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捉刀人
没有急着进门，孔方面带微笑。
默默观察着酒馆门口，这些捉刀人的举动。
“这个柳一刀，上个月还是八百两的赏金，如今竟已涨到一千二百两了，若叫老子遇上就好了。”
“嘿，你小子这是老寿星吃砒霜，就凭你那两下子，撞见了就是送命……”
“你说什么？今日我就让你见见，什么叫夺命穿肠剑……”
“哼，你以为我开山裂碑手会怕你不成？”
衙前酒馆前，顿时便热闹起来。
众人见惯不怪，迅速退开距离，让出老大一块空地。
看着场中两人顶牛。
这就是最原始的广告营销么？可真够糙的。
看了一阵，场中二人还在耍嘴皮子，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孔方只觉得无趣，索性迈步进了酒馆，左右打量了一圈。
一楼大堂上，七八张桌子，都已坐满了人。
这还只是半上午的，居然就有这么多人在酒馆。
看来这乱世之下，捉刀人的行当，也挺卷的。
孔方径自便想沿着木质楼梯上二楼。
面前却多出个瘦猴儿似的人来。
“二愣子？”
呃……孔方怔了一下。
这才想起面前之人的姓名——张路。
家也住在菜行巷，与原身算是发小。
只是前两年，家里托了关系，给他送到酒馆寻了个跑堂的活儿。
已经很少再回菜行巷了。
“六猴儿……”
因着对方的名字，路与六近音，所以得了这么个绰号。
张路扯扯孔方的衣袖，将他引到一旁，目光在他手中的龙泉剑上顿了顿。
好奇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带着剑？”
“这话问的，我来这里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想打听一下，最近有哪些通缉榜上的人物，在附近活动了。”
孔方轻笑回道。
张路蹙眉：“你？打听通缉逃犯？
“不是……孔二，你这是做了捉刀人？”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就最近一年多，见面才少些。
彼此谁不知道谁？
孔二愣这个绰号，虽说是受他大哥的连累才落下的。
但孔家老二也不是什么能人。
就他那体格，挖地种菜都嫌太瘦，怎么转眼竟成了捉刀人？
“遇到你正好，最近有没有什么价格高的通缉犯，在附近活动的，给我点消息，挣了银子回头请你喝酒。”
孔方也不与他争辩，随口问着。
张路嗤笑起来：“呵呵，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不过笑着笑着，见孔方一点玩笑的意思也无。
张路不由也严肃起来：“能上朝廷通缉榜文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
说着他用眼光示意酒馆大堂里的人群。
“别看现在酒馆里这么多人，个个嘴上都喊着想要捉柳一刀那样的大鱼。
“可大部分，其实都只是盯着那些几十个大钱赏金的小活。
“柳一刀若真站到他们面前，只怕全都跑没影儿了。
“钱若有命赚，还得有命花！你还想挑价格高的？”
孔方轻笑，不说如今他有办法解决愿力来源。
接下来剑法定会一日千里。
何况他若真的遇上厉害的对手。
马户、李珠儿，还有神庙中那四个亡魂。
关键时刻，都可以放出来围攻的。
这年头，行走江湖，谁还玩单打独斗啊。
“呵呵，六猴儿，你可别小瞧了这位兄弟。
“人家说不定，比你眼前这大厅里，所有人都厉害呢。”
两人正在楼梯旁说着话，一道轻笑忽然响起。
孔方回头，便见一个穿暗色粗布短打，腰间悬一柄狭长横刀的汉子。
刀柄上还缠着一截已看不出颜色的烂布条。
步态慵懒随意的迈上台阶，见到孔方看过来。
仰头冲嘴里灌了口酒。
身子一歪斜倚到楼梯栏杆上。
咧开嘴角笑着，张口正欲说话，却又突然打了个酒嗝。
“呃……呵……江湖捉刀人里，高手多着呢。”
男子指尖状似无意地在眉心扣了扣。
把葫芦往腰间一挂，转身踩得木梯蹬蹬作响。
张路显是识得此人，躬着身子笑道：“九爷您今儿还是老三样么？我这便给您送来！”
汉子头也未回，举手摆了摆。
见孔方好奇抬头，看着那人。
张路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人便是陆九川陆九爷，咱们婺州地界，捉刀人里排第一。”
“他经常来这里喝酒？”孔方双眼微眯。
张路下意识回道：“从城外开始闹妖灾那天，便来了郭北，每日就在楼上吃酒。”
孔方点了点头，笑道：“照他要的老三样，给我也上一份。”
言罢也不理会六猴儿的反应，迈步往楼上而去。
二楼倒没有下面那般拥挤。
不过几张桌子上，却也三三两两的坐着客人。
靠西面的窗边，裴九川一脚搭着长凳，独自占了张桌子。
孔方上前，轻笑道：“九爷不介意拼个桌吧？”
裴九川头也没抬，淡淡道：“你自便……”
孔方在他对面坐下。
裴九川晃了晃酒葫芦，发现已经空了。
皱了皱眉，终于抬头看了孔方一眼。
目光在孔方手上的龙泉剑上扫过。
“这把剑，哪来的？”
孔方轻笑：“朋友所赠。”
裴九川蹙眉盯着孔方的双眼。
孔方毫不示弱，与他对视着。
片刻后，裴九川忽然咧嘴，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一对眼中，却是冰冷肃杀。
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龙泉剑，百炼金钢，看着眼熟的紧。”
孔方眯着眼，手搭到剑柄上，轻轻拍了拍：“九爷见过此剑？”
裴九川面上笑意一收，冷冷道：“老子有位朋友，前几日在江上遭人毒手。
“这把剑，应该随他沉在江底，如今却在你手里拿着……你说，爷该不该问问？”
话音未落，桌底寒芒骤现！
几乎同一时间，孔方龙泉剑弹出剑鞘三寸。
镪！
金属摩擦的声音，犹如龙吟。
两股气劲在桌底相撞，桌面之上插着筷子的竹筒，咔嚓裂开。
数十根筷子，哗啦撒落开来。
“九爷这是何意？”孔方坐在长凳之上，连人带凳向后滑出数步。
“验货！”
裴九川一甩手，撤去暗劲，眼底杀机未消，“若袭船有你一份，今日正好宰了你，取剑物归原主！”
这时张路正好捧着托盘上楼。
见着眼前一幕，惊得呆愣当场。
“九爷的朋友，姓聂吧？”
孔方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裴九川突然来郭北，要等的是什么人？
看来聂小倩那位当左都御史的老爹。
已然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