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章 中元诡阵·三煞引
阴历七月十四的夜风裹着纸灰打旋,十字路口西南角的招魂幡猎猎狂舞。香炉里三柱引魂香明明灭灭,映得厉守正握桃木剑的指节微微发白。
灰白发老香童捧着陶罐立在阴影里,沿口还沾着陈年香灰。黄三姑浑浊的瞳孔里晃着半轮残月,“戌时三刻”的沙哑催促刺破夜雾时,厉守正颈后的汗毛被艾草味激得根根直立——那是陈年艾草混着香灰的呛人气味,老香童身上独有的印记。
剑锋挑起幽红符纸的刹那,三簇青火顺着桃木剑脊暴蹿三尺。当刃口刮过香炉铜耳时,厉守正左眼蜈蚣状的疤痕突然突突跳动——十八年前那爪厉鬼留下的腥风,此刻正渗进她瞳孔裂痕。右手掐出七道剑诀的残影,七星罡步震得地脉浊气翻涌,最后那脚跺在坤位的瞬间,柏油路面竟将虫鸣胎死腹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三清指刚掐到离宫,东南方骤然炸开锈铁刮骨的锐响。厉守正剑锋走偏三寸,咒文在喉头凝成冰碴,游魂未至,反倒七窍钻进阴煞气——是镇魂锁拖过黄泉路的动静。黄三姑翻腕扬起的黍粒尚在半空就已成焦炭,落地炸开的不是五谷,是百鬼嗑齿的噼啪。
十丈外浮现出的黑雾突然坍缩成三具人形。居中老者颈骨折成七叠,正用下巴啃噬自己锁骨;左首妇人襁褓里渗的不是黑血,是腐血在棉布上蚀出的鬼脸纹;右列青年倒拖的杀猪刀锈色里泛着绿,刃口刮地溅起磷火。厉守正牙根渗出血腥——这是“三煞引”的变种,道门称“天地人三才绝户局”,寻常法师撞见怕是要七窍流血当场折寿了。
“借太阴路!”厉守正剑锋贯入糯米圈,白米遇煞瞬间爆成黑砂。左手三清铃三急两缓竟是倒着的破煞令。当第三声短铃在夜气里炸开时,背后骤起的狐啸竟带着金石相击的锐利——黄三姑脊椎爆豆般噼啪作响,佝偻腰背反弓如满月,十指青光暴涨间,竟有狐尾虚影扫过满地香灰。
三道煞影冻在原地,提刀青年突然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历守正——”这声裹着尸臭的嘶吼竟带出婴啼尾音,“甲子债要拿三魂抵咧!”厉守正脊椎窜起冰锥般的刺痛,那个尘封十八年的记忆正撕开她天灵盖——师父失踪那年用朱砂写在桥墩的血咒突然在视网膜上炸开。符纸自燃的青烟里,她这才看清老者脖子上挂着半块玉佩,螭龙纹的断口处还粘着褐血,与师父失踪夜桥头的残玉裂痕分毫不差。
铜铃坠地炸出摄魂音时,八卦镜自她襟口翻飞而起。镜面青绿铜锈灼穿煞气的瞬间,道旁白杨齐齐折腰——树皮簌簌剥落处,千百个血手印正在翻卷重生。黄三姑附体的狐仙刚要扑出,却被厉守正横剑拦住:“是冲我来的因果债。”
杀猪刀破空而来的刹那,厉守正腰封炸裂,五枚乾隆通宝迸作五道金光。钱币倒转先天八卦钉入地脉时,刃风正掀飞她耳畔三根白发——锈刃擦过的轨迹突然凝滞,悬空铜钱竟垂直立起,铜锈剥落处显出血沁咒文,嗡鸣声活似阴曹万魂铃共振。
襁褓里爆出夜枭般的哭嚎,黑血顺着妇人指缝滴落,竟在柏油路上蚀出七个蝌蚪文——“丁丑鬼月望日,青石桥头三更锣”。厉守正左眼突然渗血,十八年前那轮血月正从记忆深潭浮起:师父的七星灯恰是在中元夜子时熄灭的。当年追到青石桥畔,碎成蛛网的招魂幡上还缠着半截肠子,桥墩青苔里嵌着半枚玉佩,螭龙断爪处结着层叠血痂。
青瞳狐仙化作白虹贯出,却在老者虚影三寸外骤然汽化——黄三姑右臂鳞片状剥落,暴露出皮下蠕动的灰白狐毛。厉守正舌尖精血喷溅剑身,桃木纹竟浮出九叠篆的“酆都敕令”,剑锋贯入地脉的刹那,柏油路面如活物般痉挛开裂,裂缝深处探出无数苍白手臂从地底伸出抓向三道人影。
“退阴关!”厉守正拽着黄三姑倒掠七尺,袖中甩出的惨白纸人遇风鼓胀——胸口用朱砂混着鸡血书就的是师父的生辰八字,这招李代桃僵果然让三道凶煞调转方向。三道煞影如饿虎扑向替身时,纸人腹腔突然裂开血盆大口,将最凶戾的婴煞整个吞入符纸褶皱。趁此间隙,厉守正抄起香炉将二十年陈灰倾天泼洒,灰烬里未燃尽的犀角碎片在半空烧出条幽蓝火径。
月光重新照在空荡荡的公路时,厉守正才惊觉道袍后襟凝着盐霜——那不是冷汗,是地府阴气渗出的结晶。黄三姑蜷在路碑旁呕出带冰碴的黑血,掌纹里嵌着的三张保命符已烧成焦灰:“咳咳...这三煞吞过三尸九虫...是有人拿《六阴策》炼过的...…”
厉守正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血字,那蝌蚪文突然活物般蠕动起来,腐蚀得皮肉滋滋作响——不是灼烧,是《五雷玉书》里记载的“阴符反噬”。当年师父追查的“五仙索命案“,恐怕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东北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铃声,她摸出龟甲正要起卦,腰间传呼机突然震动起来。
“西屯老陈家诈尸了。”黄三姑念出信息时,厉守正已经收剑入鞘。夜风裹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尸臭味飘来,她摸出怀里的犀角粉抹在左眼伤疤上——接下来要对付的,可比凶煞麻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