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记忆核心体
白镜的睫毛颤动如垂死蝴蝶，在珍珠色液体的浮力中缓慢开合。培养舱内原本澄清的保存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浑浊，从透明变成乳白色，再转化为泛着金属光泽的珍珠色。那些液体在转化过程中不断产生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释放出几纳米大小的珍珠微粒，在舱内形成一层薄雾。
简昭的鼻腔突然涌出一股铁锈味。她抬手擦拭，发现是血——但血液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就凝结成珍珠状的固体颗粒，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更可怕的是，她看到白镜胸口的七把手术刀正在高频共振，刀身与空气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频率精确地维持在7赫兹，让她的内脏产生一种诡异的共鸣感。
“这...这是......“
简昭后退时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温言的手——那只曾经修长优雅的、属于顶尖外科医生的手，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晶化。蓝色脉络像藤蔓般从他七窍中蔓延而出，在皮肤表面形成复杂的电路图纹路。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虹膜上覆盖了一层珍珠母贝般的薄膜，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眩光。
“你...触发了协议...“温言的声音像是从老式磁带机里播放的，带着机械磨损的沙沙声。简昭注意到他的下颌骨已经部分结晶，导致发音器官变形。他珍珠化的手指抠着地面，指甲剥落处渗出的不是血，而是那种诡异的蓝色液体，在地面腐蚀出七道发光的沟壑。
[记忆编码协议-第7号安全条例：当记忆载体出现自毁倾向时，激活核心防御机制]
这段文字突然浮现在简昭脑海，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头痛。她意识到，这可能是被植入的记忆片段正在觉醒。温言说过，白镜把记忆核心分成七份，那么现在从培养舱里苏醒的，恐怕只是...
“她不是...记忆体...“温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简昭猛然抬头，看到培养舱的钢化玻璃表面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痕都精确地保持着0.7毫米的间距，如同精心设计的艺术品。
“砰——“
爆裂声不是来自听觉，而是直接作用于简昭的骨骼。培养舱炸开的瞬间，她感到全身206块骨头同时共振，牙齿在口腔中咯咯作响。但预想中的液体冲击和玻璃碎片并没有到来——那些飞溅的液体全部凝固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简昭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到一幅超现实的画面：白镜的身体悬浮在舱体残骸上方，白发如海藻般在珍珠色液体中飘动。七把手术刀以她心脏为中心，保持着完美的轨道旋转，刀锋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画出一个标准的七边形。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爆炸产生的液体全部停止了运动，凝固成无数珍珠微粒。这些微粒自发组织起来，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DNA双螺旋结构。简昭发现，这个螺旋的每一圈都精确地由7个碱基对组成，违反了她所知的生物学常识。
“简昭。“
那个悬浮的“白镜“开口了，但发出的声音却让简昭如坠冰窟——那是温言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手术刀般精准的发音方式。这个矛盾让简昭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上了墙壁。
“快跑！“
“白镜“——或者说占据白镜身体的某种存在——突然抬起右手。那只手已经结晶化，呈现出珍珠母贝的光泽。随着这个动作，悬浮在空中的DNA螺旋突然解体，数万颗珍珠微粒重组为箭矢形状，齐刷刷地对准了地上的温言。
珍珠箭矢击中温言胸口，七颗收藏品珍珠同时爆出刺眼蓝光。他的皮肤下蓝色脉络疯狂蔓延，像被注入了液态电路——简昭突然想起停尸房6号柜里的尸体：同样的蛛网状蓝纹，在颈部动脉处扭曲成数字“7“的图案。“这是...认知污染？！“她捂住嘴后退。
温言跪倒在地，珍珠化的左眼裂开细缝：“你终于...看到了真相...“
温言发出一种非人的尖啸，声音中混合着七种不同频率的声波。简昭看到他的白大褂被无形的力量撕裂，露出胸口镶嵌的七颗珍珠——每颗珍珠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表面刻着微小的数字1到7。透过半透明的珍珠层，可以看见里面封存着微型的大脑切片组织。
第一波珍珠箭矢击中温言胸口时，产生的不是物理冲击，而是一种可怕的共鸣现象。七颗珍珠收藏品同时发出刺眼的蓝光，与箭矢形成能量回路。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简昭的耳膜感到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是血混合着珍珠粉末。
整个B2层开始剧烈震动，但震动的模式极其诡异——每7秒一次强烈震动，中间夹杂着6次轻微震颤。天花板上的LED灯管一盏接一盏爆炸，在熄灭前都会闪烁7次。温言趁机翻滚着躲到操作台后，结晶化已经蔓延到他的颈部，像一副正在成型的珍珠枷锁。
“她不是母亲！“温言的声音从操作台后传来，伴随着仪器被撞倒的声响，“是记忆瘟疫！你看到那些珍珠微粒了吗？每个微粒都是一段被污染的记忆编码！“
仿佛在回应温言的话，白镜的身体开始发生更可怕的变化。她的白发从发根开始褪色，不是变灰，而是逐渐转化成一种非自然的珍珠白，在暗处会泛出淡淡的磷光。皮肤变得透明，显露出底下流动的数据流——那些发光的蓝色线条组成复杂的拓扑结构，不断重组又分解。
最令人作呕的是她的右臂。那条手臂像高温下的蜡一样融化，拉长，重组，最终变成一条触须状的肢体。触须末端分化出七根细长的“手指“，每根都缠绕住一把悬浮的手术刀。金属刀身在接触她皮肤的瞬间融化成液态，像水银般流动，然后重新固化成更可怕的形态——带着倒钩和锯齿的异形刀具。
“七年了，小温。“白镜的嘴没动，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更可怕的是，这个声音正在分裂，变成无数和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仿佛千万个不同的人在同一时刻说话，“你还在玩医生游戏吗？“
简昭的耳膜开始流血，但流出的血滴在半空中就结晶化，变形成微小的珍珠。她视野边缘的倒计时数字开始疯狂闪烁，在【158:07:07】和【ERROR】之间来回切换，每次切换都伴随着一阵眩晕。
她踉跄着退向出口，后背却撞上一个无形的屏障——整间B2-7-7室已经被珍珠微粒组成的力场封闭。那些微粒在墙壁表面流动，排列出复杂的几何图案，仔细看会发现是分形结构的七边形。
温言突然从掩体后跃出，他的动作变得不像人类——更像是提线木偶，关节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他的结晶化右手直接插入自己胸口，挖出第一颗珍珠收藏品，然后用牙齿咬碎。珍珠粉末在空中形成微型风暴，暂时阻挡了白镜触须的前进路线。
“听好！“温言扑到简昭身边，他的左眼已经完全珍珠化，右眼却诡异地保持着清澈。他塞给简章一把沾血的钥匙——简昭认出这是医院顶楼实验室的磁卡钥匙，但表面被人工刻上了七道凹痕。
“母亲把记忆核心分成七份，我们找到的只是情感模块！“温言的声音急促，珍珠化的左半边脸开始剥落碎片，“去B1镜屋，启动......“
“终于拿回来了。“白镜的声音从触须中共振而出，珍珠在黏液包裹中溶解，露出内部蜂窝状的记忆晶体。温言突然暴起，手术刀斩断触须，碎裂的晶体在空中折射出七个不同角度的画面：
唐糖在诊所接过耳环的颤抖双手
白镜用手术针将晶体植入珍珠
简昭婚礼当天，这枚耳环在首饰盒里自发渗出蓝色液体
“你以为这是她的背叛？“温言擦着嘴角的血冷笑，“这是你第七次轮回时自己设计的保险栓。“
“嘀——“
B2层所有屏幕同时爆出雪花噪点，倒计时数字突然全部归零，然后重置为：【77:07:07】。
“七十七小时...“温言被触须吊到半空，却露出疯狂的笑容，珍珠碎片从嘴角簌簌落下，“这次轮回...由我掌控......“
白镜——或者说那个占据白镜身体的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啸叫。所有悬浮的珍珠微粒同时射向温言，将他包裹成一个茧。简昭看到茧的表面不断凸起，仿佛里面有什么在激烈挣扎。
她转身冲向出口，却绝望地发现珍珠屏障依然存在。就在此时，珍珠茧表面突然浮现出人脸——是六个克隆体的面容，她们齐声说话，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用血开门。“
简昭没有犹豫。她抓起地上的一片玻璃碎片，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流出的血液在接触空气后迅速变蓝，凝结成珍珠状的物质。但当她将血手印按在屏障上时，珍珠微粒如避瘟神般退开，形成一条狭窄通道。
B1层的应急灯全部变成了暗红色，让整个走廊看起来像某种生物的消化道。简昭跌跌撞撞地跑向镜屋，左手伤口滴落的血珠在地面形成一条断续的轨迹。奇怪的是，那些血珠在触地瞬间就变成蓝色，然后蒸发成珍珠粉末，在空气中画出诡异的蓝色烟迹。
镜屋的门大开着，但里面的景象让简昭倒吸一口冷气——所有镜子都融化重组，不再是平面，而是扭曲变形，在房间中央聚合成一个巨大的、多面棱镜。那个棱镜不断变换形状，每次变形都精确地经历7个阶段。
棱镜底部躺着红裙小女孩，女孩的红色裙摆上缝着七个珍珠纽扣，每颗纽扣都裂开细缝。当她抬手时，简昭看到其掌心嵌着微型芯片——和简昭耳垂里取出的完全一致。但她的红裙已经褪色成病态的粉白色，像是被漂洗过无数次。更可怕的是，小女孩正用珍珠化的手指在棱镜表面刻字，指尖与镜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骨发酸的吱嘎声。
“你回来了。“小女孩头也不抬地说，声音中带着七重回声，“他修改了倒计时。“
简昭跪下来，膝盖压在冰冷的镜面碎片上。她看清小女孩正在刻的字：【当三个7重合时，真相显现】。更令人不安的是，小女孩的左臂已经透明化，能直接看到骨骼——那些骨头是珍珠材质的，内部有液体流动的痕迹。
“你是...白镜？“简昭颤抖着问，喉咙里泛起珍珠粉末的苦涩。
小女孩终于抬起头。她的右眼是简昭熟悉的琥珀色，左眼却和温言一样珍珠化，瞳孔呈现出诡异的七边形：“我是被删除的初代意识。白镜，温言，你，都是我的迭代品。“
棱镜突然投射出全息画面，七个画面同步播放：白镜给7岁简昭注射蓝色液体
少年温言偷换实验药剂...空白画面（只有声音）：『第七次切割必须由你完成』
在暗红色的灯光中显得格外刺目。简昭看到七个不同版本的实验室，每个场景都略有差异：
第一幕是标准的白色实验室，白镜在对约5岁的“温言“和“简昭“进行测试；
第二幕的实验室墙壁变成了浅蓝色，实验对象年龄增长到7岁；
...
第七幕的场景最为诡异——实验台上绑着红裙小女孩自己，而操作仪器的是年轻时的白镜。
“记忆轮回不是七天。“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成白镜的语调，却带着机械合成的质感，“是七年。你们已经重复了七次七年轮回。“
简昭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是泪，还是血？小女孩站起来，珍珠化的手指点在她眉心，触感像烧红的针：
“去顶楼实验室。真正的第七只乌鸦在等00000000你。“
倒计时突然跳动：【76:59:59】。
小女孩的身体开始崩解，从脚部向上，化成珍珠粉末。最后一颗纽扣弹到简昭掌心，裂开后露出字条：『去B2-7-7前，先找第七只乌鸦』。在完全消失前，她的嘴唇蠕动着，用口型说出最后一句话：
“这次轮回必须终结。不然我们都会变成她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