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罗马闪电般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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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借古

递交国书那天,巴黎阴云低垂,雨像压不住的耳语,落了一夜,天却始终没亮。

陈安站在卢浮宫前,背脊笔直。身上的官服是巴黎裁缝临时改的,那舶来的丝绸在他看来甚至不如粗布。

随从是泰维诺庄园里的仆役,白马也是他早年闲置的礼物。整个使团,是拼凑出来的体面。

宫门缓缓开启,礼仪官念着他自封的头衔,腔调里尽是巴黎式的修辞,和几分冷淡。他不是来谈判的,他是个活着的注脚——讲述一个远东朝代是如何死去的。

年少的路易十四坐在殿内,神色安详,目光锋利。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像是在看一件送错时间的贡品。身旁的马萨林接过国书,眉梢一挑,笑意里藏着讽刺。

仪式如流水过场,无军乐、无教士,一切都恰到好处——不热情,不失礼,也不显张扬。这是一场经过精密计算的接待。既收下南明国书,又不惹梵蒂冈动怒,拿捏得极准。

看着仪式的规格,陈安自然深谙其中的缘由。

路易终于开口:“贵国之事,朕有所闻。”

语气平和,字字悬空,像一只不肯落下的鸢。场面落定。

陈安低头答谢,眼角扫过那道高窗。灰光之下,巴黎像一座收起獠牙的兽笼,安静,却不安。

仪式一结束,陈安就被领进了王宫西翼的书房。房门一合,外头的繁文缛节也跟着关了进去。

这是更锋利的战场。

书房不大,却装饰考究,墙上悬着地图与宗教画,炉火正旺,空气里带着炭木的清甜。陈安的靴子踏在地毯上,脚步几乎无声。他站在落地窗前,目光却始终不在风景上。

他在看那个少年王。

他发现——这个年仅十几岁的君主,从头到尾都在演。

不是笨拙地模仿成人的权威,而是精准地布置一场无声的剧。

每一次顿句,每一个偏头,每个装作“偶然”瞥来的眼神,都像精算过的棋步。

他看得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他控制得住别人控制不住的情绪。

他的演技,比莫里哀剧团里任何一个演员都好得多。一个天生的政治生物,不愧是未来的太阳王。

“您在巴黎这几日,可有新的灵感?”马萨林忽然问,语气带着提点,也带着考校。

他不等陈安答,便转头对路易十四说:“他不仅是使节,还是剧作家。前些日宫廷上演的《茶花女》便是出自他的笔下。”

听到这话陈安便从随身的皮袋里拿出两本书,一本是卜弥格翻译的《孙子兵法》,一本是他新写的剧本。

马萨林接过,将《孙子兵法》放在一旁,翻开剧本,只看了几行就丢出一句话:“你的文字退步不小。”

陈安当然知道这点,毕竟这玩意他没得抄,说出早已想好的理由:“这是我初学法语时所做,所以遣词造句上欠了些琢磨。”

路易十四接过书,指尖拂过墨迹,说:“可这墨是新的。”

“重新誊写的,”陈安回答,“以示对您的尊敬。”

马萨林继续往下读,忽然道:“脱下天子之袍,冲入敌阵……阁下这是写拜占庭的君士坦丁十一?”

陈安扯了下嘴角,进一步引导他们的思路:“拜占庭?我只听说东罗马帝国。”

马萨林冷笑了声:“他们也配?”

“也许吧。”陈安缓缓开口,“但这段跟那位并没有关系,这是我们的历史——我们叫它东周。”

马萨林挑了挑眉,陈安心理也清楚,东周的末代天子并非英勇殉国,但戏要有张力,有时反而需要一点编造,他需要让面前这个欧洲人将自己代入到战国时期。

马萨林继续翻页,问道:“东周灭亡后来分裂成了七个国家?”

“开始不止七个。”陈安说,“可打着打着,只剩七个能打的。对了,其中有三个是一个大王国分裂的。”

当马萨林读到那个奇货可居的商人时,眉头已经紧的可怕:“主角是个做人质的公子?真搞不懂你们的习俗。他后来怎么了?”

陈安没有看他,只盯着路易十四,说:“在他的仲父,同时也是他的丞相的辅佐下,他统一天下,自称‘始皇’,统一文字、度量衡、道路;拆封国,建郡县,也焚书坑儒。”

“你在暗示些什么!?”,马萨林的语气让旁边壁炉中的火焰都不敢作响。

陈安平静地与他对视,说:“阁下,这不是杜撰,是史实。我此行也带了我们的史书《资治通鉴》,有需要可以请人校对。”

马萨林微微眯眼,盯着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他。

而此时的路易十四没动声色,手却不自觉地拿起剧本。他在想什么?谁知道。但陈安能感到,他上钩了。

马萨林却冷声打断:“这出戏你不能排出来。”

“为什么?”

“不许!否则我会立刻将你驱逐出境。”马萨林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这个故事也不能传出这个房间。”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句话在罗马帝国灭亡百年后的欧洲还是有着不小的威力,那些躺在它尸体上的王国们都在恐惧那个可能会闪电般归来的罗马。

马萨林怕在罗马余烬上生长的欧洲,忽然有人重拾了“天下一统”的野望,而这个人不是他。

“很抱歉,因为在卜弥格那里还有一份《资治通鉴》,毕竟这是我们国家的正史。”

屋里只剩下了噼啪作响的壁炉。陈安知道,他这次会晤已经成功了,他成功点燃了路易十四和马萨林的野心,以及恐惧。

短暂冷场后,路易十四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教父,能让他以后再讲一点后续的故事吗?”

马萨林转头看他,眼神像一阵暴风前的压抑。

但终究,他没有说不。

“可以。”他说,语气平静得像水面,但难掩水下的激动。

那一刻,陈安知道,他已经打开了一扇门——这不是戏剧的舞台,是帝王心智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