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天?从县令开始,打通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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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没有战鼓,不是打雷。

但是整片大地却如地动一样,跌宕不休。

千余只黑驴猛甩着燃烧的尾巴,嘶叫着排山倒海般冲进了黄巾军大营。

单薄的木墙一顶就倒,鹿角拒马被甩在路边,军帐窝棚被扯翻在地,身上绑着的长矛尖刀更是肆意挑穿奔突逃窜的所有物事。

无数火星随着驴蹄纷飞,大火顷刻燃起,更顺着呼啸的狂风,往辽阔的军营蔓延。

不是没有黄巾军想来阻拦,可是张阙选择的切入时机,过于巧妙了,正好是右营梁仲宁接战正酣,而他派遣去传令的亲信带着中军和前营兵卒往回赶的时候。

也就是说,这股黄巾军大部主力,此时正卡在路的中间,一面是前往右营支援主帅,一面是前往左营抵挡那茫茫多令人恐怖的火驴。

更让人心惊的是,与此同时,后营却也开始冒起了数条粗壮的黑烟,正是张阙先前留下来的潜伏人员,见到左营火起,做出的呼应。

这下子,不是左右为难,而是三面为难了!

怎么办!?

救主帅,还是保大营?

此时手握梁仲宁号令的亲信,脑海里面如天人交战,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右营骑兵只有三百,纵然再凶悍,也不能轻易击溃梁帅和其麾下上千精骑,况且右营本就驻扎着两千步卒,只论兵力,掩淹都能淹死那三百骑兵!”只是一瞬间,亲信就下了决定,将手往左一挥。

“所有人调整方向,往西,往西,挡住那些驴子!先灭了左营的火,然后再去后营!”

声音嘶吼不停,亲信更是提着长刀,身先士卒。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身后一众步卒看着漫天席卷的火焰,以及火焰中来回穿梭,犹如鬼怪般的火驴,全部面带惧色!

……

箭矢在空中划过弧线,抖出一串血珠。

张阙从烟和火之间窜出,他伸手从箭囊里再度抽出一支箭矢,手中弓弦还在震动不休。

然而,他举起的长弓却又放下,眼前所见让他骤然眯起了双眼。

惊惶失措的民众四处奔逃,滚滚黑烟如影随形,蒸腾的热浪包围着整座大营,以及混乱如沙,聚不成阵的黄巾步卒们。

程立想出的这招火驴计果真效果不俗,不但短时间内就让整个左营秩序崩溃,连火势还没有波及的其他营帐也开始骚动不安。

然而程立并不只是单纯的对先贤田单进行复刻,要说其中最为阴毒的,却是他对于人心的把握。

话说本就以宗教起家的太平道,在往常的传教和宣讲当中,大多掺杂鬼神之说,利用这个时代百姓对这些奇谈怪论天然的恐惧和崇拜,以来巩固自己对于道众的控制。

在往常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然而,此时却遭受了反噬。

面对着身上披着火焰,布满长矛利刃,皮肤上画着诡异纹路,莫名而来不知来处的狰狞怪兽。早就被灌输了一脑子宗教鬼神之说的黄巾军们霎时间就茫然失措,进退维谷起来。

天罚、火神之类的呼喊此起彼伏,更有甚者直接匍匐在地,跪拜不起,任凭周遭帅将如何呼喝和斥骂,都无能为力。

你用宗教之理凝聚人心,我便借鬼神之论引导众念!

张阙眼皮跳个不停,明明身处热浪之中,脊背却有些发凉。

“好啊好啊,这是要投降?投降也不行!乃公要一个一个将你们刺死!”潘璋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满脸满身都是黑色的烟灰,手中长矛、身上铁甲,已经沾满了淋漓的鲜血。

“慢着!”眼看着潘璋就要纵马前冲,张阙忽然出声喝止,然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阿璋,你放过羊,牧过马吗?”

潘璋抬手一矛刺死一个举着长刀,在原地莫名嘶吼的黄巾卒,抹了抹手上滑腻,说道:“你的意思是要像驱赶羊马一样,将这些人往东赶?然后再和那些泰山子来个前后夹击?”

张阙轻笑一声,继续发问。

“城外敌军如此混乱,城内守军可曾趁势开门接应?”

潘璋一愣,伸着脖子往北面眺望,层层烟雾当中,只能模糊看到东武阳城头有人流来去,旗帜飘扬,不过那扇千疮百孔的大门却依旧紧闭。

“没有……”

“李氏那一千骑兵可曾按照计划突袭前营?”张阙吐了一口气,再度询问。

“没有!”潘璋又是一愣,旋即咬牙,“你是说陈公台是故意的?他准备等我们以及泰山子和这些乱军打的两败俱伤之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然后独占功劳?”

张阙没有说话,入阵之前,程立的那句莫名叮嘱,此时变得分外的清楚。

陈宫啊陈宫,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差点上了你的当。

眼看着张阙莫名出神,潘璋如陀螺一样,策着马围着张阙转动,不时抬矛刺死一个黄巾兵卒,嘴里嘟嘟囔囔的,却是不知道骂了多少肮脏的话。

幸好,张阙只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就醒转过来。

然而,在他面前,原本混乱如溃沙的黄巾军们,经过了诸多黄巾帅将奋力拉扯,终于清醒过来,勉强排成了一个步卒阵势,正向着他快速逼近!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为将者,应当明辨局势,应势而动。

张阙策马后退,举起手中长弓,大声呼喝,奋力聚拢着随其冲阵的东阿兵卒。

行动迅捷的东阿骑兵率先响应,如同片片帆云聚来,景从于张阙身后。

至于余下的八百步卒,他们本就是张阙亲手发过赐钱,从东阿青壮遴选而出,纪律性比之游侠儿组成的骑兵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从始至终根本没有离开过自家令君半步,紧随其后!

所有兵卒都在看着张阙!所有兵卒都在等着那一声号令!

“先击败当面之敌,然后再沿途放火,鼓噪声势,将这处营寨内的所有人!无论是兵,还是民,全部往西边驱赶!”

张阙将手中长弓往前一圈,旋即往左指去。

“好!”潘璋先是高声呼应,随即又生疑问,“西面?不是东面吗?”

然而,张阙已经率先一箭发出,身后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滚滚军势直冲敌阵。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只够张阙放出一箭。

箭矢射入面门,中箭之人形容惨烈。

张阙没有分心去看,他第一时间收起长弓,捏住了尚不熟悉的长槊,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一口气压抑在胸腔当中,高高鼓起的胸膛顶着铁甲,没有半点冰冷感觉。

这铁甲早被周遭火焰炙烤的令人发烫!

微微下垂,足有两尺长的雪白槊锋,映照着扭曲的焰光,狠狠往前砸去!

收槊。

拍马。

再砸!

战马奔腾,如热刀切油!

等到张阙回过神来,槊锋已经沾满肉糜,甲缝之间都是血污。

唯有潘璋猖狂的高呼声,昭示着他们已然冲破敌阵!

本就是勉强结阵应敌的黄巾军,在张阙等人冲锋半途,就已经宣告溃散,不知道多少人丢下了兵器,抱头乱窜。而身后迟来一步的东阿步卒则是雪上加霜,进一步催动着这群溃兵往前逃散。

“放火!”张阙的声音有些哑,可是伸直的手臂依旧有力,“往西!往西!”

无数火把带着黑烟飞出,星星点点,已成燎原之势。

然而此时,却有一道微弱的呼喊,从后营方向传出。

虽然微弱,但是不知怎得,听在张阙耳朵中,却分外清晰。

正是那句黄巾军太平道最为出名的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张阙猛然回身,只见一面写着苍天已死的黄色大旗,飘摇不停,逆着纷乱逃窜的人流,往着张阙方向奔来。

手中长弓已经抬起,弓弦已经拉开,箭锋所指,却迟迟没有放出。

身边紧随着的潘璋愣了好半晌,才失声叫道:“是那个姓唐的老头!”

腐朽的双臂,根本没有足够的力气舞动大旗,与其说他持旗而走,倒不如说他是拄着大旗,踉踉跄跄。

没有人听他的呼喊,没有人转身跟随他。

但是老者的脚步却没有半点迟疑,乱糟糟的白发长须,在风中飞舞。

孤独的好像一个异类。

潘璋布满杀意的眼眸,流过几丝惘然。

张阙放下了长弓,没有再多看那老者一眼,转身向西,片刻不停。

身后苍天已死的呼喊,渐渐湮灭,直至无声。

就在此时,一阵轰隆的巨大响声从北面传来。

东武阳城门顿开,先有一支将近千人的骑兵奔涌而出,然后是茫茫多举着木矛、长刀、弓箭,没有披甲只着轻装,不知道是兵还是民的青壮们,如洪水一样滚来。

林林总总,足有上万人,仿佛东武阳所有能战的壮丁都在此处了!

而令人诡异的则是,这些人的冲锋方向,明显也是往西!

……

东武阳城西十里。

陈宫看着远处高高腾起的灰尘,以及回荡不休的呐喊厮杀声,沉默不语。

“公台兄,一切都如你所计划。”高大骏马靠近陈宫,马上之人身材并不雄壮,容貌也不出众,但是那捏着长槊,满是老茧的粗糙双手,隐隐显示着此人武力不俗。

正是乘氏李进。

“敢问我麾下部曲,该何时入场?”

陈宫收回目光,对着李进轻轻一笑,“进先莫急切,再稍等片刻。敌军已经溃乱,你只需做好牧羊人,将他们往西,往濮阳,往那卜巳所在之处,驱赶即可!”

李进摸了摸手中长槊,脸上神情不置可否,对于他来说,即便是带着麾下部曲直接冲击敌军大营,他也怡然不惧,更何况这等驱赶小事?

不过,自家兄长李叔节在临行前,一再交待,此行万事都以陈宫为主。

所以李进也懒得再费什么心思,只是默默将头一点。

陈宫又将目光投往那片喧嚣的战场,神色慢慢激烈昂扬起来。

“我费尽心思谋划的可不单单只是解东武阳之围,更是要解东郡之围,解兖州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