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金枝:我成了皇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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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冬至休沐三日,但酒肆不能一直歇业,姚甜楠只在家住了一宿,便准备回了。

晨霜未消,陈希赶着驴车,停在吴家大宅门前,车辙在冻硬的地面上碾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四哥哥出来送,将竹编箱笼搁在车板上,姚甜楠麻利的上了车。

车轮碾过覆霜的石板路,辘辘的向村东头席婶子家去。

正巧回来过节,拉一车酒回去。

她回头望了一眼吴家大宅檐角的霜花,迎着初升的日头,晃得人眼睛酸疼。

身后的箱笼随着驴车晃晃悠悠,那里边塞满了她与这个家,最后的一点牵念。

车马巷的日子悄无声息地流逝,酒肆的生意渐入佳境。

转眼就到了年,姚甜楠只回吴家待了六日,

正月初六的清晨,霜花正盛,姚甜楠和陈希便忙不迭回了县城。

姚甜楠呵着白气推开酒肆门板,指尖被铜锁冰得发红。

陈希在后院劈柴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麻雀,碎木屑混着晨光簌簌落下。

“甜姐儿,炭火生好了。”

梁婶子从灶间探出头,新浆洗的蓝布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我蒸了两笼枣糕备着,茶饼酥也备了些。”

“得空便歇会儿罢,晚些忙起来,也有力气应付。”

姚甜楠一向不拘小节,得空便歇着,忙时便紧着手里的活计,做的不好就直言,做的好就多些工钱。

正午时分,酒肆里座无虚席。

姚甜楠刚给雅间的县学教谕斟上酒水,忽听得外间传来杯盏碎裂的脆响。

她忙退出雅间,往楼下去。

“一个女户,也配开酒肆,入商籍?”

前堂,一个身着赭色绸衫的中年男子踹翻了榆木桌,酒壶滚落在地,梅子酒洇湿了青砖缝。

堂下顿时一阵寂然。

常来吃酒的一位青衫书生当即拍案而起,反驳来人。

“刘掌柜此言差矣。”

张明远,县学学生,平日最爱在二楼雅间温书,今日不巧雅间满了,才来了前堂坐着。

“如今的南府近海,商贾盛行——”

“女子无才便是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商贾盛行,与她一介女流何关?”

刘掌柜不等张明远说完,出言打断。

“南府自圣祖爷起,便有女子当垆的传统,刘掌柜莫非比圣祖爷还懂礼法。”

刘掌柜刚起的气势,又被张明远一番驳斥噎了回去。

“我可没说女子不得当垆,只是姚掌柜年纪尚小,便立女户入商籍,到底不是正当。”

这样的话,她听过无数遍。

大舅母说“女子行商贾事,说出去让人戳脊梁骨”。

三姐姐说“女子当垆不成体统”。

路过茶摊的脚夫说,在酒肆吃酒的行商说。

她听见了,也知道这世间的偏见。

她一开始就知道,在这世道,一个女子想要自立门户,比旁人艰难。

也知道,女户经商,更是会被人一遍遍摁入泥淖中。

那又如何?

她要活,要好好的活着。

她不要做寄人篱下的可怜虫。

她光明磊落,从不怕别人泼的脏水。

她要同别人一样顶天立地的活着。

姚甜楠朝张明远行了一礼。

“谢张先生仗义执言。我的门前事,我自己理。”

言罢,她向前一步,挺直腰背,立于堂中,缓缓开口。

“刘掌柜既言我是商籍女户,不正当。

“我今日便说与在座,让各位评一评。

“我父因故自逐除族,后又早亡,母亲改嫁,家中独留我一人。

“我自幼得外祖照顾,却也不愿累及外家。

“立女户之事,自是家中商量过,且得了外祖准可。

“女户户牒,也是家中长辈请来的。

“不知,立户之事是否正当?

“至于商籍,《户律》写了的,女户可与男户同权,申请商籍。

“市引是盖了官印的。

“小店,虽薄本小利,市肆钱、税钱,却分文不少。

“一应食材,日日都是新鲜的,酒水也不曾掺过假。

“不知,这酒肆,开的是否正当?

“我一孤女,不愿拖累于人,只愿凭本事挣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不知做这商籍女户,我何错之有?”

她声音清亮,像是高门檐角悬着的铜铃。

刘掌柜被噎的,有些讪讪。

“至于才德……”

姚甜楠才捡起刚才被刘掌柜踹落于地的酒壶。

“我自幼只习过千字文,算得清几分银钱,确当不得有才。

“然,去岁冬日,小店的热酒、炭火暖了多少人?

“遇上饥寒交迫、深陷困顿之人,分文不取。

“不知,我之德行如何?”

刘掌柜被将了一军,脸色铁青。

张明远立时高声道。

“姚掌柜大义。”

堂中有人叫好,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刘掌柜却突然一声怪笑。

“张明远,你这般维护于她,莫不是看中了她?”

张明远清秀的脸,登时就红了个透。

“姚掌柜施的热酒,不少寒门学子都受了恩惠,我等也是知恩图报之人。”

刘掌柜接着泼来了更脏的水。

“说到底,姚掌柜这酒肆,若是正经行当便罢了。内里到底如何,你知晓几分?便是你自己光明磊落,你又怎知别人同你一般?”

姚甜楠本就是为自己正名,如今若累了他人名声,是她不希望看见的。

她怕张明远说多错多,只得亮出最不愿示于众人的底牌。

“刘掌柜上嘴皮搭下嘴皮,脏水泼的倒是顺手。

“我外祖吴家,从前也是南府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家风向来清正。

“如今,一位舅舅在县学做先生,另一位在县衙领管事一职。

“我从小是外祖、舅舅们教养长大的,且家中礼教甚严。

“我缘何好好的清白姑娘不做,舍了脸皮去做那腌臜事?

“刘掌柜这般诬蔑我,可是瞧得我独立女户,定是个好欺负的?

“又或是,刘掌柜想借此事,污了我外祖家的门庭?”

姚甜楠微挑唇角,双眸锁着刘掌柜,眼神灼灼,直逼得人心发颤。

“我只是不愿给长辈添麻烦,又不是与外祖、家人不合。

“刘掌柜莫不是忘了,开张那日,长辈们曾携朋带友,来为我站场子。

“您此番大闹小店,可否问过我家舅兄们,答应不答应?”

一番话,像一大缸的冷水,兜头浇在了刘掌柜头上,整个人都冷汗淋淋。

他忙不迭的道歉,只道自己猪油蒙了心,都是浑说的。

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灰溜溜的逃了。

风波过后,姚甜楠喊来陈希收拾残局,又嘱咐梁婶子给每桌都送上一碟盐梅子。

众人见闹事的人离开,七嘴八舌的安慰姚甜楠,或真心或假意,她都一一笑着道谢。

晚间,酒客散去。

梁婶子边擦桌子边嘟囔白天的事。

“甜姐儿就该把户牒和市引再挂得更显眼些。”

后厨传来陈希闷闷的声音。

“偏梁婶子还拉着我,下回该让我揍那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