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蝉鸣夏天
两人一拍即合后便开始实施了出逃晚自习的计划，边原先来到一处较矮的围墙下，在四周小心观察一圈后发现没人便朝远处的蓉笙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我先翻过去，然后在那边接着你，你不要怕，看好我的动作。”边原跃跃欲试的说着，这和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当他成功翻过去后便做好准备迎接蓉笙的姿势，一边教着蓉笙技巧，一边鼓励蓉笙，但他没想到，蓉笙从小在乡下长大，翻过一个矮矮的围墙并不算什么难事，就像现在这样，轻而易举就过来了。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是我太小看人了。”边原很惊讶，蓉笙是第一个打破他刻板印象的人。
“是吗？会翻围墙也算厉害?”
“对啊，起码你比我翻的利索。”
蓉笙被他逗笑，她曾经也这么以为，直到有人开玩笑说就是因为她太调皮了她爸妈才丢下她，当时她还天真的以为真如他们所说，但事实证明，就算她乖巧懂事，喜欢她的人也很少。
蓉笙跟在边原后面一路小跑来到了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害怕被熟人撞见，边原特地挑了一家人少的烧烤店。
此时店里还很冷清，两人进去老板娘便热情的迎上来，向他们介绍店内的菜品。
边原拿过菜单递给蓉笙。
“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那我要这个，边原你吃烤腰花吗？”
“吃。”
“烤苕皮呢？”
“也吃。”边原顿了顿，“这几个凉菜也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好。”蓉笙合上菜单冲他笑了笑，她很珍惜现在的时光，珍惜和他在一块儿的日子。
店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周围的桌子上都冒着烟火气，人们说说笑笑，在烦扰的生活中享受着片刻的悠闲时光，这家店内外灯火通明，蓉笙和边原就这么隐匿于人群之中，没有人关心在本该上学的时间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每个人都只习惯忙碌自己的生活。
两人吃完天色已经暗淡，他们在附近的岔路口分别，伴着路灯昏暗的光线，蓉笙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的心情很好，脚步也变得轻盈，如果好好学习真的能走到怕他身边，那她一定会拼尽全力，边原，你等等我好不好。
蓉笙仿佛换了一种性格，她开始在课堂上大声回答问题，不再躲避老师审视的目光，她开始学着交其他的好朋友，不再畏手畏脚，她尽量表现出乐观开朗，尽量让自己爱笑，希望在每个人面前都留下好印象，希望当他们谈起自己时都是笑着的。
她变得越来越在意他人的眼光。
这天，当蓉笙一如既往堵着数学老师问题时，数学老师却先不耐烦了。
“这个问题我都讲了多少遍了，你上课的时候在干嘛？不会了去问课代表，我现在没空。”数学老师推搡了蓉笙一下，眼神里满是嫌弃。
面对数学老师突如其来的指责，蓉笙不知如何是好，她承认自己笨，自己比其他人学的慢，所以才想多花点时间弄清楚，可老师的话却如一根刺深深地刺入她的心口，一瞬间她的脸涨的通红，愣在了那里。
“你还不走？”数学老师驱赶着蓉笙，仿佛只有好学生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蓉笙很委屈，此时办公室内也空无一人，没人能替她解围，没人能真正和她感同身受。
当蓉笙魂落魄的回到座位上时，樊栎看出了她的情绪，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蓉笙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已经很努力的忍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好难过，难道都是她的错
“笙笙，你别吓我。”樊栎见蓉笙哭的这么厉害，一时乱了阵脚，只能将卫生纸塞到她的手上，轻轻说起安慰人的话。
“我没事儿。你别管我了，快上课了。”蓉笙胡乱擦了擦眼泪，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提前拿了出来，她不想把自己的悲伤带给别人。
樊栎闻言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握住蓉笙的手，她才不会觉得蓉笙矫情，她只是心疼她。
班里的数学课代表是洛子翼，一位成绩不错的男生，或许是因为刚挨过数学老师的骂，蓉笙也对他产生了莫名的畏惧，在路上碰见也会绕道走，自然是不会去问他题。
可当某一天晚自习下了，当蓉笙如往常一样偷偷跑去操场看边原打球时她才发现，边原和洛子翼认识，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球场上两人互相配合，篮球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正中篮筐。
为了多了解边原一点，她开始壮着胆子去找洛子翼讲题，一来二去，她便和他熟了起来，原来边原是他表哥。
“怪不得你俩长得有点儿像。”听着洛子翼无意间提到边原，蓉笙眼睛都开始亮了。
“我哥他不仅打篮球厉害，做数学题也超级牛，我经常有不会的题去问他，他没一会儿就能算出来。”洛子翼一脸骄傲的说着，眼神里透露的全是对边原的崇拜。
对于此时的蓉笙来说，洛子翼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了，想追上边原，她岂不是在白日做梦。
那也要努力，因为只有努力才有资格靠近他，蓉笙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她不害怕吃苦，她只害怕自己不够优秀。
初一匆匆结束，蓉笙很快迎来了为期两个月的暑假。
经过一个多学期的努力，蓉笙成功从倒数上升到班级中游，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她才默默松了一口气，这几个月她几乎每天都熬到凌晨，之前林腾浠放假回家送给她了一堆以前的笔记，她也都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弄不明白的第二都会去找洛子翼问清楚，有一段时间洛子翼都被她问懵了，只好拿回家去找边原求解，而这也是蓉笙最为期待的，透过边原写下的答案，她仿佛能看见边原认真思考的模样，提笔仔细为她写下答案，这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她只觉得学习好像也没有那么累了。
这个暑假她打算回外婆家，自从上次分别，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而这次和她同行的不是江瑛，而是林腾浠，林铭哲负责开车送他们。
蓉笙很疑惑，林铭哲平时都很忙今天怎么有空来送他俩，况且他也并不知道路，但疑惑归疑惑，她最终还是踏上了归家的路。
虽说小时候蓉笙经常缠着他哥，但现在两人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到林家的这一年林腾浠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偶尔去问他要笔记时有些交流，其他时间兄妹俩的感情可以说是毫无进展，但林铭哲却与她哥恰恰相反，性格尤其中二，经常和她开一些莫名奇妙的玩笑，在外人看来就好像他才是蓉笙的亲哥。
比如此时，林铭哲单手打着方向盘，嘴里一直说着以前和梁主任斗智斗勇的趣事，也因为他成绩好，主任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现在梁主任就只记得他学习好了。
但林腾浠对此却提不起兴趣，仿佛早已习惯，戴着耳机已经在后排睡着了。
蓉笙也不知回些什么，只得默默听着，偶尔再附和两句。
窗外的景色渐行渐远，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时隔一年蓉笙又回到了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外婆早已等候多时，一年不见，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岁月藏在了一条条的皱纹中。
林铭哲将两人送到后也未过多停留，简单和外婆寒暄几句便要回去，在上车之前，他特意叮嘱着林腾浠，字字句句无不透露着关心，蓉笙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试探，而林腾浠却转过了身，他不明白林铭哲是什么意思，他不想知道，他也不敢知道。
蓉笙也并未多想，她现在只想好好陪外婆说说话，听听外婆的声音，而外婆也许久未见她哥，此时是几人难得的温情时刻。
林铭哲也并没有打扰几人的意思，开着车消失在了乡间土路上。
蓉笙再一次回到了她阔别已久的家乡，她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一切都还是那个模样。
门口的老榕树还如她走时一样枝繁叶茂，刺耳的蝉鸣与夏天为伍，一起打扰着她的清凉好梦。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外婆一大早便叫醒了蓉笙和林腾浠，打算一起上街置办东西，由于腿脚不好，外婆已经很久没去热闹的地方了。
走在清晨的乡间小路上，蓉笙好像看见了以前的自己，短短一年，她竟觉得一切都变得恍惚而又不真实，这条她从小走到大的路，已经永远遗忘在了旧时光里。
“哥，你还记得这里吗？”蓉笙指了指旁边的水塘问道。
“好像……有点儿印象。”林腾浠的记忆比蓉笙更模糊，其实他也已经记不清楚在这个水塘旁经历了什么，如果有人问他，他也只能拿童年来概括。
“外婆说我小时候不听你的话，非要拉着你来水塘边玩儿，有一次我真掉了下去了，你急的大哭，最后还是邻居把我救上来的。”蓉笙笑着说起这些过往，那也是她为数不多的记忆。
林铭哲的思绪飘回那年，自从那件事情后，他很长时间都没有理过蓉笙，他害怕自己保护不了蓉笙，他觉得自己太无能了，那天掉入水中的不仅有蓉笙，其实还有他，他不敢想象后果，也正因此心里的梦魇才长久挥之不去。
而这件事情没过多久，爸妈就离婚了，林腾浠也未能完成他许下的承诺，未能继续保护妹妹。
再到后来，爸爸也去世了，两人之前的牵绊又少了一份，他无数次想把蓉笙带走，可妈妈就是不同意，再到后来江瑛再婚，他也住进了那个陌生的家里，甚至特地去改了名字，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可他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时光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印记，或深或浅，曾经的伤痛也日渐抚平，好像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但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里的那份缺口成为了永久性的存在。
在外婆家的这段时间，兄妹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那些古早的记忆被外婆一次次的提起，田里的小麦熟了一次又一次，门口的榕树也历经数次春夏秋冬，但门口的的身影却只剩外婆一人，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两人也从未离去。
而时光在镜头里穿梭，一张祖孙三人的合照预示着假期的结束，分别的日子近在咫尺。
在回去的前一晚，蓉笙打算和外婆一起睡，她想找一找以前的感觉，她也害怕自己忘掉那一切。
外婆再次拿起蒲扇轻轻的为蓉笙驱赶蚊虫，缓解暑气，面对她这个孙女，她总是有着亏欠与不舍，可她老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她能为蓉笙做的也不多了。
“笙笙，你睡着了吗？”
“还没呢，外婆。”或许是因为又要分别，又或许是因为暑气难耐，蓉笙的心里十分烦躁，自然也睡不着。
“外婆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出去受委屈了一定要和外婆说。”外婆欲语泪先流，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思念与不舍。
“放心吧外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蓉笙一边擦拭外婆的眼泪一边回答着。
“外婆还想和你说件事，是关于你妈妈的。”
“我妈？”
“这么多年你妈妈不来看你其实都是有原因的。”外婆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着。
“你妈妈当年和你爸在一块儿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当时她已经怀上了你哥哥，后来你哥哥出生你爸就变了……”没说几句外婆就已经泣不成声，蓉笙轻拍着她的背，想让她别说了。
“后来你妈妈生下你后才发现你爸在她孕期就已经出轨了。”这么多年外婆一直将这件事压在心底，因为这件事，江瑛把一切都怪罪在了蓉笙头上，却不知当时自己产后抑郁有多么严重，就连初离婚不带走蓉笙也是有意之举。
而外婆为了避免自己的女儿一直活在伤痛中，也答应好好抚养蓉笙，就这样蓉笙被遗忘在了这个角落，其他人都开始了新的生活，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很少管她。
听着外婆哽咽着说出事情原委后，蓉笙才彻底明白，曾经她还真以为江瑛铁石心肠。
“外婆你放心，我已经不恨妈妈了。”为了让外婆安心，蓉笙也只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其实在这一年的相处中，她也一直在学着接受江瑛，她能感受到江瑛的关心，她甚至开始贪恋那种感觉。
“笙笙，外婆对不起你……”
看着外婆这样，蓉笙突然就释然了，至少她的身边又多了关心她的人，幸好一切都不算太晚。
窗外的蝉鸣戛然而止就如同这个夏天一样，蓉笙知道外婆的叮嘱和道歉都是什么意思，从此她又多了一个愿望，和外婆一起过好今后的每一个夏天。
蓉笙原以为开学后的日子还会像以前那样平静，自己在角落继续努力学习，努力离边原更近，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却打破了蓉笙的平静。
“你说什么，边原休学了?”蓉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洛子翼，她不明白边原为什么会休学，以后还会回来吗？她还能见到他吗？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涌入蓉笙脑海里，让她来不及思考，只想知道答案。
“你这么激动干嘛，吓我一跳。”看着蓉笙双手紧紧抓着习题册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洛子翼竟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蓉笙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过头了，赶忙坐下压低声音继续问道：“为什么啊？他出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啥大问题，就是打篮球用力过猛了，把腿摔骨折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洛子翼解释道，如果知道边原会受伤，那天他也不会叫他出去，说起来他也很自责。
“这么严重吗？”蓉笙小心问道，她不敢表现出过多的关心，但又想了解边原的近况，生怕他出什么事儿。
“你不用担心，原哥身体好着呢，是我舅妈担心原哥受伤影响学习才让他休学的，，毕竟他马上要中考了，还不如先休息一年……”
听完洛子翼的解释，蓉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在不知不不觉中她竟对边原的名字异常敏感，偷偷去关注他的一切。自习课上，蓉笙在废弃的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默写着边原的名字，最后再一次性擦掉，心里的担忧让她做不进去数学题也干不了其他事。
“笙笙，你没事儿吧，怎么感觉你魂不守舍的。”看着蓉笙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樊栎不免担忧起来，她害怕蓉笙又被欺负了。
“我没事儿，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对了，这道数学题你会吗？”面对最好的朋友，蓉笙也只能快速调整状态，岔开话题来隐藏自己的心事。
樊栎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本想继续追问，但蓉笙却坚持自己的说法，她也只能选择相信蓉笙，开始为她解答那道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