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桢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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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序章 伍胥亡楚

春秋之时,天子微弱。诸侯力政,皆叛不朝。

众暴寡,强劫弱。

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力征争权,胜者为右。

楚平王七年。

郢都城外。

一弯新月升起。月光黯淡,群山影影绰绰,山中密林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站住!”林中,一队楚兵佩刀披甲,高擎火把,在林中边喊边追。

前方不远处有一青年,高大英伟,粗布长衫,看起来一副书生模样,却身挎长弓,腰佩长剑。剑柄上几颗宝石偶尔耀出几道光芒,一闪即逝。

书生脚步轻快,眼看就要被楚兵追上,转过几个弯便又匿于黑暗。

“侍卫长!他不见了!”楚兵停下脚步,焦急禀报。

侍卫长上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蹲下身子捏起一撮泥土,在指尖细细碾磨。丛林深处,炎热潮湿人迹罕至,落叶经年化入泥土,土层疏松湿滑。他拿过火把仔细察看地面,一串脚印清晰可见。

侍卫长咧开嘴笑笑,指着那串脚印命令道:“继续追!”

楚兵急速追击,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两声闷响。楚兵们忙不迭回头,只见队伍最尾二人已趴倒在地,火把落地,火焰奄奄一息。微弱火光中,可见二人背后各插着一支箭。

众人大惊,又听两声风响,又有两人伏倒在地。

漆黑夜空中,箭矢破风而来,嗖嗖风声像是一支催命曲,楚兵一个接一个应声倒下。片刻工夫,楚兵只剩不到一半。

一队人围剿一人,楚兵原本志在必得,可此时已彻底慌了神。有的漫无目的挥刀乱砍,有的拼命高举火把,目眦欲裂,想看清对方究竟藏身于何处。奈何团团火光照亮的唯有眼前的方寸之地,火光之外仍是无边无际的窅暗阴森。

侍卫长凝神片刻,放眼望去,只见这些楚兵如光影牢笼中的困兽,跌跌撞撞慌不择路。思及此,侍卫长不禁一个激灵,大喊道:“熄灭火把!快!”他说着先将自己的火把头朝下塞进泥土里。

所有楚兵闻言照做,阵阵烧焦的嘶嘶轻响过后,林子里登时彻底暗了下来。再没了飞矢之声,没人开口,甚至没人大声喘息,林中陷入一片死寂,令人窒息。

侍卫长心焦如焚,这么僵持下去可不是办法。他奉楚王之命捉拿此人,若是耽搁了时辰给这人逃了,他们回宫也是难逃一死。

正寻思着如何摆脱困境,冷不丁乍响一个男声,吓得他一个哆嗦。“楚兵听着!吾父伍奢,上无愧皇天社稷,下无愧楚中父老,却遭奸佞谗害,含冤入狱。楚王无道,听信奸邪,不辨黑白、颠倒是非,要将伍氏赶尽杀绝。此等昏聩之主,天地不容!今伍胥且留尔等性命,命尔等回报楚王,如欲郢都不灭,速速释吾父兄。如若不然,泱泱强楚,将为废土!”

泱泱强楚,将为废土!

泱泱强楚,将为废土——

铿锵之声在山中回响缭绕,久久不绝。楚兵虽闻得其声怒恨冲天,却无法分辨声音究竟是从何处传来。

许久之后,山中重归静谧。一个楚兵摸黑过来,低声问道:“大人,现下如何?”

侍卫长率楚兵退出密林,才轻哼一声:“伍胥为人狡猾诡诈,加之天黑林密,追恐怕是难追上了。但他既如此说了,我等就如实转达大王。到时大王盛怒,定要杀伍胥父兄以泄恨,自然顾不得惩治我们,我们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说罢皱眉奸笑,左脸上一道疤痕,由额间蜿蜒至耳后,在黯淡天光下更显狰狞。

七日后。

“听说了吗?伍奢伍太傅和伍尚伍大夫父子已被处死了!”

“当然,不仅听说了,我儿子从郢都走货回来,还看见行刑了哩!就在郢都闹市行刑,那场面,可怕的哩!”

“大王也太过残忍了。”

“你可小声着些。不过我听说,大王曾给过伍家机会,伍太傅毕竟是先王老臣,即便开罪于大王,大王仍下令,如若伍家两个儿子一同进宫请罪,大王就网开一面,放他自由。”

“那结果如何?”

“结果?哼,那老大伍尚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自然立刻进宫营救他爹。可那老二伍胥却狡猾得很,竟自己跑了,弃父兄于不顾!大王这才一怒之下,连着伍奢和伍尚一起杀了!”

“造孽啊造孽!都说伍太傅一双儿子并称郢都双璧,伍尚慈温仁信,于国中颇有声望,那伍胥更是文武双全,文可以治邦国,武足以定天下。可如今看来,若真是个不孝不义之人,文武双全又有何用。”

……

大雨滂沱,雨声掩盖天地间一切声音,却掩不住前些天路过某个村子时的道听途说。

一路从郢都逃到吴楚边界,青年早已精疲力竭,放眼望去,大雨迷蒙,荒滩之上不见人迹,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跌跪于江岸泥泞之中。

暴雨下的沼泽,雨点在泥水上打出密密麻麻的水泡,大大小小,迅速出现,又迅速破灭。

他就是那些村妇口中的伍胥。一个月前,他还是楚境之中人人称赞的文武双全之人。一个月后,他就成了大逆不道之臣、不孝不义之人。

他确实文韬武略,确实心怀天下,然而生逢乱世,诸侯混战,佞臣当道,空有满腹韬略又能如何?大不足以兴邦,小不足以保家,如今父兄之死已成定局,他甚至不知自己明日身在何方。抬眼看这茫茫浓云下的无边大泽,一时间竟不知天大地大,何处才是他容身之处。

回想过往,父亲伍奢官至太傅,数月之前遭奸臣费无忌谗害,只因费无忌一句“楚之江山险象万千矣,不除乱贼必被其所害”,便被楚王打入大牢。

那日伍胥与兄长伍尚正为营救父亲绞尽脑汁,没想日近黄昏,楚王遣来使臣,急召二人入宫:“恭贺二位大人。传大王令,现已查明,伍奢伍太傅忠信仁慈,并无不臣之心,而大王偏信谗言,囚禁忠臣于宫中,确实内惭于国中,外愧于诸侯。故决意封伍奢为国相,并封伍奢二子为侯。封伍尚为鸿都侯,伍胥为盖侯,封地之间相去不过百里,今后自可相互往来。今伍太傅甚是挂念二位,故请二位入宫相见,随后亦可面见大王奉进印绶。”

使臣言之凿凿,伍胥却早已看穿了这场阴谋。若真是加官晋爵,楚王为何不先放父亲回府,沐浴更衣好生休整之后,他们父子三人同往,岂非更慎而重之?定是那费无忌谗害父亲,又怕他兄弟二人将来报复,才设下圈套,诓他二人进宫,以便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可伍尚只道是有机会见到父亲,一口就应了下来。伍胥连忙推脱还要收拾行装,请使臣稍等,这才拉着伍尚进屋。

伍胥紧掩房门,低声劝道:“大哥莫急,且听我详说。今早我曾卜过一卦,今日甲子,时至于巳,支伤日下,气不相受,乃是大凶之兆。此事不外乎君欺其臣,父欺其子。大王之言,万不可信!今日你我进宫,无非一死而已,何来封侯进爵之说?”

伍尚为人耿直忠厚,听闻胞弟如此一说,当即大怒:“我答应入宫,岂因贪图封赏?父亲被囚数月有余,生死未卜,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见他一面,方能心安!”

伍胥死命拉住伍尚,劝道:“大哥!你听我说,若你我不露面,大王畏惧你我二人智勇,自然不敢杀死父亲,草率与你我结怨。他们定会再想后招,你我也好另寻法子,再行营救。但若你我真去了,我们父子三人才是必死无疑!”

伍尚推开伍胥,决然说道:“世人皆知父亲生有二子,并称什么郢都双璧。如今他有难,却无一人前往营救,岂非要他遭天下人耻笑?我由来不惧生死,这一趟是去定了,至于你,你自己决定!”

伍胥清楚伍尚为人,知道事已至此,再劝也是无用。

“父亲被费无忌谗害入狱,一世忠心可鉴日月,却被诬陷成了乱臣贼子。若今日我们入宫,你我与父亲俱被诛杀,父亲一世英名如何为世人所知?若父子三人皆被灭口,奇冤大仇如何得报?世人不明真相,伍氏三代忠烈,岂非要蒙此大辱,屈于污名遗臭万年?”伍胥说着,退后两步,凄然道,“父亲生我、养我、教我,我对他的敬爱不比大哥少半分。只是,我成人那日,父亲曾要我承诺,不求独善其身,唯愿兼济天下。此诺当以毕生践行,故断不敢轻生妄死。今日不论大哥作何选择,小弟我已决意不往!”

是夜,伍胥草草收拾了行囊,带上佩剑与弓箭,连夜从后门逃走。

只是,那一走,便由此踏上了亡命之途。

那一走,便与父兄就此天人两隔。

“在那!给我捉住了!大王重重有赏!”

远处传来一声号令,伍胥回头,见大泽西边跑来一队楚兵,比此前人数更多,约莫有一二百人,远远望去,雨幕下涌现出一簇密密麻麻的人头。想必是那夜他在山林中放走的楚兵又带了更多人来,既然伍奢伍尚已被残杀,楚王自然更不会留他一命。

伍胥手脚并用起身,环顾四周,北面隐约可见一片白茫茫的芦苇荡,不敢再多停留,拔腿便往那边跑去。在这空旷大泽想要逃脱,难上加难,找一处藏身之地才是头等大事。

大雨雨势不减,伍胥双腿沾满泥水,没跑几步,泥已没膝,腿上裹着的泥水越来越多,双腿越跑越重。待到跌跌撞撞进了芦苇荡,躲进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把腿上的泥水拍打一番。

然而,对方人多,若真展开搜捕,任这芦苇荡再大,也总会被他们搜到。未到久留之地,伍胥深知如此,急喘几下,提起一口气,继续向前跑。可没多久,竟从芦苇荡的另一头跑了出来。

原以为穷途末路逢转机,却见眼前横亘一条大江,江面宽阔,对岸依稀可见。近日大雨连绵,湍急河水卷着浪头轰隆隆地翻涌而过。

伍胥怔怔看了许久,才苦笑道:“前有湍流,后有追兵。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莫不是天要亡我?”他从不是轻言生死之人,只是眼下这处境,让他如何不丧气?

“年轻人,可是要渡河?”

远处传来老者的声音,听来沙哑却中气十足。

伍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定睛细看,河岸边停着一艘小船,船边站着位渔翁,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正有条不紊地收起渔网。

伍胥喜出望外,快步跑过去,恳切请求:“老人家,可否请您渡我过河?”

渔翁手中活计不停,抬眼将他由上到下打量个遍,但笑不语,摇了摇头。

伍胥抓住他衣袖,问道:“老人家,我家中巨变,落难至此危在旦夕,老人家何以见死不救?”

渔翁扬了扬下巴,伍胥顺他指示回头一看,楚兵大军已经进了这芦苇荡,开始搜捕。

渔翁说道:“此时过河,岂非顷刻间便被乱箭射死?”

“可……”

“你先往边上躲一躲,待我喊你,你再出来。”

伍胥心存疑虑,若这老者有心捉他,或是临时反悔,他岂非成了老者的网中鱼,逃都无处逃?但眼下也确实别无选择,生死一线之间,搏上一搏又有何妨?

伍胥在东面一片茂密芦苇丛中藏了身。不多时就有楚兵找了过来,挥着长刀,向那渔翁吼道:“喂!打鱼的,看没看到一个年轻人经过?”

芦苇缝隙中,伍胥死死盯着这二人,见渔翁正低头思忖,还未答话。伍胥暗自做好最坏的准备,若真被这老者出卖,那就索性杀将出去。哪怕他只身一人,但只要手边还有这一柄宝剑,便也能与这些楚兵拼个你死我活。既然命该如此,那也怨不得谁,无非就是杀一个不亏,杀两个有赚了。

只见那渔翁沉吟片刻,才说:“方才的确有个年轻人来过,要我带他渡河。”

伍胥握紧剑柄,蓄势待发。

楚兵追问:“之后如何?”

渔翁不耐烦地摆手:“还能如何?雨如瓢泼,风大浪急,这船自然是出不得的。”

“他人往何处去了?”

渔翁随手往西边一指:“往那边去了,几里之外,便有渡口。他自然可从那里渡河。”

伍胥长长舒了口气,松开手中的剑柄。

楚兵听闻前面还有渡口,生怕伍胥从那里渡河,连忙招呼了手下往西面赶去。很快,嘈杂人声便被大雨淹没,再听不见。

渔翁将渔网收好放在船上,轻声唱起一支楚歌:“日昭昭,侵以施,芦中人,可渡河。”

伍胥闻声起身,渔翁已推船入水。伍胥不敢耽搁,大步上前跳进船中。这渔翁年岁不轻,动作却稳健利索,他将那长竹竿用力一撑,小船便快速离岸。

此时风大浪急,单薄的小船在江中一阵接一阵地摇晃。伍胥双手紧扣船舷,待到回头一看,才发现小船已行至江心。

伍胥这才放下心来,正欲向老者道谢,岸边又传来楚兵的喊杀声——想是他们去过西边,并未找到所谓渡口,又掉头回来了。

伍胥急道:“老人家!他们又追来了!”

渔翁沉着地摇着橹,不急不躁:“放心,他们人多但无船。今日这水势,任是他们水性再好,也不敢游水来追。倒是你我二人,若是心急慌了神,翻了船,那可就真没命了。”

伍胥听他一言,心下渐宽,微微仰头,细心打量这老者。他身材瘦小,须发花白,目光炯然,眉目间带着些看破世事的精明与淡然。回想这一路遭遇,原以为已走投无路,可今日遇上这渔翁,是否说明他伍胥绝处逢生,注定命不该绝?

思及此,伍胥只觉仇怨愤恨一股脑涌上心头,气沉丹田,对江岸上的楚兵大声喊道:“与父俱诛,何明于世!冤仇不报,耻辱日大!待吾归来,夷楚宗庙!”

渔翁看似不急不缓地摇橹,小船却在激流中快速行进,没多久便已到了对岸。依稀可见那边一群楚兵挥着弓箭,偶尔射出几支箭,也都落入滔滔江水。

伍胥心知这下是安全了,躬身对渔翁行了个大礼,真诚说道:“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敢问老人家姓名,他日定当回报您的深恩厚德。”

渔翁笑着摇头:“放走楚之国贼之人,乃是老夫我。欲灭楚以报父仇之人,正是大人您。世人眼中,你我皆为不仁不义之人,又何须相问姓甚名谁?”

伍胥心下一惊。原来这渔翁早已识穿他身份,可他非但没揭穿,还尽心帮他。伍胥心头一暖,解下腰间佩剑,毕恭毕敬举在胸前,道:“老人家既已慧眼识破在下身份,便知在下乃亡命之徒,现下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唯有将此宝剑赠予老人家。此剑名曰七星龙渊,虽算不得什么旷世神兵,但也少则可值百金,还请老人家千万收下。”

渔翁推回他双手,呵呵笑道:“大人可知,楚王有命,‘得伍胥者,赐粟五万石,封爵执圭’。老夫若真为财,大可捉了你去报官,富贵荣华自然享之不尽。老夫将这高官厚禄都不放在眼中,又岂会收你这七星龙渊?大人若真有心报答,不妨应允老夫一件事,如何?”

伍胥连忙恭敬欠身:“老人家请讲。”

“老夫一生,庸碌平凡,未成大事,由来只做自己以为正确之事。当今楚王昏庸无道,谗臣擅政,民不聊生,老夫父母妻女都死于乱世,奈何老夫无力回天。世说大人文武双全,那老夫便请大人允诺,若有朝一日,大人返楚,报父兄之仇,莫忘并除奸佞,救万民于水火。”

渔翁一番话,说得伍胥热泪盈眶。他眼如浮萍,命如草芥,何谈报仇得志?可这老者却相信有朝一日他可大仇得报,更将万民请托于他,怎能不令人热血沸腾?

伍胥再拜,坚定答道:“老人家放心,在下不顾父兄,苟且于世,无非因为曾应诺家父,做一好官,辅佐明君,为万民谋福祉。如今流亡之身,不敢夸口立志,但若真借您吉言,得以保命,定将寻觅明主,扬善除恶,保一方百姓太平安乐!”

“好,好!”渔翁连声笑叹,摘下斗笠,给他戴上,道,“大人如此一诺,可比什么百金之剑、千金封赏都更贵重得多啊。不如老夫也与大人做一承诺,承诺大人此去安心,绝不会有人泄露大人行踪。”

伍胥正不知他是何意,渔翁回头看看对面江岸,怅然说道:“老夫家在对岸,如此一番,已是有家难回,唯愿大人可展心中宏愿,不忘你我今日约定。”渔翁说罢,后退几步,纵身一跃,跳进江中。

这一跃非同小可,伍胥立即上前去抓他,却没能来得及。雨幕中,江面上溅起一大团水花,随即便被江水翻滚着淹没,再看不见。他怎么也想不到,老者为保他行踪隐秘,竟会选择投江自尽。

“爹!——”

岸边跑来一个少年,穿着粗布衣裳,光着脚丫,踩着水花跑到江边,望着滔滔江水声声哭喊:“爹!爹爹!”

伍胥扶住少年肩膀,问道:“你是老者之子?”

少年哭喊不止,点了点头:“我清早来河东卖鱼,爹说让我在此等他,他会接我回家的!”

伍胥悲痛万分:“小兄弟,你爹是为救我而死,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奈何我现下自身难保,无法带你一同离开。这把剑你拿着,若你无法生活,便将它卖了,可换得百金,保你半世衣食无忧。若你得以生活,而我又能遇明主,你便拿着这剑来找我,我定许你一世荣华。你听好,更要记好,我叫伍胥。”

伍胥将七星龙渊递在少年面前,少年抽噎着低头打量这宝剑,他不懂什么名贵不名贵,倒是剑柄上镶着的一串宝石在大雨中光芒四射。

少年伸出一只手指,呆呆地摸了摸其中一颗蓝色宝石,而后便将其推了回去:“方才我见你要将这剑给我爹,爹爹推拒不收。爹爹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小兄弟。”伍胥正欲再劝,一眼瞥见江水对岸,那群楚兵不知从何处得来几艘小船,已下水渡江。伍胥不及再说,左手提起宝剑,右手拉过少年,往陆上跑去。

江上众人眼见对岸伍胥再次不见踪影,为首的楚兵喊道:“都给我使劲划!看见他给那小子的那把剑了吗?那就是七星龙渊!快追,人和剑,我统统都要!”说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雨水立刻又沿着他左脸上的疤痕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