“但需要借你的电动车用,我的车...昨晚出了点问题。”

张姐的电动车后座贴满了那种奇怪的符纸。我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但现在这辆看起来像被贴了封印条的车是我唯一的护身符。

午夜十一点四十五分,我再次站在槐安巷23号门前。与白天的破败截然不同,此刻的23号灯火通明,喷泉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蔷薇的香气浓得令人窒息。

门开了。沈默站在那里,白衬衫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昨晚那个满嘴鲜血的怪物影子。

“你来了。”他微笑着侧身让我进门,“我担心你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白天这里是废墟?”我直接问道,没有移动脚步。

沈默的笑容僵了一瞬:“进来再说,外面...不安全。”

“对谁不安全?”我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钥匙串,其中一把是张姐今早给我的,说是能“暂时阻挡不干净的东西”。

沈默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倒抽一口冷气。他的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但至少今晚看起来是正常的人类温度。

“对你。”他压低声音,“他们闻到你的气味了,阮小棠。你能看见真实,这让你变得...特别。也让你变得危险。”

“他们是谁?”我试图挣脱,但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牢固。

沈默没有回答,而是猛地把我拉进门内,迅速锁上门。就在门关上的瞬间,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很多只脚在落叶上拖行。

“其他饿着的人。”沈默松开我的手,“现在整条巷子里都是。”

我退后几步,与他保持距离:“你昨晚...我看到了你在做什么。”

“你看到的不是我。”沈默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悲伤,“至少不全是。”

餐厅里,烛光晚餐已经摆好。十五份原味鸡整齐地码放在银盘里,旁边是两套精致的餐具。但桌上还有第三个盘子——里面堆满了生肉,血水已经渗入洁白的餐巾。

“坐下吧。”沈默为我拉开椅子,“我们需要谈谈。”

我僵硬地坐下,眼睛不断瞟向门口。沈默注意到了,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如果我想伤害你,你早就和那些骑手一样消失了。”

“那些骑手怎么了?”

“他们没能看见真实。”沈默切下一块原味鸡,动作优雅得像在享用顶级牛排,“系统随机分配订单,但只有能看见真实23号的人才会被重复选中。二十年来,你是第三个。”

“前两个呢?”

沈默的刀叉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第一个试图烧毁这栋房子。第二个...答应了帮我,但最后逃跑了。”他抬头直视我的眼睛,“他们都成了午夜啃食者的一部分。”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尖锐的声响:“是你杀了那些人!”

“不是我。”沈默也站了起来,“是我的家人。他们...饿坏了。”他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瞬,又恢复平静,“而我不同,阮小棠。我在等一个能真正看见我的人。”

就在这时,餐厅的镜子(今晚这里居然有了一面镜子)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沈默身后站着三个模糊的人影,正贪婪地盯着桌上的食物。而镜中的我,身边环绕着一圈淡淡的黑雾。

“你开始看见了,是不是?”沈默轻声问,“不仅是这栋房子,还有其他地方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今早来肯德基的路上,在地铁站看到一个全身湿透的小女孩对我笑,而周围人都对她视而不见。还有中午在快餐店,一个穿病号服的老头坐在角落,不断重复着“好冷啊”。

“我怎么了?”我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沈默绕过桌子走近我:“你正在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存在。”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触感冰冷,“但别担心,我会教你如何控制饥饿感。”

我打掉他的手:“我永远不会变成你这样的怪物!”

沈默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你以为你还有选择?”他指了指窗外,“他们已经认定你是下一个了。只有我能保护你。”

窗外,几个模糊的人影正贴着玻璃向内张望,他们腐烂的脸上写满了饥渴。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张姐的电话。沈默皱眉:“别接。”

我按下接听键,张姐的声音炸响在寂静的餐厅:“小棠!立刻离开那里!警察刚刚确认,所有午夜啃食者的受害者胃里都有——”

沈默一把抢过手机捏碎,但已经太迟了。

“肯德基原味鸡。”他叹了口气,“是的,那是我们的标记。但你不明白,阮小棠,那些受害者不是随机选择的。他们当年...都参与了那场屠杀。”

“什么屠杀?”

沈默的眼睛突然变成了全黑,没有眼白,像是两个无底的深井:“我家的屠杀。那些债主,那些所谓的'朋友'。他们饿死了我们,现在轮到他们被饥饿吞噬了。”

餐厅的温度骤降,我的呼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镜子里,那三个模糊的人影突然清晰起来——一个中年男人,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和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他们共同的特征是异常肿胀的腹部和瘦骨嶙峋的四肢。

“我们很饿。”他们齐声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特别是对你,阮小棠。”

沈默挡在我和他们之间:“她是我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张姐的喊声:“小棠!出来!现在!”

我冲向门口,沈默没有阻拦。就在我拧开门把手的瞬间,他低声说:“你会回来的。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化了,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但他说对了——今早我测体温只有34度,而镜中的自己有时会慢半拍才模仿我的动作。

张姐的车就停在院子里,引擎还在轰鸣。我跳上车时,看到23号的所有窗户都挤满了模糊的人影,他们饥渴的目光追随着我,直到车子拐出槐安巷。

“你的体温多少了?“张姐突然问。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二十年前,我也是送23号外卖的骑手。”张姐的声音异常平静,“而我奶奶,是最后一个成功封印沈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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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姐的公寓弥漫着草药和线香的气味,客厅墙上挂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咒和护身符。我坐在一张硬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却怎么也暖不起来。

“你的体温现在多少?”张姐从里屋拿出一个古旧的木匣子。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健康APP:“34.2度。”

张姐叹了口气:“比我预想的还快。”她打开木匣,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和几件古怪的法器——铜铃、红线、还有一把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匕首。

“这是什么?”

“我奶奶留下的。“张姐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手写文字和一些素描,“她是最后成功封印沈家的人。”

素描页上是一栋房子的平面图——槐安巷23号,标注着各个房间和出入口。但最让我心惊的是地下室那页,画着一个复杂的阵法图案,旁边写着“饥饿之阵”三个字。

“沈默说那些受害者都是当年参与杀害他家的人。”我试探着问,“这是真的吗?”

张姐的手停在某一页上:“部分是。”她抬起头,“但真相要复杂得多。沈家不是普通的受害者,他们是一个古老的...”

突然,一阵刺耳的刮擦声从窗外传来,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玻璃。我们同时转头,窗外却什么也没有。

“他们找到这里了。”张姐迅速拉上窗帘,“听着,小棠,沈默对你很特别,这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特别?什么机会?”

张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笔记本上的一段文字:“'怨灵若遇能见其真身者,必执着不放,因其为解脱之钥'。你能看见真正的23号,能看见沈默的真实形态,这让他对你产生了执念。”

窗外的刮擦声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像是很多人在同时啜泣。我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

【你忘了今晚的外卖。我们很饿。——沈默】

发送时间是午夜十二点整,正是现在。

“他在提醒我。”我盯着手机,“为什么?如果他真的想害我...”

“因为饥饿有两种。”张姐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低沉,“对食物的饥饿,和对陪伴的饥饿。沈默已经孤独了二十年。”

又一阵更剧烈的刮擦声,这次来自大门。张姐迅速从木匣中取出那把匕首塞给我:“拿着,关键时刻用这个。刀身上刻着'断念'二字,能暂时击退他们。”

“你要我去23号?”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吗?”

“必须去。”张姐的眼神变得锐利,“今晚是朔月之夜,阴气最重。如果你不去,他们会来找你,到时候遭殃的不只是你,还有所有和你接触过的人。”

她指了指我的脖子:“你的体温还在下降。等到33度以下,就再也回不来了。”

门外的呜咽声突然变成了清晰的说话声:“阮小棠...我们饿...”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我握紧匕首:“我该怎么做?”

“去23号,但别从前门进。”张姐展开笔记本中的平面图,“这里有个地下室入口,在房子侧面。沈默今晚会处于最虚弱也最危险的状态,你要找到他的'锚点'——那个把他束缚在人间的物品。”

“然后呢?摧毁它?”

张姐犹豫了一下:“那要看你的选择了。摧毁它,沈默就会消失;保留它,你就能...控制他。”

控制他?这个词让我胃部一阵翻腾。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响,整栋公寓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没时间了。”张姐塞给我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几粒坚硬的物体,“盐和铁屑,遇到紧急情况撒出去。记住,地下室最深处,找那个发光的物品。”

我站起身时,一阵眩晕袭来。镜子里的我脸色惨白,眼周泛着不自然的青黑色,像是很久没睡好的人。但最可怕的是,当我转身时,镜中的影像慢了半拍才跟上我的动作。

张姐的车在夜色中疾驰,槐安巷比往常更加阴暗。路灯像是电力不足一样忽明忽暗,树影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我只能送你到这。”张姐在巷口停下,“记住,地下室入口在房子右侧,被藤蔓遮住了。如果遇到危险...”

“就用这个。”我握了握口袋里的匕首。

23号今晚看起来异常安静,所有窗户都黑着,连往常的喷泉声都消失了。我绕到房子右侧,果然发现一扇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小门。门锁已经锈死,但轻轻一推就开了,仿佛有人在里面等着我。

地下室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二十年——霉味、尘土味,还有那种熟悉的肯德基香料味混合在一起。手电筒的光线下,我看到地上散落着无数鸡骨头和肯德基包装盒,有些看起来已经在那里放了很久,有些则像是刚丢弃的。

“沈默?”我轻声呼唤,声音在地下室里产生诡异的回声。

没有回应,只有滴水声从深处传来。我小心地向前走,脚下不时踩碎什么脆硬的东西。手电筒照过去,是骨头——鸡骨头、鱼骨头,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太像动物的骨头。

地下室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铁门,门缝中透出微弱的蓝光。我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一阵痉挛——

沈默跪在房间中央,面前摊开着十几个肯德基纸盒。他手里拿着一块原味鸡,但食物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发霉,最后化为一滩黑色的粘液。而沈默则仰着头,像是在吸收某种从腐烂食物中升起的雾气。

“饿...”他发出痛苦的呻吟,“永远吃不饱...”

我后退时踢到了一个空罐子,声音在寂静中像炸弹一样响亮。沈默猛地转头,他的眼睛又变成了那种可怕的乳白色。

“阮小棠?”他的声音里混杂着惊喜和痛苦,“你不该来这里...”

“你在做什么?”我的声音颤抖着。

沈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地上的食物残渣全部已经腐烂发黑:“进食。或者说...试图进食。”他苦笑着,“亡灵无法消化实体食物,我们只能吸收它的'气'。但永远不够...永远填不满这个饥饿...”

他的手抚上腹部,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胃部位置有一个奇怪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二十年前,”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们全家被活活饿死在这栋房子里。债主们把我们锁在地下室,看着我们一点点...崩溃。”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但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饥饿的开始。”

我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相框,其中一张全家福上,沈家五口人站在23号门前微笑,而照片边缘被人用红笔涂掉了几个模糊的人影。

“你奶奶差点让我们解脱。”沈默突然说,“她的封印术很强,但不够彻底。现在,只有你能...”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沈默弯下腰,咳出一团黑色的粘液,那东西落在地上还在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我的锚点。”他艰难地说,“在地下室最深处...找到它,然后决定...”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沈默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他们醒了!快走!”

“谁醒了?”

“我的家人。”沈默推着我向另一扇门走去,“他们闻到你的气味了。新鲜血肉的气味...”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指甲抓挠木地板的声音。沈默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阮小棠,记住——饥饿会扭曲一切,包括记忆。不要相信...任何...”

地下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三个黑影站在门口,他们的腹部夸张地隆起,脖子却细得不成比例。

“饿...“他们齐声说,“吃肉...”

沈默挡在我面前:“跑!”

我冲向地下室最深处,手电筒的光线在墙壁上跳动。最里面的小房间里,只有一个简单的木架,上面放着一个发光的物体——一个肯德基全家桶的塑料玩具,正是九十年代随餐赠送的那种。

玩具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我凑近一看,呼吸停滞了——那是五岁的我,站在肯德基门口笑着举着一个冰淇淋甜筒。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第一个能看见的人”。

“找到了吗?”沈默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他靠在门框上,嘴角渗出一丝黑色的液体,“那就是我的锚点...二十年前,你是我死后第一个能看见我的活人。”

楼上的骚动越来越近,沈默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现在你知道了...选择权在你。摧毁它,我就能解脱;留着它,我就永远...饥饿...”

我伸手拿起那个玩具,一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五岁的我在肯德基门口遇到一个“看不见的大哥哥“;十五年前一场离奇车祸夺走了我的父母,而现场目击者描述看到一个“苍白的年轻人“试图拉出车内的乘客;一个月前我被肯德基系统“随机”分配到夜班...

“是你。”我抬头看着沈默,“一直都是你。”

沈默的嘴角微微上扬:“饥饿会扭曲很多事,但不会扭曲...执着。”

第一个黑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是素描上的那个中年男人,他的嘴大张着,露出尖利的牙齿:“饿...新鲜的血肉...”

我握紧玩具和匕首,面临着一个不可能的选择:释放一个怪物,还是杀死一个可能一直保护着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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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着那个肯德基玩具,五岁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在游乐区对我微笑的“看不见的大哥哥“,那个在我父母车祸现场试图救人的“苍白青年”,那个每个月都会出现在我生日地点的“陌生人”——全都是沈默。

“你一直在...跟踪我?”我抬头看向愈发透明的沈默,手中的玩具散发着不自然的温热。

沈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又被痛苦阻止:“不是跟踪。是...锚定。”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你能看见我,这让我们之间形成了联结。你是我的...灯塔。”

地下室的温度骤降,我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沈默家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没时间解释了。“沈默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触碰像冰一样寒冷,“看这个玩具的底部。”

我翻转那个塑料全家桶,底部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倒三角形内套着一个小圆,正是订单备注上出现过的符号。

“这是我的'饥饿印记'。”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当年那个杀手,他在我们每人的尸体上都刻了这个符号。”

“杀手?”

沈默的身影闪烁了一下,像是老式电视的雪花屏:“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死的?债主?不...是一个伪装成外卖员的连环杀手。他专门挑选...像我们这样的家庭。”

楼上传来家具被掀翻的巨响,沈默的“家人“似乎越来越暴躁。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个符号,突然一阵刺痛——玩具边缘划破了我的指尖,一滴血落在符号上。

刹那间,整个房间旋转起来,我被拉入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_1999年夏夜,槐安巷23号灯火通明。少年沈默坐在钢琴前,弹奏着那首《给无名氏的安魂曲》。门铃响起,一个穿肯德基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几个印有“KC“标志的纸袋。_

_“我们没有点外卖。”沈默的父亲皱眉。_

_外卖员微笑:“特别赠送,沈先生。”_

_记忆快进——沈家五口人围坐在餐桌旁,分享着那些炸鸡。然后,痛苦突然降临。他们捂着喉咙倒下,瞳孔放大,肌肉痉挛。不是普通的毒药,是某种能让人在清醒状态下全身瘫痪的神经毒素。_

_外卖员戴上塑料手套,从背包里取出一套雕刻工具:“别担心,不会立刻死。我的孩子们需要...新鲜的食物。”_

记忆跳转,最恐怖的部分:

_地下室里,沈默被绑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那个杀手用刻刀在自己腹部刻下那个倒三角符号。杀手哼着歌,手法娴熟得像在雕刻艺术品。_

_“你们会成为完美的容器。“杀手的声音充满狂热,“永远饥饿,永远进食...”_

记忆突然中断,我跌回现实,大口喘气。沈默跪在我面前,表情扭曲:“现在你明白了。他不是普通的杀手,他是...饲养员。”

“饲养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沈默刚要回答,地下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三个黑影站在门口,他们的腹部夸张地隆起,脖子却细得可怕。最前面的中年男人——沈默的“父亲”——嘴角挂着可疑的红色液体。

“饿...”他们齐声说,“新来的...血肉...”

沈默挡在我面前:“走!从后门出去!”

我转身就跑,手中紧握着那个玩具和匕首。后门被藤蔓缠绕,但一推就开了。冲出房子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23号的所有窗户都亮起了血红色的光,像是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巷口,却发现本该在那里的路灯不见了。整条槐安巷变得陌生而扭曲,两边的房子像被拉长的橡皮泥一样向中间倾斜。我拼命奔跑,却怎么也到不了巷口。

“鬼打墙...”我想起奶奶讲过的故事,冷汗浸透了后背。

就在这时,手中的玩具突然发烫。我低头看去,那个符号正在发光,而我的血不知何时已经渗入了刻痕中。

“阮小棠。”沈默的声音从玩具中传来,“你在我的记忆回廊里。停下,闭上眼睛数到三。”

我照做了。数到三时睁开眼,巷子恢复了正常,张姐的车就停在巷口,引擎还在运转。

跳上车时,张姐吓了一跳:“天啊,你脸色像死人一样!”

我摊开手掌,那个沾血的玩具静静躺在掌心:“我知道沈默的锚点了。还有...他是怎么死的。”

张姐的眼神变得锐利:“回家再说。这里不安全。”

车驶离槐安巷时,我注意到后视镜里有个苍白的身影站在巷口——沈默,他的眼睛不再是乳白色,而是变成了全黑,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张姐的公寓比上次来时多了更多符咒,甚至地板上都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她给我倒了杯热茶,里面泡着几片奇怪的草药。

“喝下去,能暂时稳定你的体温。”她命令道,“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详细描述了那段可怕的记忆,以及沈默说的“饲养员”一词。张姐的脸色随着我的讲述越来越难看。

“比我想象的还糟。”她翻开那本古旧笔记,“我奶奶当年只封印了'症状',没找到'病因'。”她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和玩具底部一模一样的符号。

“这是什么?”

“饕餮印。”张姐的声音低沉,“古代用来标记祭品的符号。那个杀手...他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古老食人教派的成员。他们在受害者活着时刻下这个符号,让灵魂永远被饥饿折磨。”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所以沈默一家...”

“不仅是受害者,也是容器。”张姐的手指划过笔记上的一段文字,“那个杀手在饲养某种东西,用人类的饥饿感作为养料。而你手上的玩具...”

我低头看向那个塑料全家桶,它现在看起来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是连接点。”我突然明白了,“沈默被困在人间,是因为和我建立了联系。而那个杀手...他还在继续,是不是?现在的'午夜啃食者'...”

张姐沉重地点头:“很可能是同一个凶手,或者是他'饲养'的东西在作祟。”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新闻推送:《“午夜啃食者“再犯案:第五名受害者被发现于废弃肯德基店内》

配图是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但依然能看到受害者周围的肯德基包装盒,以及墙上用鲜血画出的...倒三角符号。

“我们必须摧毁那个锚点。”张姐坚决地说,“切断沈默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才能阻止更多袭击。”

我握紧那个玩具,沈默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不要...她没告诉你全部真相...”

“小棠?”张姐皱眉,“你在听吗?”

我猛地回过神:“什么?”

“我说,明晚是月全食,阴气最重的时候。我们要在那之前...”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门铃声打断。我们同时看向门口,监控屏幕上显示门外空无一人,但门铃却持续响着,节奏诡异得像某种密码。

张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盐撒在门前,门铃声立刻停止了。但下一秒,我的手机亮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我按下接听键,沈默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尽管手机屏幕上显示信号强度为零:

“阮小棠,不要相信她。那个符号有两层含义——饥饿,还有...契约。你五岁时就已经签下了。”

电话突然断掉,手机相册自动打开,显示出一张我从未见过的照片——五岁的我站在肯德基游乐区,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而背景里,一个模糊的苍白身影正把手放在我的头顶。

照片底部,用幼稚的笔迹写着一行字:“我和看不见的大哥哥的约定。”

“什么约定?”我喃喃自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浴室镜子里,我的倒影没有跟着我摸脸的动作,反而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我的体温计显示:33.1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