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胃中乾坤

陆浩的鹿皮靴陷在黏稠的胃液里，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响。鲸尸的胃壁高耸如血色山峦，表面布满蠕动的翡翠纹路，纹路间隙渗出琥珀色黏液，遇空气即凝成糖晶，簌簌坠落在他的发梢。

“爹爹！这里像果冻房子！”他仰头冲着上方喊，声音在腔体内撞出层层回音。三刻钟前，他在鲸尸残骸上追逐一枚发光的星砂，失足跌入骨缝裂开的黑洞。此刻头顶的入口早已闭合，只余胃壁纹路泛着幽幽磷光，仿佛千万只鬼眼凝视着他。

陆浩蹲下身，指尖戳了戳脚边的胃液。黏液突然暴起，凝成触手缠住他的手腕，鳞片状的表面浮现《饲种录》残章：“以鲸为皿，饲种于胃……”未及读完，触手被混沌丹气染成琥珀色，软塌塌地垂落成糖丝。小娃娃扯下一截糖丝塞进嘴里，瞳孔骤然收缩——甜味中混着娘亲做的茯苓糕香气！

穿过蜿蜒的胃壁褶皱，豁然开阔的腔室让陆浩张大了嘴。

穹顶倒悬着九百具冰晶棺椁，棺内婴孩的掌纹与他胎记如出一辙。地面中央矗立青铜祭坛，坛身饕餮纹的兽口衔着盏长明灯，灯油竟是凝固的星砂。而祭坛顶端，整整齐齐码放着三百枚冰晶茯苓糕，糕体剔透如琉璃，内里冻着游动的青铜丝。

“是婆婆给的糖糖！”陆浩蹬着短腿爬上祭坛，肚兜沾满胃液凝成的糖霜。他抓起一块茯苓糕，乳牙咬下的刹那，整座祭坛轰然震颤。饕餮纹兽目迸射青光，映出初代宿主虚影——那人正将茯苓糕塞入濒死婴孩口中，糕体中的青铜丝钻入七窍，在孩子眉心烙下蛛网胎记！

“坏叔叔！不许喂妹妹吃虫子！”陆浩将茯苓糕砸向虚影。糕体穿透光影，在祭坛表面撞出裂痕，裂缝中涌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混沌气。气团裹着陆浩升到半空，冰晶棺椁应声开启，数百具婴尸齐齐转头，脖颈发出青铜锈蚀的“吱呀”声。

婴尸们爬出棺椁，关节扭曲如提线木偶。它们的胸腔裂开，露出翡翠色肉瘤，瘤体表面伸出青铜丝缠向陆浩。小娃娃骑在混沌气团上左躲右闪，从兜里摸出珍藏的山楂籽当弹丸，每颗籽粒都裹着丹气，击中肉瘤即炸出糖浆。

“请……用……膳……”

祭坛发出机械般的低吟，冰晶茯苓糕自动飞起，精准落入每具婴尸口中。吞下糕点的尸群突然暴长，血肉之躯覆盖青铜鳞甲，额间睁开第三只竖瞳。陆浩的胎记骤然灼痛，紫府内的混沌金丹不受控地旋转，丹纹顺着手臂爬上祭坛——

“咔嚓！”

祭坛中央裂开深渊，伸出的青铜巨手攥住陆浩脚踝。手背纹路与他的胎记完美契合，仿佛这手臂本就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第三百代饲种……归位……”

深渊中传来的声音震得胃壁崩裂，陆浩在坠落中胡乱抓挠，指尖触到巨手关节处的凹槽——那里嵌着半块冰晶茯苓糕！他本能地塞进嘴里，乳牙咬碎的瞬间，海量记忆灌入识海：

三百年前，初代宿主将娲皇血脉炼成第一枚茯苓糕，喂给濒死的陆氏先祖。青铜丝在血脉中扎根，世代相传的胎记实为寄生道种的标记。每块祭坛上的茯苓糕，都融入了历代饲种的一块骸骨！

“浩浩才不是饲料！”陆浩的丹气轰然爆发，金色纹路爬满巨手。深渊底部传来惨叫，青铜手臂寸寸龟裂，碎渣在空中凝成钥匙形状。他攥住钥匙插入祭坛裂缝，所有婴尸突然僵直，胸腔肉瘤吐出被吞噬的星砂，在穹顶拼出《饲种录》真谛：

“以亲为皿，以子为种。茯苓作引，门启魂冢。”

祭坛在轰鸣中坍塌，陆浩跌坐在星砂堆里。手中的钥匙融化，凝成糖衣裹住他的胎记。冰晶茯苓糕尽数炸裂，青铜丝如潮水退入深渊，婴尸们化作翡翠尘粉，被胃壁吸收殆尽。

陆天澜的剑气劈开鲸尸腔体时，正见儿子在废墟中堆糖人。星砂与胃液凝成的糖浆，在他手中捏成初代宿主的小像，只是那人眉心多了一枚歪扭的乌龟涂鸦。

“爹爹，请坏叔叔吃王八！”陆浩笑嘻嘻地递过糖人。

糖人突然睁眼，瞳孔中映出青铜巨门虚影，门缝渗出粘稠的星砂，却被陆浩一口咬掉脑袋。

混沌海的风掠过残破的祭坛，一缕茯苓香气混在血腥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