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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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契缠枝(2)

空中疯狂飞舞的血藤骤然静止。无数飞溅的镜片中,映出鎏金镜主那诡异而重叠的微笑:“你以为...三十年前,那老家伙凭什么能如此迅速地平息那场浩劫?”

齐越鎏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左臂的契约纹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垂首,眼睁睁看着那道维系力量的契纹正飞速褪色、黯淡。

“难道是,三十年前有关那场灾难的契约出问题了?!”心念急转,指尖无意识地深深掐入掌心,“不可能...入了《契录》的契约,受规则庇护,这种根源性的反噬绝无可能发生...”

“呵呵...”鎏金镜主的声音骤然变得黏稠湿滑,如同融化的蜜糖滴落在每一片碎镜上,“有没有一种微小的可能...那场浩劫的契约...其实,从未被真正收录进《契录》呢?”

“荒谬!”齐越厉喝。

“若真荒谬,此刻的你又作何解释?”

“咔嚓——!”

柜台下隐藏的暗格应声炸裂!一卷卷被朱砂封印的骨制契约如挣脱囚笼的幽灵破匣而出,诡异地悬浮在半空。在齐越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骨卷缓缓舒展,露出卷面上的契文。

卷面上墨色的契文如同燃烧后的纸灰般迅速剥落、湮灭,露出了底下暗藏的血红色契文。齐越一眼便认出那些扭曲如蛆虫般蠕动的文字内容——颠倒往生咒!

猩红的契文疯狂地扭动、聚合...最终,竟赫然凝聚成一张在骨卷上狞笑的人脸!

那张由血色符文构成的鬼脸死死“盯”着齐越,嘴唇在镜主那黏稠诡异声音的操控下缓缓开合,发出重叠的回响:“齐老板,看清楚了?三十年前,那个老头靠的...可从来不是你们口中那份冠冕堂皇的‘契约’啊...”

目睹齐越神色剧变,人脸的狞笑愈发猖獗!

“他当年强行订立了多份极度不公的‘血契’,以近乎掠夺的方式,才勉强镇住了那场灾难。你们的契约纵有主仆之分,但跟他的那些契约比起来,竟都算‘平等’了!”

“后果嘛...自然是这些积压了三十载的‘血契’,被这漫长镇压养得无法无天...最终,成了噬主的孽债。”

“所以你们凭借这些孽债契约,强行干扰了契约的力量!”齐越瞬间明悟。

“嘿嘿...聪明!”

狞笑声未落,骨卷上的人脸猛然张嘴——一道浓稠如实质血河的能量箭矢般激射而出,直贯齐越心口!速度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

“啊!”齐越只觉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魔爪狠狠攥住,契纹撕心裂肺的痛楚未消,又添一道穿心寒意!他反应亦是快绝,左手近乎本能地护住胸前,掌心凝聚的微光刹那间幻化出一面古旧的护心镜虚影——正是规则的威能被强行牵引的一角!

“铛——!!!”

一声沉闷刺耳的巨震撕裂了古店的死寂。血光与镜芒猛烈碰撞、互相吞噬。护心镜虚影应声崩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镜面。虽堪堪挡住了这必杀一击,排山倒海的冲击力却将齐越狠狠撞飞!后背“砰”地一声重砸在木质陈列架上,尘灰弥漫,架上的古玩玉器噼里啪啦坠落碎裂一地。

“噗!”喉头腥甜翻涌,逆血再也压抑不住喷溅而出。左臂上的契约纹彻底黯淡,如同燃尽的灰烬,仅余一圈焦黑枯萎的灼痕,剧痛钻心蚀骨。

“愚钝!”镜主的声音与人脸的狂笑交织着极致的嘲弄,“用规则去挡规则自身漏网的毒咒……镜花水月,徒有其表……你还能撑几回?三十年前,老鬼能剥下这份‘伪契’去封灾祸,再瞒天过海留下这祸根!如今他魂飞魄散,契约反噬的滔天孽力……自然只能由与这契约‘血脉相连’的你来承受!”

“齐老板啊齐老板,猜猜看,那个愚蠢的老头为了他那可笑的‘苍生’……究竟在你背后埋下了多少肮脏的秘密?!”

血咒人脸在骨卷上躁动狂舞,更多的、如触须般扭曲的血色能量丝线纷纷凝聚,带着死亡的气息,死死锁定了瘫倒在废墟中的齐越。护心镜的碎光彻底消散。齐越看着臂上象征着毁灭的枯焦烙印,再抬首望向那蓄势待发的血咒人脸,眸底如万载玄冰,深处却燃着焚天怒火,以及一丝被残酷真相撕裂的迷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古店那扇斑驳厚重的木门,仿佛被一缕无形的阴风悄然推动,发出了悠长而令人心悸的“吱——呀——”轻响,缓缓裂开了一道幽暗的缝隙……门外的微光艰难地挤入一线,映照着漫天飞舞的尘埃。

微光中,一道修长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自那道门缝中延伸进来,清晰地投射在满地狼藉与飞扬的尘埃之上。

那影子轮廓模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瞬间吸引了店中所有“非人”存在的注意——血咒人脸狂躁的扭动为之一滞,镜片碎片内映出的无数重叠笑容也瞬间凝结。

齐越咳着血沫,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目光死死钉在那道突兀的门影上。是谁?能如此精准地穿透他们精心准备的禁制?是敌是友?还是...被这异变引来的新的狩猎者?

一个略显低沉、不带丝毫情绪的陌生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空气中能量碰撞的嗡鸣与尘埃落地的碎响:“好一场热闹。镜中花,水中月……还有,一团烧尽了的炭灰?”

话音未落,那人影已完全踏入店中,身形挺拔,裹在一件式样古旧、颜色暗淡的深灰色风氅里。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刚毅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脚步轻得如同踏在虚无之上,跨过地上的瓷器碎片与碎木,径直走向核心的战圈,对空中翻滚的骨卷与狞笑的血咒人脸,以及弥漫在每一片碎镜中的镜主气息,仿佛视若无睹。

那血咒人脸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激怒,嘶吼一声,几道凝练的血色触须猛地调转方向,挟着恶毒的风声,朝灰衣人激射而去!它们的目标,显然已不仅仅是受伤的齐越。

灰衣人却连手指都未曾动一下。就在血须即将触碰他衣角的刹那——

“定。”

低哑的音节从他唇间吐出。没有光芒,没有波动。那几道蕴含狂暴凶戾之能的攻击,竟像被抽走了所有动能的水滴,瞬间凝固在半空,离他衣角不过寸许距离,纹丝不动。连血咒人脸上嚣张的狞笑都僵住了片刻,无数镜面碎片中的倒影齐齐闪过一丝惊疑。

灰衣人这才微微抬起了头。兜帽下的阴影深邃,两点寒星般的眸光穿过尘埃与对峙的恶意,精准地落在齐越左臂那道焦黑的契约印上。

“孽债缠身,契约反噬入骨…齐家的小子,那老东西交代的事情,可真是烫手得很哪。”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是惋惜还是讥讽,“看来,那老东西藏下的‘真相’,终究还是要瞒不住了啊!”

他缓步走到瘫坐的齐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双交织着愤怒与迷茫的眼,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肤色略显苍白的手。

“想活命吗?”灰衣人的声音依旧平淡,“或者说,想不想知道,那个老家伙,当初……究竟在谋划什么?上一代人究竟做了什么?”

齐越的瞳孔骤然紧缩。那句“上一代人”,像一根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心中最后一点虚幻的庇护所。巨大的恐惧与混杂着被背叛的痛苦,瞬间压倒了肉体上的剧痛。

骨卷之上,血咒人脸重新开始疯狂扭曲,发出尖锐无声的咆哮,更多的触须在凝聚,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绝望的气息开始在古店中弥漫。被暂时忽略的镜主似乎也重新积蓄力量,镜片内的倒影重新变得清晰而贪婪,目光在灰衣人与齐越之间逡巡,仿佛在判断新的猎物价值。

风暴的中心,却诡异地寂静了一瞬。灰衣人伸出的手,悬停空中,等待着齐越的选择——是抓住这未知的援手坠入更深的黑暗真相,还是就此被已成滔天之势的“伪契”彻底撕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