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难以释怀的求学生活——小学(上)
上一章提到了让我高中三年度过得很不愉快的一个室友,姑且叫他Y吧,按照他的姓氏来。
想来想去Y的事迹到底值不值得讨论?这是另外一说。
不过在Y之前,也就是从我读小学开始,一路上总是能遇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在这期间,坏人总比好人多,我唯一能用来形容他们的词便是“垃圾“或者”人渣”;单是写人渣也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决定坏人好人一起写。
我说过我是一个很要脸的人。要脸代表着什么呢?代表着我的自尊心极强。
自尊心极强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被别人欺负了也不会告诉爸爸妈妈,会固执地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是因为我有错别人才欺负我的。
害,其实吧,我也曾告诉过妈妈自己被人欺负的事情,但……听我接下来慢慢说吧。
从读小学开始,我慢慢意识到何为人情世故。当时分学校是按户口所在地分,我家的房产证在我奶奶贾秀手里,所以某种名义上来说,我家没有房子,因此按地址分只能分到市里名声非常差的一个小学。
没有几个家长会甘愿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吧。
我妈妈找到了我父亲家里财富地位最高的、我的姑姑金云,一个公司的退休总监。
姑姑的人脉很广,几天时间就托人查到了市中心几所不错的、没招够人的小学。在姑姑的帮助下,妈妈如愿以偿将我送到了家里这边一不错的小学。
入学的第一天我到现在记得很清楚,从我进入教室的那一刻起,教室由喧哗瞬间转变为安静,所有学生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我。
我一直认为,这个世界对于内向的人很不友好。
直到我升入三年级,在放学的第一天,我被一众女生围住。
现在想想,我真是恨自己不够成熟,怎么不懂得察言观色……甚至分不清嘲笑和玩笑的区别。
那群女生大概六个人,像过家家一样围着我,指着我的书包哈哈大笑。
当时流行的动画片是虹猫蓝兔七侠传,妈妈在我来到小学之前,用50元给我买了一个有着虹猫蓝兔花纹的书包。
50元是什么概念呢?小的时候妈妈打零工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不到200元,我的父亲在外当兵,很少回来,更别说给家里往回来寄钱了。
那个书包我一直背着,背了三年。二年级下学期的时候,书包上的花纹已然模糊不见,书包带也断了。妈妈会喊外婆定期把家里大人不穿的牛仔裤上的布条裁剪下来,缝在书包带上。
经历的偏见告诉我,这个世界对于内向和晚熟的人很不友好。
风雨无阻,我的书包除了装书,还承载着外婆一针一线的爱。
当那群女生对着我的书包指指点点时,我以为她们是羡慕我书报上的虹猫蓝兔图案。直到其中一个女生,我的邻桌,她大声并且笑得合不拢嘴:“姬越的书包带是缝的,有好多补丁!”
内向和晚熟的品质让我对别人的嘲笑嗤之以鼻,我并不会在乎她们的语言。虽然上了高中成了班里的垫底,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稳居年级前三,对于这些富家子弟的语言攻击,我自带免疫功能。
第二次让全班哄堂大笑的场景发生在崔老师的数学课。
如果说存在于我记忆里的,我的小学老师,印象最深的只有三位老师:薛老师、崔老师,还有一位……不想叫她老师,且喊她李女士吧。
崔老师的数学课上,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写鸡兔同笼的数学题。只见崔老师像抓小鸡崽似的,径直走向我旁边男生的位置,直接提起那个男生的后脖颈,把他拽到了讲台上。
“上课不好好听讲你把头低在桌子下干啥?!”崔老师是一个短发络腮胡的小老头,个子不高,挺着啤酒肚,大胡茬格外引人注目,他经常喝酒,身上总有淡淡的啤酒味道。
没错,被提上讲台的那个男生就是我同桌,名字在此便不多说了。
“他……”我的同桌满脸通红、神情紧张得有点妙不可言,他一边用手指着我,一边唯唯诺诺地看着崔老师。
“他怎么了?”崔老师怒目圆睁地看着我的同桌,反手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大嘴巴子,清脆的声音震惊了全班同学。
同桌一边捂着被崔老师打红的脸颊,一边颤颤巍巍指着我:“崔……崔老师,姬……姬越……”
“姬越怎么你了?”崔老师依旧非常生气,两只黑色眼眸气鼓鼓看着我的同桌。
“姬越……姬越的袜子是粉色的……”同桌的话一出,全班瞬间哄堂大笑。
是啊,男生穿粉色纹着小熊花纹的袜子,谁看到不会笑呢?
崔老师一愣,一个大步从讲台上跑了下来,他就站在我身边。
我以为他会和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带着笑意,没想到,崔老师只是弯下腰来,温柔地用那双大手抚摸我的头。
出乎我的意料,那双手带着鼓励和安慰的意味,有温度地抚过我的头。任谁也不会想到,脾气暴躁的崔老师在我面前会如此温柔吧。
那双大手抚摸我的头的瞬间,班级迅速安静了下来。我像一块放在橱柜里很久没人买的小蛋糕,被崔老师的善意瞬间融化。
有人肯定会问,为什么要穿粉色的袜子呢?因为贫穷。
因为贫穷,所以一个书包缝缝补补背了六年,被别人追着嘲笑;因为贫穷,所以只能穿家里表哥表姐们长大了穿剩下的袜子和衣服;因为贫穷,上小学最害怕上的课是美术课,因为每次美术课都需要带卡纸,校门口的卡纸两元一袋,自尊心要强的我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开口要钱……
所以每次的美术课我总会被“孤立”,大家三五成群互相摆桌子、换位置,在老师的带领下一起做手工,而我带着妈妈给我买的那盒小小的彩笔,每次都会借口自己忘带了或者故意假装自己和坐在后排的“差生”关系好,成功成为了美术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
每到此时,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嘲笑我书包的邻桌总会非常大方地在指尖蘸一口自己的唾沫、从卡纸包里掏出一张卡纸递给我,在美术老师赞赏的目光中轻声说一句:“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所以给我用下你的彩笔不过分吧!”
一盒小小的彩笔只要5元钱,一包卡纸2元钱……少年家境的贫寒让我学会了沉默。
我从来不会和同龄人挤在校园门口去看五元一盘的蜂蜜小蛋糕或是起步价五毛,只有酱料的纯煎饼是怎么做的,我只会偷偷地看。
躲在距离学校不远的、经常有学生们抽烟的地方静静看着商贩从红色塑料桶里舀出一大勺像是加了奶粉的面糊倒在梅花糕模具上,只是翻个身,香甜奶香味的蛋糕就会从模具中脱落出来。
后来有一次偷偷从储钱罐里拿出了几枚硬币换了小蛋糕,被妈妈发现后立刻当着我的面全部丢掉了厕所里。
妈妈说,我花钱买的都是垃圾食品。
事实确实如此,从小到大,但凡我偷偷吃辣条等路边摊的小吃,必然会遇到皮肤过敏和身体难受的情况。有句古话叫“贵人吃贵物”,那我坚信,我一定是个贵人,我天生好命。
话题又扯远了,除了崔老师,还有刚才说的薛老师,一位我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语文女老师。
前文说过三位老师。我认为,我算是薛老师的得意门生吧,字母歌和拼音表我背得滚瓜烂熟,语文成绩更是靠前。直到有一次,我对薛老师失去了希望。
好的老师应该是孩子心目中的灯塔吧,我曾经特别喜欢薛老师,当然只是过去式了。
记忆犹新,有一次,薛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在作业本上写一句古诗。当时做完作业已是深夜,且,一年级的小朋友对于古诗并不熟悉,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班里大部分的同学在作业本上写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十个字。
妈妈在我的作业本上熟练地写了“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因为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妈妈嘱咐我明天早点去学校照着一抄就可以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刚刚踏入学校,薛老师就开始检查昨晚留的作业。
作业只有八个字,如果你是老师,遇到自称没有带作业的学生,你会怎么做呢?
薛老师选择拿起教室后面的棍子挨个打我周围那些没带作业的学生,拉在讲台上打。
到我的时候她打开我的作业本,一眼认出了和我不同的字体。
“你这字是谁写的?”
“我妈妈,老师,她让我早点来……”
薛老师并没有像对待其他不拿作业的学生那样对我,她直接拉着我,让我站到教室门口,站了一早上。
“家长替孩子写作业,很光荣吗?什么样的家长?”薛老师只是冷笑,她并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随后拿出手机让我拨通妈妈的电话。
没错,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叫家长。除了上高中一次很严重地被同学欺负,第一次被叫家长。
对于一个名列前茅、心思敏感、内向要脸的人来说,站在那里的每一秒我都无地自容。
当时的我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撒谎,说自己没带作业,这样的话,挨一顿打也不会被罚站一早上等妈妈来。
妈妈来了之后,不出意外,同样被薛老师嘲讽了一番。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失落的情绪吧,妈妈告诉我,薛老师最后说我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重要吗?老师教书育人,不应该先保护孩子的那颗童心吗?
如果家长的教育行为不对,你完全可以私下去找家长沟通交流,何必迁怒于孩子呢?
经历这次事后,我对语文的热爱大打折扣……再也没好好认真上过语文课,高考语文刚刚及格出头,大概也和从小这节语文课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吧?
自尊心……我的自尊心……我没有故意犯错却被叫家长,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从早上7.30站到了11.30放学结束,教室门口,上课下课站着的都是我。
敏感,脆弱,沉默,在灰烬中失去信心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