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你的人吗你就做主

夕阳泛着橘黄色的光，在天边落下。

长安这座古城，也褪去了白日的繁华，变得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最后日头西落，城头上的火把点起，守城的士兵缓缓将城门关闭。

此时已是宵禁，按理来说，街道上应该空无一人才对。

但是，总归有些人是不守宵禁的规矩的，比如，此时正带着人堂而皇之，在宽阔的街道上行走的刘彻。

不得不说，皇帝，哦不，‘平阳侯’就是任性，即便是在入夜之后，也能把城门叫开。

眼前的府邸气度恢弘。

五尺高的台阶以青石铺就，尽头是朱红色的大门。

上有一对鎏金铜兽衔环，门头牌匾上‘阳信长公主府’几个字，在温和的灯笼映照下，闪着昏黄的光。

府门前每隔数步，便有一名卫士持戟而立，威严庄重。

刘彻在门前下马，府门当中很快就走出了几个仆人，为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上前，惶恐跪倒。

“主上归府，奴婢等未曾提前迎接，请主上恕罪。”

他一边说着话，沉重的朱红色大门一边被拉开。

数十个仆妇涌了出来，包括所有的卫士在内，尽皆跪伏于地。

王阮扶着卫君孺下马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不得不说，震撼的很，在影视作品当中看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尽管知道这是封建时代，但看着这么多的人跪在面前，王阮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刘彻自然对这副景象习以为常，只见他翻身下马，吩咐道。

“去将东院所有的房间都收拾出来，收拾好以后，将所有人都清出去，我就在这等着。”

“从现在开始，我和我带回来的所有人，你们都不得接近一丈以内。”

“对了，今日时间太晚，莫惊动皇姐和平阳侯，都起来吧……”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清楚刘彻的身份，他也就懒得装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反而能看出这位少年帝王的威严。

哪怕他的这般吩咐奇怪之极，但是，此时却无一人敢多询问一句。

得了允准之后，那管家模样的人才敢小心的站起身来。

随后，他第一时间，便是驱散了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下去办事。

王阮站在一旁，心中轻轻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小皇帝还是有优点的。

至少，能够分得清楚轻重，不会在大事上随意任性。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从在城外一直待到宵禁后再入城，再到现在的一系列安排，都是因为刘彻将他之前说的话记在了心里，想要尽可能的避免传染到其他人。

不过，看着面前的一众仆役，他心中也开始了然。

怪不得刘彻在外，用平阳侯来自称……他这到了平阳公主府，他简直就跟回家一样，不仅所有人都称呼他为主上，而且，对他的吩咐，也是用最快的速度不折不扣的完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管家就重新走了出来，拱手道。

“主上，都安排好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管家办事明显很是得力，早早的就将府中多数地方都清了，公主府的一干护卫和随从也都散的远远的。

刘彻对这里，显然是轻车熟路。

穿过三重宅门，转过白玉云纹影壁，绕过长长的回廊，众人来到东面的一处院落。

虽然说是院落，但实际上更像是一处游园。

进得门中，对面有十几间厢房左右而列。

正中间的一间屋檐高耸，庑廊下是彩绘斗拱，华丽之极。

院中假山奇石随处可见。

一处池塘当中，残荷枯败。

岸边老柳细枝低垂，点在水面上。

树旁是琉璃瓦铺就的八角凉亭，一只铜铸青鸾立在上头，振翅欲飞。

“你们各自去挑住处，按照先生说的，单人隔离，每人一间。”

刘彻指了指对面的厢房，对着跟随他一起前来的羽林郎道。

这些羽林郎名为禁军，实际上都是一些贵族子弟，其实更像是刘彻的玩伴。

真正负责刘彻安全的，是一支多达上百人的真正的羽林军。

不过，为了不打扰这位小皇帝打猎的兴致，他们往往都跟随的比较远。

但也正因如此，这些倒是不用像刘彻一样隔离起来。

中间的正屋，理所当然的要归刘彻。

将众人遣散之后，他指了指旁边稍小的厢房，转过身来，继续对着王阮说道。

“先生和这位姑娘，便住我左边这间，如何？”

这番安排，王阮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倒是卫君孺颇为拘束不安，忍不住紧紧的抓住王阮的袖子，往后头缩了缩。

眼瞧着众人散开，各自去寻房间，一旁那名管家模样的人才小心往前两步，道。

“主上，按您的吩咐，奴婢已经把院中的闲杂人等都遣散了，不过，奴婢看您带回来的只有侍卫羽林，并无贴身侍奉之人。”

“这般安排，若让长公主与君侯知道了，定要责怪奴婢，您看，可否让奴婢安排一些侍女仆妇进院，侍奉主上起居。”

闻言，刘彻想了想，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王阮，目光当中带着询问。

见状，王阮便知道，这位小皇帝心里，还是想让人来侍奉的。

只不过，碍于他已经答应了要隔离，所以不好意思说罢了。

“贵人，此时尚未确定大家到底是否身染疾疫，能不接触他人，还是不接触的好。”

尽管看出了刘彻的意思，但是王阮思索了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于是，小皇帝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对着管家摆手道。

“不必了，这几日时间，都不必派人过来，每日饮食做好了以后，放在院外即可，朕……我会派人去取。”

沮丧之下，他甚至连说话都险些露馅。

这般状况，倒是叫一旁的管家感到一阵惊讶。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把目光投向了刘彻身边，这个粗布麻衣，却面容清秀，打扮怪异的少年人。

能让这位如此言听计从，难不成，这是哪个朝中功臣的后人？

管家心中如此想着，目光扫过，很快便拧了眉头。

“咦，这身衣服……你是府里的人？”

这话一出，刘彻也一阵意外，看向了王阮的方向。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那管家说的不是王阮，而是他背后的那个小姑娘。

“奴婢卫孺，见过家令。”

感受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卫君孺有些紧张。

午间吃过了药，她的烧已经退了，此刻身子有些发颤，却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害怕。

面对质问，她怯生生的往前走了两步，跪了下来。

王阮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他一直以为是管家的这个老人，似乎也是个不小的人物。

“你在府里何处做事，如何混到主上身边的？”

“说！”

和面对刘彻时的谦卑恭谨完全不同。

这位公主府家令，在面对卫君孺的时候，立刻就摆起了气势，语气也变得严厉之极。

卫君孺原本就还病着，被这么一吓，脸色顿时有些泛白。

见此状况，王阮顿时皱了皱眉，转向了刘彻。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道了一句。

“刘兄，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可否明日再说？”

这话一出，对面的家令顿时变了脸色。

原本他以为，对面这个穿着公主府仆妇衣衫的小姑娘，定然是趁着刚刚什么时候混进来。

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想错了。

虽然王阮这句话似乎没有说什么，可作为多年侍奉在公主府的老人，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这个神秘的少年，就是因为他刚刚的那声呵斥而心生不满。

而且，更重要的是……刘兄？

家令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一丝汗水。

如果说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主上的身份的话，那还罢了。

可要是知道，还这么称呼的话，那这少年的身份，恐怕就不仅仅是不简单了。

“主，主上……”

于是，家令无暇再管卫君孺的事，迟疑着抬头看向了刘彻，心中紧张不已。

眼瞧着焦点再次回到了自己身上，刘彻顿时感到有些无趣。

他本来以为，卫君孺和王阮是一起的，所以，也没有深究前者的身份。

结果现在却发现，这个跟在王阮身边的小姑娘，竟然是公主府的奴婢，这反倒让他越发觉得好奇了。

想着静观其变，看看能不能借此套出王阮的身份，谁料想，后者直接就终结了话题。

无趣，实在是无趣。

暗中撇了撇嘴，刘彻倒是从善如流。

毕竟，从今天的一番交流来看，他可以确定，王阮绝不是什么只靠耍嘴皮子的骗子，而是有真才实学的。

所以，他虽然想知道对方的来历，却也不想为这么点小事就得罪了对方。

于是，刘彻很快轻轻点了点头，道。

“那就如先生所言，你们都下去吧，稍后我让春陀给你一张单子，明日清晨将这些东西准备好，放在院外。”

家令闻言，心中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迟疑片刻，他的目光还是看向了旁边的卫君孺。

“主上，那这位……这位姑娘？”

见状，刘彻一笑，低头对着卫君孺问道。

“你是公主府的仆役？”

“是……”

卫君孺的声音有些弱，苍白的脸色绷紧，两只手紧紧的抓住身上的衣裙，显然十分紧张。

然而刘彻却只是道。

“我不知道你和阮先生是什么关系，不过，你既然是公主府的人，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将你转送给阮先生，此后，你就跟在先生身边贴身侍奉吧。”

“刘兄，这……”

王阮一愣，没想到刘彻会说出这番话，当下便想阻拦。

然而他一抬头，正巧碰上对方促狭的笑容。

还没等他开口，刘彻就打了个哈欠，道。

“累了，我先去歇着，先生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