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云雨术
午时将近，日头渐高，会场内的气氛也随之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庭院中央，原本供人歇息交流的区域被清空出来，临时搭建起了一个半人高的简易土台。
农桑司的几位主事官员，陪同着两位气度不凡、身着统一青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登上了土台。
刹那间，场下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乡绅地主、老农佃户，还是那些自视甚高的修士，都齐刷刷地汇聚到了台上，现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陆沉亦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上那两位青袍男子。
无需旁人介绍，他便能感受到，这二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与众不同的气息——沉稳、内敛，隐隐与周遭的天地元气有着某种玄妙的联系，正是周明口中提及的，那两位官府认证的农学士！
其中一位面容清癯、颌下留有三缕长髯的农学士，上前一步，对着台下众人略一拱手，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诸位乡梓，诸位同道，在下柳青，忝为朝廷敕封七品农学士。今日奉农桑司之邀，与师弟石坚，在此与诸位交流些许农桑耕种之道，并演示几样本职所学之浅薄法门，抛砖引玉，以期共同精进，惠泽一方。”
他言语谦和，姿态从容，自有一股久经官场与学问浸淫而成的气度。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恭维与期待之声。
“柳农学士客气了！”
“能得见农学士大人亲传妙法，实乃我等之幸！”
“请大人不吝赐教！”
柳青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安静，随即侧身，对着身旁那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神情略显木讷的师弟石坚道：“石师弟，便由你先来，为诸位演示一番那‘驱虫之术’吧。”
“是，师兄。”
石坚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句，上前一步。
他并未多言，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张与昨日陆沉所见类似的黄色符纸，正是那“驱虫符”。
但他并未像那黑衣青年般直接售卖，而是目光扫视全场，沉声道：“虫豸之害，乃农桑大敌。符箓之道，可解一时之急，然终非长久之策。今日，石某便为诸位演示一门基础的‘驱虫术’，无需符纸，以自身元气沟通天地，引动微风，驱离百丈之内寻常害虫。”
无需符纸，仅凭自身元气施法？！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尤其是那些修士，更是眼神一亮！
符箓虽方便，却需耗费材料绘制，且成本不低。若能直接以法术驱虫，无疑更为高明，也更为节省！
只见石坚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快速掐动了几个简单却又暗合某种韵律的法诀。
他口中念念有词，吐出几个模糊不清、却又带着奇异力量的音节。
陆沉瞬间瞪大了眼睛，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石坚的动作与口诀之上，恨不得将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石坚法诀的变化和口诀的吟诵，周围的天地元气开始产生微妙的波动！
一丝丝淡青色的、代表着风属性的元气，如同受到无形的牵引，向着石坚汇聚而来！
石坚的脸色微微涨红，显然施展此术对他而言亦有消耗。他猛地将掐好的法诀向前一推，低喝一声：“风起！虫散！”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石坚为中心，骤然向四周扩散开去！
仿佛有一阵清爽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驱散力量的微风，凭空生成，吹拂过整个庭院！
虽然此刻并非虫害高发之际，但庭院角落的一些草丛、树木阴影处，原本存在的几只飞蝇、蚊蚋，以及一些细小的爬虫，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片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连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夏日虫豸的烦躁气息，似乎都被涤荡一清！
“好！”
“果然有效！”
“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啊！”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惊叹！无数农户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而那些修士，则更多的是对法术本身的震撼与渴望。
陆沉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他看得真真切切！石坚施法之时，体内的元气是如何流转，如何通过特定的手诀引导，又是如何与外界的天地元气产生共鸣，最终转化为实际的驱散之力！
虽然因为距离和修为的限制，他无法完全洞悉其中的奥秘，但那种掌控天地元气、干涉现实的力量，那种将虚无缥缈的“气”转化为实际效用的过程，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这，就是法术！
这，就是修行者超越凡俗的力量体现！
与这种直接引动天地之力的手段相比，他之前那点小心翼翼渡入内息滋养药苗的尝试，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不值一提！
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也要学会！
他必须学会！
学会这种能够切实改变现状，能够保护家园，能够让他在这条艰难道路上走得更远的超凡力量！
石坚演示完毕，面无表情地退到一旁。
柳青则再次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诸位，驱虫之术，不过是护持之法。农桑之本，终在滋养。接下来，便由在下，为诸位演示一番‘小云雨术’。”
来了！
陆沉的心跳再次加速，双拳不由自主地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调整呼吸，将状态提升到极致，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青。
柳青神态从容，缓缓抬起双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在身前优雅地掐动起一连串更为复杂、也更为流畅的法诀。
与石坚那略显刚猛的风格不同，柳青的动作充满了某种水行特有的柔和与韵律。他口中吟诵的口诀，也并非低沉的喝令，而是一种仿佛带着潮湿水汽、抑扬顿挫的奇异音节，如同溪流潺潺，又似细雨低吟。
随着他的施法，陆沉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周遭空气中，那些代表着水属性的、更为温润的淡蓝色元气，开始活跃起来，如同受到召唤的精灵，欢快地向着柳青汇聚。
柳青的脸色依旧平静，似乎施展此术对他而言，并不算太过吃力。
他掐诀的速度越来越快，口中的吟诵也越来越急促。
终于，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双手猛地向天一指！
“云来！雨落！”
刹那间，奇迹发生！
只见农桑司庭院的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下，竟凭空汇聚起一小片淡淡的乌云！那乌云范围不大，约莫覆盖了半个庭院，颜色也不深，却真真切切地凝聚成形！
紧接着，一丝丝、一缕缕，如同牛毛般的细密雨丝，便从那片乌云中飘洒而下！
淅淅沥沥……
冰凉的雨丝落在人们的脸上、手臂上，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雨水并不大，恰到好处，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无声地滋润着庭院中的青石地面和角落里的几株观赏花木。
甚至，陆沉能隐约感觉到，那雨水中似乎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水行元气！
整个庭院，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甘霖洗涤了一遍，空气变得更加清新湿润，连带着人的心神，都为之一清！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天呐！神仙！真是神仙手段啊！”
“这……这就是小云雨术？！”
如果说之前的驱虫术带来的是震撼，那么此刻的小云雨术，带来的便是近乎神迹般的敬畏与狂热！
无数人伸出手去接那珍贵的雨丝，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
陆沉站在原地，任由那带着微弱元气的雨丝打湿他的衣衫和发梢，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眼中，倒映着空中那片正在缓缓消散的乌云，倒映着柳青那云淡风轻的身影，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如同磐石般坚定、如同火焰般炽热的念头：
学！必须学到手！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有多么困难！
这《小云雨术》，他势在必得！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那半亩药田，更是为了掌握这种沟通天地、呼风唤雨（哪怕只是微型的）的力量！这是他踏入超凡世界，真正开始运用“法”之力量的开端！
他眼中燃烧起熊熊的渴望火焰，那火焰中，蕴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为了紫燕的期盼，为了这个家的未来，为了自己那不甘平凡的求道之心，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而这《小云雨术》，便是他撬动命运的第一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