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地位转换
林府。
宋远猛然睁眼起身，五指死死扣住脖颈，脊背重重撞在雕花床栏上发出闷响。
虽然没有摸到那根粗糙麻绳，但是咽喉处火辣辣的窒息感仍残留不去。
作为铜皮境武者，他竟然会被一群混混用铁网困住。
余光扫过床柱上栩栩如生的缠枝莲纹，他忽地扭头环顾四周。
方形地砖洁白无瑕，油亮红木八仙桌稳立中央，桌上青瓷茶盏覆着从窗棂透出的暮光。
闭眼前明明还在被人围堵的小巷，什么时候来到这间华贵卧房？
“宋公子醒了。”
宋远骤然循声看去，被暮光吞没的朱漆门框边立着一名蓝裙少女。
少女裙摆被穿堂风掀起涟漪，身后是明暗交接的飞檐廊道。
“这里是？”
“这里是林府。”
林府？玄山林府？！
宋远怔住，脑海中倏忽闪过一袭锦绣白衫。
寻常伴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攥紧锦被的他突然想到了巷中好友，急忙拱手问道。
“劳烦小姐，我为何会在贵府？还有我的两个好友何在？”
“你救下的公子是我们府上的管家，他把你安排在了这里。”
低头少女的清脆声音，让宋远瞪圆双眼。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更让宋远意想不到。
“至于公子好友，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并不知晓，倒是令尊正在大堂等着公子。”
与此同时，大堂。
铜鹤展翅吐着袅袅白烟。
位于主座的林玉彤将瓷盏放到红木案几上，锦绣白裙随着动作泛起波浪，丹凤眼扫过堂下分坐两列的两位武馆馆主。
玄岳武馆的宋师霍然起身抱拳，玄色劲装袖口领口处的银线云纹在暮光中流转。
“林小姐放心，玄岳弟子必将全力以赴，让凶险近不得铺上掌柜们半步。”
对面追风武馆的贾师几乎同时振袖而起，胸前绣着的苍鹰振翅欲飞。
“为林府效力，乃是追风武馆的荣幸。”
“有劳诸位，王管家给二位讲讲具体事宜吧。”
林玉彤转身离座，裙摆掠过青铜鹤炉展开的羽翼，弥漫的香雾随即吞没那道转入白玉屏风的修长身影。
一直立在主座右侧的王知真掀起长衫下摆，从容落座后向左右抱拳。
“小姐繁忙，今后事宜将由我与二位相商。”
“英雄出少年。公子年纪轻轻就当上贵府管家，以后定要多多指教。”
贾师胸前苍鹰随笑声震颤，常年绷紧的方脸堆出数道笑纹。
望着与故人相似的少年，宋师感慨追忆。
“数年前林公子还是跟在令尊身后的俊书生，如今竟已执掌林府内外事务。”
他话音停顿，目光落在少年腰间悬挂的林字玉牌上。
“若令尊知晓你现在的成就，一定会十分欣慰。”
此时在侍女的带领下，宋远踏入大堂。
少年的目光经过父亲恭维的笑脸，死死钉在王知真腰间晃动的林字玉牌。
前些时日，他还是个不配与父亲搭话的穷书生，今日怎么就......
看到有人到来，大堂的三人不约而同看去。
“宋远，过来拜见你......”
瞥见儿子攥紧的拳头，截住话头的宋师皱起眉头。
知子莫若父，从儿子铁青的脸色，他察觉不妙。
“你杵着干什么？”
一滴滴冷汗滑过脊背，似乎要将地上青砖看出花的宋远喉结抖动全盘托出。
“我本来...千罗坊...守在茶楼...贾兄...”
结结巴巴的破碎语句回荡大堂，父亲与长辈的目光好似锁链绞住宋远颤抖的身躯。
锁链越缠越紧，最终勒得宋远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未说完的话语也被堵在了喉间。
王知真慢条斯理抚平袖口褶皱，在满室死寂中轻笑出声。
“少年气血方刚偶尔行差踏错，本是常理。”
“可贵的是宋兄和贾兄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实在难得。”
“不瞒二位，我正是见他们展露的拳脚和心性，才会劝说家主与两位馆主合作。”
贵人愿意大事化小息事宁人，宋师和贾师紧绷的肩颈微微放松。
“公子大度，宋河佩服！”，宋河朝王知真行了端正的抱拳礼，转头呵斥儿子。
“快给王哥道歉！”
自记事以来，日夜习武，向来是同辈武者中的佼佼者。
现今却要将脊梁弯向个文弱书生，而且他还是与自己同龄。
这种落差让宋远无法接受，使得他将十指深深戳进掌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河怒不可遏，生怕儿子惹怒林府，刚想呵斥。
“不用，本就是一件小事，倘若宋兄真想道歉......”
这时，王知真像想起什么，笑了笑。
“这样吧，我有个哑巴兄弟，从小被火烧坏了脸，整天戴着面罩，他根骨普通但总想练武。”
“可惜家里凑不出钱供他，我落魄时受了他不少照顾。”
“我一直惦记着要还这份情，这次刚好是个机会。”
“我打算让他拜进玄岳武馆，到时候麻烦宋兄多指点。”
宋远听完紧绷的脊背一松，他抱拳直视王知真，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王哥放心，我肯定用心带他”
见到儿子低头，宋师急忙拱手承诺。
“他在武馆的用度全由宋某担待，定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四人闲聊数句，端着茶开始商议护卫章程。
刚刚敲定，大堂外忽然传来木拐击地的闷响。
一瘸一拐的贾仁拖着一双瘸腿，缓缓跨过门槛。
他没有宋远的傲骨，看清主座上的人影后，竟踉跄着扑到王知真跟前。
在贾师欣慰的目光中，行抱拳礼的贾仁脊梁几乎折成一条直线。
王知真则以同样的说辞，扶住对方手肘。
一来二去，一个虚构的哑巴兄弟同时在两家武馆挂了名号。
暮色漫过飞檐，宋贾两位馆主开口邀宴王知真，被对方以府中事务婉拒。
众人正要告辞，宋远倏地想起白日同行时好像还有一位。
前进的身形一顿，正准备转身，被贾仁拉住衣袖。
看着额角渗出细汗拼命眨眼的好友，不明白是何含义的他笑着朝身后王知真抱拳。
“王哥，白日同行的夏玲师妹是否已经离去？”
立于大堂雕花门框边的王知真脸上笑容不变轻笑反问，暮光在他背后照出大片阴影。
“什么夏师妹？”
趁此之际，凑近父亲的贾仁嘴唇快速张合，贾师随之瞪圆双眼脸皮震颤，即刻用鞋跟撞向宋河长靴。
面色如常的宋河立刻用右掌扣住宋远右肩，声如洪钟盖过儿子的追问。
“王公子留步，我们改日再会。”
随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名玄衣护卫从暗处中走到王知真身边。
“公子，泼皮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