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尸潮中的哭声
天色灰蒙蒙的,像被一层厚重的铅幕压住,连风都带着腐臭。城市早已不再是人类的领地,街道上满是翻倒的车辆、破碎的玻璃和干涸的血迹。侯弘毅站在一栋废弃大楼的顶层,俯瞰着这片死寂的废墟。他的眼睛是浑浊的灰白,皮肤干裂而苍白,指甲尖锐得像野兽的爪子——他不再是人,而是这末世中的一头丧尸。
一个月了。自从病毒爆发,他变成这副模样,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他还记得自己被咬的那一刻,尖叫、鲜血、混乱,然后是无尽的黑暗。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还能思考,还能回忆,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类似“自我厌恶”的情绪。这让他与那些只知道嘶吼和撕咬的低级丧尸不同,但他并不感激这份“特殊”。活着,或者说“存在”,对他而言只是另一种折磨。
侯弘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前几天撕裂某个倒霉幸存者时留下的血迹。他试过用断裂的钢筋刺穿胸膛,从高楼跃下,甚至任由其他丧尸撕咬自己。但没用。他的身体总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愈合,意识也始终清醒。他是个怪物,一个无法摆脱自身存在的怪物。
远处传来低沉的嘶吼,尸潮又开始躁动了。他能感觉到那些低级丧尸的存在,像一群无形的虫子在脑海中蠕动。他皱了皱眉,试图屏蔽这种奇怪的“共鸣”,却无济于事。自从他觉醒以来,这种感知越来越清晰,有时他甚至能模糊地影响它们的行动——让它们停下,或者朝某个方向移动。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愿深究。
“够了。”侯弘毅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他的目光转向大楼边缘,心中再次升起那个念头:如果再试一次呢?也许这次能彻底解脱。他迈开步子,走到天台边缘,风吹过他破烂的衣衫。他闭上眼,正要纵身一跃——
“哇……哇……”
一声微弱的哭声打破了死寂。
侯弘毅僵住了。他睁开眼,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声音很近,就在楼下某个角落。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转身,顺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哭声断断续续,像一盏微弱的灯火,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楼梯尽头是一间破败的便利店,货架倾倒,地面散落着过期食品和碎屑。哭声从柜台后面传来。侯弘毅走过去,绕过一堆杂物,然后看到了她——一个女婴。
她被裹在一块脏兮兮的毛毯里,躺在一个翻倒的购物篮中,脸蛋红扑扑的,小手胡乱挥舞着。她的哭声已经弱得像猫叫,显然是饿了太久。周围没有大人的痕迹,只有几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侯弘毅站在原地,盯着这个小生命。他的脑海一片混乱。一个婴儿?在这片尸横遍野的末世里?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管?
“哇……”女婴又哭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她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朝他伸出手。
侯弘毅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本能地后退一步,低吼了一声,像是在警告她——或者警告自己。他是丧尸,杀戮和吞噬是他的本能。这个脆弱的小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食物,甚至连塞牙缝都不够。可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女婴的哭声渐渐停了。她似乎累了,闭上眼睛,小小的胸口微微起伏。侯弘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他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几乎触到她的脸,却又猛地缩回。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片段——曾经的家,曾经的笑声,还有一个他早已忘记名字的小女孩。那是他的人类记忆,残破而遥远。
“……你不该在这里。”他低声说,尽管知道她听不懂。他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便利店外传来。
“快!这边有声音!”
“是活人吗?”
“管他呢,找到吃的再说!”
三个衣衫褴褛的人类闯了进来,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铁棍和刀。他们显然是幸存者,脸上满是疲惫和疯狂。看到侯弘毅,他们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警惕的神色。
“丧尸!”其中一个男人大喊,举起铁棍就砸了过来。
侯弘毅侧身一闪,铁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他的速度远超常人,反手一抓就掐住了男人的脖子。咔嚓一声,骨头碎裂,那人软软地倒下。另外两人惊恐地尖叫,转身想跑,可侯弘毅已经动了。他的爪子划过空气,血花绽放,两个人类几乎同时倒地,气息全无。
便利店里恢复了安静,只剩女婴微弱的呼吸声。侯弘毅站在血泊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杀戮对他来说毫不费力,甚至不需要思考。可这一次,他感到一丝异样——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那个女婴。她还活着,就在几步之外。
他慢慢走回去,俯身看着她。她又睁开了眼,乌黑的眸子映出他狰狞的面孔。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一点也不害怕。
“你……真是麻烦。”侯弘毅嘀咕了一句。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连同毛毯一起抱了起来。她的体重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却让他的动作变得僵硬而笨拙。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当他抱着她走出便利店,迈入那片尸潮肆虐的废墟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至少,你得活下去。”
天色更暗了,远处传来低沉的嘶吼。侯弘毅抱着女婴,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的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孤独,却又透着一丝奇异的温度。尸潮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逐渐朝他聚拢,但他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全在怀里的小生命上。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从何而来。但从这一刻起,她成了他在这末世中唯一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