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就这么巧吗？
据卫君孺说，长安城离卫家庄子不远。
但是，等出发之后，王阮才知道，卫君孺所说的不远，是足足有三十里地。
凛冽的秋风，呼呼地刮在脸上。
天上的太阳并没有多少温度，即便如此，王阮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点点的汗水。
原本按他的体力来说，走上十几里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可问题是，在林子里的最后两天，他基本上没吃一点东西。
昨天到今天，就喝了一点粥，吃了两个窝头。
这么点东西，要赶这么长的路，自然消耗的很快。
“恩人可是累了？”
卫君孺倒是还好。
或许是赶路习惯了，她的额头上虽然也透着一层薄汗，却没有疲累之色。
相反的，昨天还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此刻甚至变得有些红彤彤的。
看到王阮有些喘气的样子，她关切的问了一句。
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饼子和水，指了指旁边的大石头。
“不如在这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闻言，王阮也点了点头，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林子。
一条蜿蜒的小溪从林子里穿行而过，里头时而有惊鸟飞起，还有不少野兔，狍子之类的动物出没。
“这林子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王阮有些担心。
这一路上，他们走的都是官道，也有不少的行人和村舍，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但是，一旦脱离了官道，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古代的治安环境，打家劫舍的山贼土匪，不说是随处可见，也算得上是稀松平常。
卫君孺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王阮的意思，摇了摇头，道。
“恩人不必担心，这里离长安城已经不足十里了，附近的山林，都是一些贵胄子弟游猎的地方，内史府早就带着游徼在周围清扫了很多遍，没什么贼人敢在这一带出没的。”
王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出自己的水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然而，还未等他喝完放下，便见远处林子里有一群飞鸟，扑闪着翅膀慌乱飞起。
紧接着，一只麋鹿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两支黑色的羽箭追着鹿影破空而出。
“小心。”
王阮猛地抓住卫君孺的左臂往旁边一偏，锋利的箭簇擦着她的身侧划过，将粗布袖子破开一道口子，其中隐隐渗出殷红的血迹。
二人整个身子摔倒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身上脸上都多了几处擦伤。
那两支黑羽箭就这么钉在他们背后的石缝中，箭尾的黑羽犹在颤动不止。
麋鹿被这两支羽箭惊吓，仓皇着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一阵马蹄声响起，十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人，骑着马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卫姑娘，你怎么样？”
地上的石头很硬，王阮他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率先看向了被他拉进怀里的少女。
卫君孺的眉头微蹙，却只是摇了摇头。
“多谢恩人，妾没事，只是受了点皮肉伤。”
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王阮看了看卫君孺的伤口，并不算深，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他从自己的破尼龙背包里，拿出为数不多的纱布和绷带，替她做了简单的包扎。
也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远处从林子里窜出来的几个少年人，也在十几步外下马，趋步赶了过来。
“李当户，我早就说了，不能再追了，你定要展示你那所谓的骑射之术，如今鹿没抓到，还伤了人，该当何罪？”
几人显然都是贵族子弟。
身上穿着丝绸制成的骑装，背着弓箭，脚上是鹿皮靴，头上是金玉簪，通身矜贵之气。
其中一个大约十六七岁，但虎背熊腰的方脸少年，此时正挠着头，有些心虚的不敢说话。
开口指责他的人，看着年纪也差不多。
不过和前者相比，后者就好看的多，唇红齿白，腰细肩宽，明明是男子，却偏生了一双桃花眼。
几人当中为首的少年人见状，对着那方脸少年努了努嘴，道。
“愣着干嘛，快去看看伤者怎么样了？”
闻言，那个名叫李当户的少年，这才拱了拱手，朝着王阮二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此刻，王阮早就将卫君孺扶了起来，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二位可伤着了，是在下一时失手，箭没射准，你们若是受了伤，可以跟我一块回城，我会请最好的医者来为你们诊治。”
王阮看着面前满身贵气的少年，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刚刚的这一遭，他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是，胳膊和腿上，此时都被擦伤的生疼。
而且，最让他生气的是，对方竟然如此莽撞。
要知道，刚刚的那两支箭羽，只要他稍慢片刻，对卫君孺来说，恐怕就不是擦破一点小口子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就会射中肩头或者胸口。
这哪是打猎，分明就是草菅人命！
哪怕此刻他已经缓过神来，还是颇有几分惊魂未定。
然而，还没等王阮说话，卫君孺却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
“恩人莫要冲动，咱们惹不起他们。”
王阮看着卫君孺担心的眼神，也意识到，这不是他熟悉的现代社会，而是一个陌生的封建时代。
于是，他吸了一口气，道。
“我们没事，可以走了吗？”
李当户见状，也有些不高兴。
看这两人的打扮，不过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
以他的身份，这么好声好气的跟他们说话，结果对方却没有半点领情的样子，反而还要赶人，着实是让他有些气恼。
当下，李当户也冷了脸色。
想了想，他从袖子里拿出两枚拇指大小的金子，扔到了地上，道。
“这是赔你们的药费。”
“伤了你们，是我不对，我姓李，我家主上乃平阳侯，今后若是你们有何需要，到平阳侯府来寻我便是。”
说罢，他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着王阮被这身份震惊之后，感恩戴德的捡起地上的金子，然后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王阮听了这话之后，先是一愣，旋即便看向了一旁的卫君孺，对于地上的金子，则是连半个眼神都没给。
“那位是……平阳侯？”
王阮看着不远处那个为首的锦衣少年，发出了疑问。
他没记错的话，卫君孺就是平阳公主府的人。
这位平阳公主，更准确的说应该叫阳信长公主，是汉武帝刘彻的姐姐。
而她之所以被民间称作平阳公主，就是因为她嫁给了平阳侯曹寿。
按照汉代的惯例，驸马应该都是和公主合府居住，所以，平阳公主府就是平阳侯府。
既然如此，这对面的人若是平阳侯，卫君孺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对方呢？
“恩人，莫多说话……”
卫君孺显然也察觉到了王阮的疑惑，先是低声说了一句之后，便蹲下来，将李当户扔在地上的金子捡起来收好，道。
“多谢贵人，是妾二人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恕罪。”
面色诚惶诚恐中，带着一丝不安。
见状，李当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重新回到了那群少年中间。
“主上，他们没什么事，我已经给了金子，让他们自己去诊病，也交代了他们，若是有事，就来平阳公主府。”
面对为首的那名锦衣少年，李当户的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低头开口。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以往对他还算亲近的少年，这次却并没有立刻回应他，而是把玩着手里的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脏兮兮的怪异水壶，满脸好奇之色，还不停地在嘟囔着什么。
“这是……水囊？”
“奇怪，不是铁制的，也不是铜制的，看着像是银质，可为何会如此坚硬……”
说着话，少年还忍不住用手敲了敲那水壶的内壁，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这位郎君，那是我的东西。”
王阮看着被少年拿在手中的水壶，走上前来，开口道。
刚刚那两支羽箭来的急，他为了保护卫君孺，顺手把自己的水壶丢在了地上，却不曾想，被这群少年捡了去。
拿着水壶的少年就是刚刚李当户所说的‘平阳侯’，身份明显不凡。
他头上束着金冠，腰上一根玉带，玄色劲装绣着暗纹，利落中透着一股英武气度。
“这是何物？”
“看着像是水壶，非金非玉，却为何如此坚硬？”
那少年倒是也没有什么架子，拿着水壶走到王阮的面前，好奇的开口问道。
不过，他的态度虽然温和，却丝毫没有要将水壶交还过来的意思，反而理所当然地拿在手中，不停好奇打量着。
王阮皱眉。
他这水壶，准确说是水杯，是之前随便在网上买的，考虑到要外出，所以特意选的两升的不锈钢保温杯。
要论硬度，的确比这个时代的铜铁都强的多。
看着面前的贵族少年，王阮想了想，道。
“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还请郎君还我。”
但是，那少年却显然不愿放手，依旧紧紧抱着那水壶，道。
“此物我从未见过，今日一见，心中喜爱，愿出百两黄金相购，不知郎君可否割爱？”
王阮皱了皱眉，道。
“郎君这是要强买？”
对年少年神情一滞，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怀里抱着的水壶的手，却更紧了几分，道。
“并非如此，只是实在见猎心喜，若是郎君觉得百两黄金不够，可以开个价，我绝不还价。”
百两黄金，不得不说，出手很是大方。
也从侧面印证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不凡，甚至于有可能……
想了想，王阮侧身看了看旁边的卫君孺，忽然问道。
“你会骑马吗？”
卫君孺愣了愣，被这突然的询问惊的眨了眨眼，怯怯的摇了摇头。
“不会……”
闻言，王阮索性便转向那少年，道。
“我二人本是要往长安去的，但如今我妹子受了伤，此地又距长安还有一段路程。”
“看郎君穿着，应是富贵人家，这样吧，郎君遣人将我二人送去长安，这水壶便送予郎君了……”
闻言，那少年顿时喜笑颜开，道。
“这容易！”
“春陀，派人去把我的马车赶过来，你亲自送这两位去长安城。”
话音落下，一个身形微躬，头戴黑纱小冠的中年随从低头上前，拱手称是。
那少年吩咐完了之后，抱着水壶就要往回走。
但是，走了两步，又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他转过身来，道。
“你这水壶是好东西，我不能白拿。”
“若是日后你在长安城中，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去平阳公主府，就说找刘……刘十，放心，再大的事，我都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