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情世故
“那砧板啊，听说还是块铁木的，硬着哩！”
陈祁转过头去，顺着声音，看到一个至少三百斤的大胖子，正提着个菜篮子，健步如飞地跑进院来。
徐胖子，徐理，九品武师，齐庙祝早就跟陈祁交代过了。
西差房正役，除了当差，还负责买菜做饭。
天天在外头跑，也没看见瘦，人脉倒是极好，总能听到点小道消息。
就比如今天这种「俊陈祁大殿怒拍葛矮子」的“大实话”，他绝对是差房里第一个知道的。
‘我啥时候当着司正的面了？我啥时候又拍晕葛矮子了？还是在大殿里？
‘若是传到明天，我怕不是要把司正和司丞给打了？’
陈祁心里腹诽着这消息越传越邪乎，但面上却满脸堆笑地朝徐胖子行了一礼。
“徐哥，小弟陈祁，多关照。”
说着说着，陈祁从身旁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物件，递到了对方手里，继续说道：
“您刚说的铁木砧板就是这块，小弟知道您缺块好砧板，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直接把徐胖子给干蒙了。
但这还没完，陈祁的那两个大包袱，像变魔术一般冒出各种物件。
辛老，正役，别看着头顶神念微弱，但却是九品。
既是辛绍的爷爷，又管西差房库房，还是差房的制符师。
按照齐庙祝的说法，人还是好人，就是有些不着调。
虽然都快七十了，但总爱捣鼓些有的没的。
平日里好口烟，那陈祁便经齐庙祝提点，送了祥云堂的麟烟。
张丽蓉，司里的九品正役，在城隍庙的敬献房做事，负责城隍老爷的祭祀仪式以及祭品准备。
之所以在西差房，却是她和西差房正役罗平，也就是那「粽子」，两个人是两口子。
陈祁给她送上了绣春阁的罗红胭脂。
甚至连辛绍，手上都多了一套《少侠饶命》的最新武侠话本。
年轻人嘛，总想人前显圣，哦不！是仗剑走天涯。
至于「粽子」罗平，就是和东差房干了一架的正役。
九品，但为了治伤，再加上之前比斗时消耗掉的香火，现在他体内的香火基本都消耗掉了。
他的礼物陈祁自然是没准备的。
因为齐庙祝专门叮嘱过陈祁，虽然这个人好酒，但却是个气管炎，有他媳妇盯着，送什么都不合适的。
总之，上面这些东西，陈祁是大出血了，早先进城时的采购，让他刚刚富裕起来的钱包又扁了回去不少。
但瞅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愈发柔和，陈祁知道，这礼送得值了。
‘舍不银子，套不着同僚！’
本着这样的指导思想，陈祁知道，这西差房的第一小步，他应当是踏稳了！
‘接下来，便是小爷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陈祁在心中呐喊了一声，熊熊的火焰仿佛正在燃烧。
“小陈祁，来来来，打马吊！”
“欸，来了来了！”
嗯，西差房的第二大步——打马吊。
……
“所以，小陈祁，你真让杜长风数了五千个铜钱？八筒。”
张婶打出一张牌，顺便问道。
“碰，是啊张婶，本来王班头都说要去找司正借五两，结果杜长风死活不肯，坚持一定要数。”
陈祁拿回八筒，又从自己的牌堆中抽出两张，并到了一块。
“我本来都想着他就那么爱数铜板？二条。”
“嗨，要是真惹来司正，他不就露馅了吗？陈祁，做得漂亮！”
却是坐在张婶身后的「粽子」罗平插嘴了，还朝陈祁比了个大拇哥。
但立马的，张婶就稍微一转头，狠狠地瞪了罗平一眼，说道：
“就你聪明，你聪明怎么钻那葛矮子的套子里去了？”
被这么一数落，罗平立马身子一缩，那么壮一个汉子，委屈得和小媳妇似的，再也不吭声了。
“胡啦！”
陈祁的下家是辛老，他正好听二条，直接胡牌了！
胡牌之后，辛老笑得脸上的褶子又皱了点。
只见他又抽了一口烟袋，开始劝解：
“好了，丽蓉这事也不怪罗平，都怪葛矮子太阴损。”
而陈祁这边刚不动声色地给辛老喂完牌，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脸上又贴了个纸条，也宽慰道：
“是啊张婶，要不是头儿照看着，我在司里门口差点着了他的道。
“罗叔一心扑在您这儿，还惦记着公务，这才难免有些顾此失彼。”
陈祁一阵连消带打，直接让张丽蓉脸色舒缓了不少。
而躲在他身后的罗平更是又一个大拇哥比了出来，并且用口型加手势，无声地比划着——好小子，下次请你喝酒。
陈祁知道，他的目的达到了。
混差房不是打打杀杀，更重要的还是人情世故。
送礼是人情世故，打马吊喂牌也是，做个和事佬顺着嘴甜些也是。
他时刻牢记着自己还在实习历事期间。
徐胖子、罗平和辛老三个正役的认可，他是一定要拿到的。
继续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陈祁，又理好了马吊牌，准备继续开下一把。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喊“收牌！收牌！开饭咯！”
在陈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辛老张婶和辛绍已经飞快地收起马吊牌，桌上为之一空。
然后，徐胖子便举着一个巨大的砂锅，放到桌上。
“今天的主菜，百家炖！”
砂锅里热气翻腾，汤色金黄透亮，浮着几片干腌肉，南瓜和山药炖得软烂，将汤汁熬得微微浓稠。
闻着这香味，陈祁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接着，豆腐渣蒸糕、油煎鸡蛋面糊、野菜丝全部上桌。
而闻到香味，本来还在屋内的王班头也走了出来。
所有人便开始吃饭。
用百家炖的汤汁浇上粟米饭，陈祁猛吃了第一大口。
‘以后也算是有长期饭票了，这固本导气诀也可以修炼起来了。’
咀嚼之余，他体内的灵气开始自行按照「固本导气诀」里「壮体」部分的功法运行起来。
而这一情况，自然被能感应到灵气波动的其他人注意到了。
本来还在猛烈干饭的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陈祁。
徐胖子正想张口，王班头就说话。
“尉迟家的固本导气诀，别大惊小怪，吃饭。”
“嘶……”粽子罗平瞪大了眼睛，“是府城那个尉迟家？”
“嗯。”王班头嗯了一声的同时，伸筷子抢走了最后一块鸡蛋面糊。
有了王班头这一确认，这回众人看陈祁的眼神都变了。
之前，他们只知道陈祁是齐庙祝的徒弟，准备神灵同修，却没想到陈祁还会尉迟家的固本导气诀。
第一重「壮体」，固本强身。
第二重「燃灵」，短期增强战力。
这套功法虽是灵修所用，但也在他们这些普通的差役和庙役里面，也有不小的名声。
一是，尉迟家是府城的咄勒豪族，这功法若是没有他们族人首肯，是不能传授和使用的。
二来，这固本导气诀非那种烂大街的灵气吸收功法，而是往上走了一层，教人如何驱使运用灵气。
这等功法一般很少在市面流传，若是外面的野灵修得到了，那便是可以用来传家镇宅了。
可陈祁这只是个刚入门的白役小子，这就学会了？！
虽然只是第一重「壮体」，但那也是可以媲美城隍司「香火铸身法」的功法了。
至于第二重「燃灵」，更是只有缉事房那些家伙才能学到类似的功法。
即便是不走灵修道路的西差房众人，此刻看着陈祁的眼神也有些不对。
羡慕总是有的，甚至于还有一丝丝嫉妒。
于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陈祁猛干了五碗饭。
可就在他正想起身去盛第六碗时，只听见“哐当”一声，陈祁手里的饭碗直接掉在了地上。
而陈祁整个人也往地上一倒，憋红了脸如同一个大虾一般蜷缩起来，并且还伴随着高频地抽搐。
坐在他旁边的辛绍被这情景吓了一跳，王班头也站了起来，很快地说道：
“陈祁的灵毒发了，辛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