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6章 上房抽梯,烈火烹油!
“这…这不对吧?”
接到锦衣卫六百里加急送到扬州的圣旨,扬州知府高煊的脸立刻白了。
他们联络朝廷大员,掀动地方盐务,为的是让海瑞离开扬州。
阁老敦促的函令还没到扬州,怎的圣旨先诏他们进京了呢?
这是陛下找到了真正的盐利,唤他们进京杀头了?
“慌什么!”
盐运司使明经就见不得高煊那遇事就慌张的模样,冷静道:“减少盐引,私盐泛滥,让盐枭、私枭搅局,看来是奏效了,明里、暗里的人,八成是没查出什么,不然,就不是诏令进京述职,而是槛送入京了。”
许是明经镇静的话感染了高煊,失力般在椅子上一坐,把头凑近了明经,“那我们此次京城之行,能活着回来吗?”
“难说!”
明经简单的两个字,又把高煊的心给提了起来,“盐务,不巡不乱,一巡就乱,是人都知道这里面藏着猫腻,先帝驾崩以后,朝局变动如此之大,之快,足以证明当今陛下有明君之相,手腕坚决,手段狠辣,连阁老、尚书都难以招架,即便隔着千里,也能窥见我们一二,别说活着回来,死后不牵连家眷,是我们的福分。”
京城,无数臣民的梦寐之地,却是他们九死一生的炼狱场。
高煊近乎蹦着站了起来,但还没等说话,就听明经又道:“坐下!”
“盐运之事,不只是我们俩的事,更是当朝所有东南官员的福祉,他们能在朝中当清官,赢清名,背后是我们在供着,如果比作上房的人,我们就是那把梯子,先不说上房的人怎么下来,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还站在梯子上呢!”
“我们急,他们更急!”
在朝的东南官员,一部分凭借着能力,财力上了房,撤去梯子,等同撤去了他们的后路,代表的官员,如吕调阳、曾省吾、于鲸等。
而世人多平庸,哪怕官员也是如此,通过科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所谓十年寒窗,所谓圣贤书,是拿来看的,拿开考试的,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
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全狗日的骗人的话。
大部分东南官员也是庸人,靠着“盐运金山”、“漕运银河”,在不断往上爬,但能力不足,距离房顶还差的远,一个个的,都站在了梯子上。
如今,“银河”没了,“金山”再没了,等于把梯子再撤了,上房的人,站在梯子上的人,不知道要摔死多少。
“运司,你说怎么办吧。”高煊咬了咬牙说道。
明经望了一眼高煊,此人便是东南庸人之一,贵为四品,仍是庸人,这就是官场。
不必有多大的能力,只要会站队,就能平步青云。
但三品、四品之间,是条鸿沟,想晋升三品上,比着白身到四品加在一起还要难。
四品,是财力能达到的极致。
以此兴,也当以此亡。
所幸,人蠢但听指挥。
明经坐在那里想了好一阵,慢慢才又望向高煊,“圣旨已下,我们要进京述职,但海瑞,也不能继续待在扬州,说不定,阁老敦促海瑞打击盐枭、私枭的函令已经在路上了,制造权力空隙,让盐枭、私枭泛滥的程度再增大几分。”
当盐运司使、扬州知府、巡盐御史,全部离开或暂离扬州地界,那么此地的权力,就会形成巨大的空缺。
但这里,又有着世间最大的“肥肉”,混乱,必然会发生。
商人,就是群苍蝇,最喜欢腐肉,当利益够大的,什么铤而走险,什么人间法律,哪怕被绞首也在所不惜。
私盐,会进一步泛滥。
当泛滥到某种程度时,连朝廷都很难控制,一旦朝廷失去盐运的掌控,失去对盐价的调控,恐怖的事情就会发生。
让忘义逐利的商人掌控盐价,不知有多少人会无盐可食,不知道有多少人痉挛抽筋,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揭竿而起。
明经,要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乱!
皇帝或许可以不在乎短期盐利的损失,但能不在乎屁股底下的龙椅动摇吗?
比时间。
是皇帝先找到解决他们,整顿盐务的办法,还是地方混乱无法控制,要东南势力出面解决,就看谁快了。
高煊心动了,“运司,说下去。”
“制造个混乱,把大牢里抓到的盐枭、私枭都给放了,加大私盐贩子的嚣张气焰。”明经漠然道。
按律法,凡是盐枭、私枭被抓到,可以就地正法,但两淮盐枭猖獗的程度,非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盐运司、扬州府等衙门就算抓了人,轻易也杀不得,这些盐枭、私枭在官场上结交了大量朋友,前脚抓人,后脚就有无数官员的信笺送到。
东南势力虽大,但也不能谁的面子都不给,何况一些东南官员就站在盐枭、私枭的身后。
没错,不少东南官员两头吃,一边吃着官盐,一边吃着私盐,要不说,东南人最会吃呢。
这要是给盐枭、私枭给放了,本就嚣张的气焰,恐怕能烧到天上去。
加速盐务的混乱。
“这件事我去办!”高煊不假思索道。
明经嘱咐道:“放人的事要做干净,千万不要落下什么把柄。”
“运司放心。”
“都是他们逼的,干吧。”
明经望着门外,这鬼老天,打了一天的雷了,连几滴雨都没下。
盐运的事两百年了,有成千上万的官员从中取利,偏偏地,这雷就要在他们当任的时候要炸,这找谁说理去?
恨谁呢?
恨皇帝?恨海瑞?恨阁老?
说不清恨谁,只是,天底下那么多贪官,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盯住盐运不放呢?
总之,他是在自救,自救必定冒犯根源,这怪不得他!
是日,傍晚。
盐运司使明经、扬州知府高煊奉诏进京,当着满府前来送行的官吏、盐商,侃侃而谈,教训所有人当听从圣意,遵纪守法,然后,坐上了前去京城的船只。
沿途一千八百里,水陆并进,一日行进一百二十里,十五日即达,期间诸事不理。
入夜。
扬州府大牢前,枪炮齐发,扬州府差役死伤惨重,大量盐枭、私枭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