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疯?
就算没有赌咒发誓,凭着叶青玄的人品,和陈默的反应,陈老爹也早已经信了九分。
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更糟了,就让青玄赌上一赌,又有何妨?
“老张,老王,你们几个带着人,去边上的库房里,把东西都搬来。”
“把伤员都抬进来,其他人,跟我出去,把门锁好!”
随着陈老爹一声招呼,所有村民们都动了起来。
“小叶啊,我们家老李,就交给你了!”
“你可一定要把你柱子哥治好啊!”
“叶神医,我半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啊!”
村民们低声啜泣着,却没有一句怨言。
叶青玄心头不禁一热。
这份信任,是师傅孙仁在村子隐居以来,多年行医换来的。
虽然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才不过几个时辰,本来和这个村子毫无瓜葛,但既然继承了这身医术,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江浸云怔住了。
自己从小在医馆中成长,满月时抓周,左手抓的是砭镰,右手抓的是当归,三岁背医书,五岁在旁边看着爹出诊,见过的病人如过江之鲫。
可像这般毫无保留信任医者的,却是头一遭。
往日里,越是重病,病人眼中的怀疑就越深。
然而,叶青玄空口白牙,一介乡野郎中,凭什么让全村人如此信任?
而且他要准备的这些东西,除了三七粉之外,根本不是要治病的啊?朱砂、赤盐、石灰外加上黄纸,这更像是要和那帮自称能修仙的道士一样,画符做法?
他还会这个?
带着疑惑与不解,江浸云最后一个走出祠堂大门。
“江少爷,倘若你在这村子中住上一段时间,你自会明白。”
陈默目光如炬,在门内用力将大门轰然闭合。
门内,叶青玄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各位乡亲,等会我的治疗方法,可能会很疼。”
“所有人都躺好,紧闭双眼——无论听到周围有什么动静,自己身体上出现什么变故,都别睁眼”
“相信我,这是为了大家着想。”
满院子的村民虽然多有疑惑,却毫不犹豫地躺做一片。
“青玄,大家伙的命,就都交给你了!”
村民们依次躺好,不再有所动作,只当自己是睡着了。
叶青玄转身来到祠堂前摆好的桌子上,执笔蘸墨,黄纸铺开。
【灵枢还经箓】的画法纹路在自己脑海中清晰浮现。
这院落中的村民人数不少,伤势各异,平均一人至少要用两张符,也就是说,自己要画上至少一两百张符箓。
时间紧迫,必须一气呵成。
以自己之前的速度,画完这些符箓,倒是不需要多长的时间。
唯一的问题在于,自己的理智究竟能不能撑到画完的那一刻。
时不我待,山贼随时会出现,必须在神志不清之前画完所有符箓,开弓没有回头箭。
古医学里安心凝神的办法自有不少,安神定志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根本来不及配制。
手边的朱砂也有效果,但朱砂含硫化汞,需严格控制剂量。
然而,要是想要压制之前的那种幻觉,只靠少量朱砂,怕是无法奏效。
自己右手执笔画符,又腾不出来手刺激内关、太冲、神门等穴位。
因此,为数不多的剩余办法,只有一个。
疼痛。
适当的疼痛可以让人保持清醒与理智。
头悬梁,锥刺股。
就像刚刚那样,针扎手指,换取短暂的理智。
但现在要的是效率,用针扎手指还是会打断画符的进程,因此,只能对身体上其他地方下手了。
不过所幸,对自己来说,有的是能让自己感受到疼痛的地方,大腿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左手捏紧锋利的柳叶刀,叶青玄深吸一口气。
“符画好之后,你只管贴在大家伤口上,别看上面的字。”
“知道了,青玄。”
陈默郑重点头,虽然他早已是满腹疑问,但既然叶青玄让他留下来帮忙,此时他只有选择无条件相信。
至于什么事实,真相,等事情完了再问也不迟。
蘸满“颜料”的毛笔在黄纸上落下第一划,熟悉的呓语声瞬间萦绕在叶青玄耳畔。
声音似乎从无穷远,无穷高处传来,又似乎就在自己的身旁,头顶,背后。
这好像是某种语言,但叶青玄既听不懂,也听不清,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右手上,集中在绘制符箓上。
毛笔如游龙般在黄纸上挥落,一道道怪异的文字和图像被勾勒而出,赤红色的符号如血一般狰狞。
符箓上的朱砂纹路不断扭曲蠕动,竟跃出纸面,化作血色游丝扑面而来。
那些线条里,仿佛裹挟着无数躁动的情绪,尝试钻入叶青玄的脑海。
“噗呲...”
冷笑声,伴随着柳叶刀划破皮肤的声音,打破了祠堂中的寂静。
鲜血从叶青玄大腿上汩汩流下。
“青玄!你这是干什么!”
陈默大惊失色,当即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叶青玄的伤势。
“别过来!去把这些符箓都贴好!我没事!”
叶青玄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旧坚定。
耳畔的呓语,眼前的幻象伴随着肉体上袭来的疼痛而骤然散去。
但疼痛感带来的清明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耳畔的呓语再次响起。
叶青玄的大腿上,也再添一道血痕。
提笔,蘸墨,画符,割肤,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一般,重复着所有的步骤。
他腿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狰狞。
长衫早已被染成一片殷红,鲜血顺着大腿点点滴落。
陈默此时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无比怪异。
青玄到底在干什么?自残也是救治的一部分?他难道是疯了吗?
不对,与其说是疯,倒不如说是——邪!
青玄这救人的手法,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听爹讲过的那些邪修!
但叶青玄此时却是心无旁骛。
疯?
也许吧,毕竟自己现在看起来,右手不断画着诡异的符箓,左手不停地在自己腿上划下道道伤痕,任谁都会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但如果只有这种疯狂才能对抗那些难以名状的呓语,才能救人的话,那就让疯狂来的再猛烈些!
在痛苦和恍惚之间,叶青玄似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平衡点。
它们之间的作用仿佛被彼此抵消掉了,他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直到最后一张符箓的最后一笔,重重落下,这一张,是他留给自己的。
“青玄,不能再画了!”
陈默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夺过叶青玄手中的毛笔和柳叶刀,扔的老远,仿佛这两样东西是什么追魂夺魄的恶鬼一般。
“放心,我没事...”
“符箓,都贴好了吗?”
叶青玄脸上一片惨白,几无血色,右手勉强撑住陈默的肩膀才没有倒下去,脚下尽是自己粘稠的血液。
“都贴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交给我。”
将最后一道符箓贴在自己早已经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叶青玄手掐指决,口中念念有词。
“玄牝育化天尊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