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人知晓的生日
今天是楚千夜的生日，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没人记得这个日子，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若不是短视频平台跳出一张花哨的生日贺卡，五彩气球在屏幕上晃来晃去，配着句“祝你生日快乐”，他怕是压根不会想起这回事。他盯着手机，蓝牙耳机里传来的生日歌轻快得刺耳，像在嘲笑这世界的热闹与他无关。
楚千夜今年大四，就读于一所平平无奇的本科大学。高考那年，他超常发挥，收到录取通知书时乐了好几天。他就是这样，容易满足，一点小事就能让他高兴半天。宿舍的单人床上，他懒散地躺着，目光落在天花板剥落的墙皮上，脑子又开始天马行空。他幻想过毕业后的日子——或许去当个护林员，工资不高，但够生活。最重要的是，能有大把时间读书。一想到在林间小屋，捧着一本泛黄的书，耳边只有风声与鸟鸣，他就忍不住心动。
读书是楚千夜唯一的爱好，也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特质。他是个闷葫芦，内向得像块石头，两脚踹不出半个响屁。可他的内心却如彩虹般斑斓，盛满了从书本里汲取的奇思妙想。科学的严谨、数学的优雅、哲学的深邃，他来者不拒。那些晦涩的书，别人看来像自讨苦吃，他却当宝贝，读得慢条斯理，逐字逐句地品味，仿佛在与另一个浩瀚的银河对话。相比之下，现实却像小学生写的流水账，枯燥得让人昏昏欲睡。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耳机里的生日歌也停了。楚千夜的目光飘忽，思绪却跌进童年的碎片。那是他几岁？六岁？七岁？记忆像老照片，模糊却温热。生日那天，父母炖了锅排骨，一家人围在破旧的方桌旁。他爸给他夹了块肉，他转手夹给了奶奶，惹得满屋笑声，夸他懂事。那时候家境清贫，可笑声比什么都暖。楚千夜抿了抿嘴，喉咙里泛起一丝酸涩。
他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想告诉谁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父母？念头刚起就被掐灭。初一那年，父母离婚，各自有了新家庭、新孩子，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他被留在姥姥的老房子里，像个多余的影子。起初，父母还会偶尔来看，带点水果或零花钱，后来渐渐没了踪影。他也曾是个活泼的孩子，爱搞恶作剧，爱逗同学笑，可父母分开后，他像被抽走了魂，变得沉默寡言。他怨过，恨过，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可慢慢地，他想通了——自己不过是他们生命里的意外，他们离婚后各自幸福，这样挺好。姥姥对自己那么好，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可去年，姥姥也走了。
楚千夜翻了个身，枕头下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他盯着那张虚拟贺卡，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谁。发小？舍友？可一想到说了，他们八成会觉得该送点礼物，他又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让这份孤独被谁怜悯地打量。
心头一阵别扭，楚千夜坐起身，抓起外套，决定出去走走。他推开宿舍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莫名的凉意。抬头望去，星空深邃得像要将人吸进去，某颗星星似乎闪烁了一下，像是遥远的眼睛，注视着他。他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
楚千夜的大学坐落在保市市中心，周围高校林立，街上总是熙熙攘攘。放眼望去，满是年轻的面孔，谈笑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小贩的叫卖和电车铃声。情侣们牵手走过，笑得肆意，他却觉得心底泛起一阵孤寂。二十二岁了，他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指望过会有谁看上自己。“就我这长相，这性格……”他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安慰自己：独处也不赖，至少有大把时间读书。那些书里的世界，比现实有趣多了。
走着走着，他拐进一条窄巷，喧嚣被隔在身后，只剩昏黄的路灯洒下斑驳的光。忽然，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争吵，夹杂着哭喊。他皱了皱眉，好奇心驱使他走近一看，顿时愣住——一群小学生围着一个老乞丐，拳脚相加。老头怕有七八十岁，破衣烂衫，瘦得像根枯枝，抱着头蜷在地上，嘴里不住地求饶，鼻血淌了一地。
楚千夜脑子“嗡”的一声，血气直往头顶冲。“这帮小混蛋！”他攥紧拳头，怒火烧得胸口发烫。
“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他大步上前，声音压着火气。
几个小孩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为首的大个子男孩上下打量他一眼，撇嘴道：“你谁啊？少管闲事！”
这话像点燃了引线，楚千夜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像是身体里沉睡的本能被唤醒。他没说话，只是沉着脸逼近，眼神冷得像寒冬的湖面。男孩被他气势震住，却不肯示弱，举起手里的木棍朝他挥来。楚千夜胳膊一痛，怒火彻底炸开，反手一脚踹在男孩胸口。男孩“哎哟”一声摔出去两米远，其他小孩见状，尖叫着四散逃开。
巷子里安静下来，只剩老头粗重的喘息。楚千夜蹲下身，扶起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和：“大爷，您没事吧？那几个小子欠教训。”
老头颤巍巍地抬头，脸上满是灰尘，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没事，谢谢你，年轻人。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得交代在这儿了。”
楚千夜摆摆手，帮老头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老头却絮絮叨叨问起些琐事，家住哪儿，学什么专业，楚千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里却觉得有点无聊。正想找个借口离开，老头突然住了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深邃得像夜空。
“大爷，您……盯着我干嘛？”楚千夜被看得发毛，挠了挠头。
老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你还是这么善良，上次因为这性子，可吃了不少苦头吧？”
楚千夜一愣：“啥？上次？”他满脸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头没解释，目光越发柔和：“人生，有意思吗？”
这话像一颗石子，砸进楚千夜心底的湖。他想起父母的冷漠，姥姥的离去，还有那些无人知晓的夜晚，半晌没吭声。良久，他低声道：“还……挺有意思的吧。”
老头听罢，哈哈大笑，笑声洪亮得像从胸膛深处迸发，哪像个落魄的乞丐？巷子的昏光在他身后晃动，影子拉得老长，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他站起身，拄着根破木杖，缓缓道：“祝你好运，楚千夜。剧变将至，凡事小心。”
话音未落，他转身走进巷子深处的黑暗，背影眨眼间便无影无踪。
楚千夜呆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他怎么知道我名字？”他皱眉嘀咕，脑子里乱成一团。“哦，可能是以前听谁喊过我名字吧……对，肯定是这样。”可那句“剧变将至”又是什么意思？疯子？还是……他甩了甩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一夜，保市的星空格外深邃，像是藏着无数秘密。少数喜欢仰望夜空的人或许会注意到，远方的天际掠过一串暗影——数十架武装直升机，低鸣如蜂群，划破长空。不知不觉间，时代的巨幕正缓缓拉开，而懵懂的少年，即将踏上一场奇幻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