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秦王欲亲政
半个时辰后，渭阳君府邸的朱漆铜环大门在风中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家令赢铮的玄色官袍被冷汗浸透，蹀躞靴踏在青石甬道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绷紧的丝弦上。
他穿过九曲回廊时，廊下石灯投下的影子忽长忽短，恍若魑魅在身后追逐。
当那双绣着云雷纹的官靴跨过玉阶时，殿内沉水香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经陡然一颤。
“什么事？”
还没等他说话，赵傒的声音从雕花檀木案后传来，带着冰窖般的清冷。
案上铜灯吐着幽蓝火苗，将他玄色冕旒上的金线绣纹映得明灭不定。
赢铮单膝跪地，铁釜撞地般磕在金砖地上，双手抱拳举至眉心，道：
“君上，长安君遇刺薨逝。”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额角渗出的细汗在火光中泛着珠光，
“咸阳城门自申时起便已落锁，城卫军持符节挨户搜查，连渭水渡口都布了铁索。”
整个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到赢铮微弱的呼吸声。
而赵傒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案几，龙纹玉佩在腕间发出细响。
他起身时，九旒冠上的金丝扫过铜镜，镜面骤然泛起血色波纹。
赵傒走到窗前，推开雕着饕餮纹的窗棂。
他望着天际那道若隐若现的紫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嬴政会这么果断动手，速度之快，手段之狠，超出了他的预料。
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章台宫，那时的嬴政还带着青涩，谈论军国大事时总要下意识地攥紧袖中玉圭，现在倒是从容许多了。
赵傒原本以为嬴政会有所犹豫，毕竟成蟜也是王族血脉，但没想到嬴政竟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这让他对嬴政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不过，这样一来，咸阳城的局势将会更加动荡不安，不知道嬴政又要怎么处理呢！
“君上？“
赢铮见赵傒一直沉默，不由出声提醒。
赵傒沉默片刻，旋即微微颔首，沉声道：
“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赢铮见状，不敢多言，起身退了出去。
…………
金乌西坠，咸阳城头的铁甲卫士已换了三班，铜锁锵然的脆响仍压不住街肆间暗流涌动的低语。
大秦长安君被刺杀，咸阳城被封锁的消息，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大秦，甚至向着六国而去。
咸阳城，王城内，章台宫。
章台宫的琉璃瓦在暮色里泛着幽蓝，赵傒策马入宫时，玄甲卫的剑尖正挑开不少人的衣襟仔细搜检，而赵傒径直进入王城。
章台宫的殿前丹墀上长灯依旧，赵傒的脚步声惊动了殿内正在批阅奏牍的嬴政。
“叔父来得正好。“
嬴政搁下朱砂笔，玉冠下垂落的银丝在烛影里晃动。
“孤欲遣特使问罪新郑，叔父可愿前往？“
“王上想让我出使韩国？”
赵傒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嬴政，有些惊讶的说道。
嬴政突然召他进宫，本来以为会是因为成蟜被刺陨落之事，没想到竟然是让自己出使韩国。
嬴政面色一正，说道：
“大秦长安君遇刺，乃是一韩国舞姬所为，吾需要叔父向韩国问责，是否有祸秦之心？”
听到这话，赵傒面色一冷，目光直直看看嬴政。
“王上，成蟜公子乃先王亲子，王族血脉...“
其他人可能不清楚，赵傒执掌黑冰台却是一清二楚，派去刺杀成蟜的，还是独属于秦王的内卫密影卫。
大秦疆域内，有三大刺客间谍组织。
首先就是大秦秦王直属的密影卫，这只有大秦高层和六国高层知道密影卫的存在。
另外一个是名扬六国的，在大秦官方也有记录的黑冰台，也就是赵傒正在执掌的机构。
最后一个便是左相吕不韦执掌的罗网。
若是说罗网优势是能够渗透天下，肆虐六国，那么黑冰台便是秦国疆域内，黑暗面的王者。
黑冰台分为左右司丞和谋曹、刺曹和察曹三曹，而成蟜有内乱之心，便是察曹麾下的暗巡使传来的。
所以，赵傒可以肯定是嬴政亲自下令动的手。
而嬴政也听出赵傒话语中的质询之意，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没有否认，而是开口说道：
“叔父，在三年内，大秦连续两位君王薨逝，大秦经不起内乱。”
“即使是王族血脉？”
“不错！即使是王族血脉，只要威胁到大秦的安危，也必须消灭。”
闻言，赵傒看着一脸坚定的嬴政，面容缓和了下来。
“不差，子楚的眼光不差！”
见此，嬴政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擅杀大秦王族血脉，嬴政承认自己鲁莽了，但是他不后悔。
只是赵傒作为大秦第一封君，又是四大辅政大臣之一，与冯去疾还拥有姻亲，若是因此引得赵傒不满，他后续的亲政计划可能就胎死腹中了。
…………
在咸阳宫的深宫之中，殿宇高耸。
此时，章台宫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那是从殿角的香炉中袅袅升起的。
赵傒面色不变，嬴政站在他的对面，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一丝坚毅。
半响，赵傒开口说道：
“韩国之事，吾答应了，王上需要我如何做？”
嬴政回过神来，目光坚定地看着赵傒，继续说道：
“吾欲亲政，所以才想出这一策，希望叔父能支持！”
赵傒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说道：
“亲政？王上应该知道其中难度？”
嬴政想要亲政的念头，赵傒是知道的，但是其中的难度不小。
大秦军方蒙鹜、王翦的态度不偏不倚，但是也不是很支持嬴政亲政，毕竟他们也害怕嬴政的经验不足。
而文臣方面，冯去疾和吕不韦也是这个态度，特别是吕不韦执掌朝政大权的时候，他必然不会轻易答应嬴政亲政的想法。
嬴政没有气馁，而是淡淡说道：
“我自然知晓其中的难度，所以希望叔父相助。”
赵傒看着嬴政，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结束乱世的帝王，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经有着不凡的气度和决心。
“我会与王翦将军商讨，陈兵边境，我希望叔父能够以成蟜之事，威逼韩国，让其献上十万强弓劲弩，以偿其罪。”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赵傒，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