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论著结构和史料情况
本书主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含第一、二、三章，主要叙述旧制度末年普遍直接税的历史以及具体的征收状况，以便为前面柏克的问题做某种解答。但是，当时法国征收的不仅是普遍直接税——它是非常晚近的事——要对免税特权有比较全面的认识，就必须对整个税收制度做一个概述。这个制度中充满了各种差异，本书试图从源头上对这些差异稍作交代，故第一章主要介绍制度背景下的税收体制，并对这个体制的内在矛盾做一点剖析，以揭示旧制度实现税收平等所必然遭遇的困难。
第二章和第三章主要是叙述各种普遍直接税的历史。18世纪50年代以前，王权征收普遍直接税的努力是有限的，它在特权阶层内部遭到的抵制和激起的反抗尚不明显；从开征1/20税特别是从七年战争开始，王权的努力开始强化，最鲜明的体现就是开始对1/20税进行核查，而同时它与贵族等级中最有权势的团体——各高级法庭的冲突也加剧了。
第一部分首先基于散见的前人研究成果的综合，但在具体问题的论述中将提供一些新材料来加以进一步说明和修正，这些材料如旧制度时代的政府法令和行政通信、国家档案馆的馆藏资料以及革命前夕奥尔良司法区的陈情书等。在个别问题（如为什么国家最初能迫使特权者交税）上对传统的解释做出补充。另外，本书试图把普遍直接税的发展与其他具有中长时段特征的因素结合起来考察，如传统的社会价值观念、国家司法和行政制度的发展趋势、长期形成的财税体制等因素。简单地说，就是前面所说的事件与制度的结合。笔者试图以此出发，对王权的新税收政策在传统的等级化、差异化的社会中遭遇的困窘做一个具体而微的描述和分析。
第二部分含第四、五、六章，主要是关于税收问题的政治史和思想-舆论研究，重点在于旧制度的最后30年。第四章主要叙述法院贵族同王权在税收问题上的斗争。法院贵族与王权的斗争是旧制度末年政治史的核心内容，这方面的研究已经很多。本书试图以税收问题为线索，探讨法院贵族反改革的真正意图和思想根源以及这场斗争正反两方面的历史意义。实际上他们的抵制是政府的税收政策陷入合法性危机的最直接起因。第五章考察的是税收和特权问题在法国公众中引起的反响，以及当时人对这一问题的论述和争论，并以具体实例来说明18世纪中后叶法国人对免税特权问题以及相关的社会政治问题的见解。这一思路与近些年来流行的“公共舆论”和“公共领域”之类的研究很接近。虽然当时人的一些文字存在局限性和主观性，但笔者认为，这是我们理解制度和社会变迁所必需的一个视角，即心态的、观念的视角。本书将以具体文本和实例揭示，法国人对绝对主义体制的信心从这时起逐步丧失，大革命前夕的许多新话语、新观念以及社会冲突，从18世纪中叶起已经开始酝酿了。第六章叙述旧制度最后几年中由于财政危机引起的政治危机和社会危机，分析内克和卡隆广为诟病的财政政策的制度史背景，以证明“国家行为的合法性危机”是造成财政崩溃的根本原因，而彻底刷新政治体制、满足纳税人的权利要求是旧制度解决财政问题的必要前提。因此，科班等人所谓的“莫普式的道路”根本上说背离了这个前提，这种道路不是自救的而是自杀性的。
国家的新税收对税收特权乃至整个传统的社会秩序构成威胁，而新政策的执行方式也引发了政治上的冲突，这是法院贵族在抗税斗争中倡导“自由”、抨击“专制主义”的历史背景。这里笔者试图深化科瓦斯等人的研究：法官们和王权在税收问题上僵持不下，反映了这个旧君主国家的政治体制的衰落，王权无法为它的税收政策提供合法依据，它的强权做法和行政集权措施被广泛谴责为专制主义，而法院贵族反抗的重大意义就在于它抵制了王权的专制倾向，他们倡导的“民族”和“自由”等口号以及他们在群众中的号召力严重侵蚀了王权的合法基础。这些就是前面提到的“国家行为的合法性危机”的具体体现。进一步说，这里试图回应关于大革命可以通过王权的自我更新而得以避免的看法，本书认为，要从根本上解决税收平等问题和克服财政危机，只有召集三级会议一条路，法院贵族的斗争见证了这一点；我们将看到，随着大革命的日益临近，“民族”作为新的合法性源泉而日益频繁地出现在法官们的抗议和公众舆论中，从这个意义上说，特权者的抵制是革命的起因之一。
法院贵族在公众舆论中长期享有很高的声望，但革命前夕第三等级为什么与他们决裂了呢？在这个问题上，笔者试图从税收问题出发，提出一个自以为相对周全的解释。法院贵族以自由来对抗王权，但他们的社会观念是非常保守的，从根本上说，他们试图维护旧的社会秩序、旧特权，反对社会平等。这种保守旧的等级秩序的企图，是最终导致他们与第三等级分裂的根本原因，因为这与第三等级的平等要求无法调和，两者在特权问题上的矛盾激化了。这是一场社会危机。1787年起，由于旧制度陷入危机和两次显贵会议的召开，各派政治势力的表现机会更多了，特权等级所表现出的保守立场与法院贵族并无二致。这是革命前夕第三等级与贵族决裂的背景。这里笔者将试图“修正”诺加莱等人的某些“修正主义”的看法，并论证大革命的社会意义。
通过对这场斗争的叙述，作者希望能部分解答本书开头提出的问题：为什么旧制度时代的税收被指责为专制主义？为什么特权到革命前夕成为法国人痛恨的陈旧流弊？为什么最后要召开三级会议来解决这些问题？此外，本书还试图对法院贵族的历史地位、对大革命的反传统的原因做一些具体的分析。
这一部分的史料相对丰富，主要有各高级法庭的诤谏书，如巴黎高等法院、巴黎税务法院［收录在《关于税收问题的法国公法史的陈情书》（Mémoires pour servir à I’histoire du droit public de la France en matières d’impôt）中］和一些外省高等法院的诤谏书（国家档案馆的馆藏以及部分18世纪即已出现的印刷品）、教会的诤谏书、18世纪的一些小册子、[68]部分私人日记、政府官员（如内克和卡隆）的著作以及部分议会档案（主要涉及两次显贵会议和1789年的三级会议，如《议会档案》《重印版导报》《革命议会史》等），其他比较重要的史料如奥尔良司法区1789年陈情书以及广为人知的英国农学家阿瑟·扬的游记等。
博学的莫尔内曾说，大革命的起源是一回事，革命本身是另一回事。[69]本书的研究虽然与革命的起源有直接关系，但革命本身的进程和后果是更为复杂的问题，远在本书考察范围之外。即使就税收特权这个问题来说，许多问题仍没有触及或交代甚少。本书前三章主要涉及的是普遍直接税问题，而军役税（taille）和一些重要的间接税如盐税，基本没有论及；包税制度、教会的财税制度这些问题都应专门论述，但由于笔者力有不逮，只能付诸阙如。因此本书的叙述难免挂一漏万，一些并非没有意义的细节也被忽略或竟全然不知。比如，本书基本把法院贵族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待，而实际上巴黎高等法院和各地方高级法庭的地位是有差异的，高等法院和税务法院、审计法院等其他高级司法机构之间存在管辖权上的纠纷，法院贵族内部也存在一些意见上的分歧。这种题材方面的取舍既是考虑到本书的篇幅和笔者学力的限制，也是由于各个问题与本书主旨的轻重关系不同。因为相比而言，普遍直接税对旧制度时代传统的利益关系、社会关系乃至权力关系的触动最为敏感和直接。[70]同时，不同特权阶层的社会和政治地位存在巨大差别，它们对国家新税收政策的影响力也各不相同，整体来说，法院贵族的影响最大，故本书将他们作为论述的重点。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税收问题牵涉许多制度上的因素，而笔者深知对旧制度的理解仍有许多欠缺，对当时一些概念、一些机构的解释未必准确，有的专有名词在转译成中文时总觉得有词不达意之嫌（因此有的地方将原文注出），故行文时如履薄冰，个中舛误，望专家同行指正。
[1] M. J. Mavidal et M. E. Laurent éds.，Archives parlementaires de 1787 à 1860，Paris，1879-1913，Tome 18，pp.143-146.
[2] 转引自Gail Bossenga，“Impôt”，in François Furet et Mona Ozouf éds.，Dictionnaire critique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Paris，1988，p.594。
[3] 按：这里的“紧迫理由”指的是国家财政赤字。
[4] M. J. Mavidal et M. E. Laurent éds.，Archives parlementaires de 1787 à 1860，Tome 1，p.364.
[5] M. J. Mavidal et M. E. Laurent éds.，Archives parlementaires de 1787 à 1860，Tome 18，p.158.
[6] 乔治·杜比主编《法国史》上卷，吕一民等译，商务印书馆，2010，第667～668页。
[7] Antoine Follain et de Gilbert Larguier dirs.，I’impôt des campagnes，Fragile fondement de I’Etat dit moderne（XVe-XVIIIe siècle），Paris，2005，p.29.
[8] François Hincker，Les Français devant I’impôt sous I’ancien régime，Paris，1971，p.79.
[9] Jules Michelet，Histoire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I，Paris，1883，pp.83-90.
[10] François Hincker，Les Français devant I’impôt sous I’ancien régime，pp.79-82.
[11] Journal de I’Abbé Véri，Tome 2，Macon，1930，p.17.
[12] 柏克：《法国革命论》，何兆武等译，商务印书馆，1999，第158～159页。
[13] 柏克：《法国革命论》，第41、47页。
[14] 在中世纪，税收（impôt）这一概念本身是公共性质的事物，而领主（无论是教会领主还是世俗领主）基于地产权而要求农民缴纳的钱物，如cens（年贡）［又称为redevance（固定租金）］和champart（一般为年贡的附加），均不应称为impôt；但中文翻译redevance等词时，往往会带上“税”字，如“捐税”，严格来说并不妥当，因为没有将它与公共性质的impôt严格区分开。基于上述理由，本书谈论的税收即为国家税收或国王的税收。参见Claude Gauvard，La France au Moyen Age du Ve au XVe siècle，Paris，2010，p.154。
[15] 关于黎塞留的这句话，见James B. Collins，Fiscal Limits of Absolutism，Direct Taxation in Early Seventeenth-Century France，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8，pp.1-12。
[16] Philip T. Hoffman，“Early Modern France，1450-1700”，in Philip T. Hoffman and Kathryn Norberg eds.，Fiscal Crisis，Liberty，and 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1450-1789，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p.226.
[17] Philip T. Hoffman，“Early Modern France，1450-1700”，in Philip T. Hoffman and Kathryn Norberg eds.，Fiscal Crisis，Liberty，and 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1450-1789，p.226.
[18] 按一般的理解，法国的旧制度指的是从15世纪封建制度消亡到大革命期间的制度（institutions）。拉杜里则明确地说，这一时期是从1450年左右到1789年（与百年战争后法国君主制国家的历史基本一致），这一历史时期实际上与法国史学界通常所称的“近代史”（histoire moderne，从法国的文艺复兴到1789年）是大体一致的，而法国的现代史（histoire contemporaine）则开始于1815年，这两段历史之间的断裂就是大革命和拿破仑帝国。本书所指的旧制度时代与近代法国也是一致的。参见Diego Venturino，“La Naissance de I’ ‘Ancien Régime’”，in Colin Lucas ed.，The Political Culture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Oxford：Pergamon Press，1988，p.28；François Furet，“Ancien Régime”，in François Furet et Mona Ozouf éds.，Dictionnaire critique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pp.627-628；Le Roy Ladurie，The Royal French State，1460-1610，trans. by Juliet Vale，Oxford：Blackwell Ltd.，1994，p.1。
[19] 参阅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冯棠译，商务印书馆，1992。
[20] 这里所说的“普遍”，实际上是有关的王家宣言和政府法令中的说法，但在普遍直接税的实施过程中，并没有完全体现这一普遍和平等精神，它往往对旧制度纷繁错杂的特权体制有所妥协。后文将揭示这一点。
[21] Johannes Kunisch，Absolutismus，Europäischen Geschichte vom Westfälischen Frieden bis zur Krise des Ancien Régime，Göttingen，1986，S.35，98.
[22] 关于普鲁士的情况，可参阅Gustav Schmoller，“Die Entstehung des preußischen Heeres，von 1640 bis 1740”，in Otto Büsch und Wolfgang Neugebauer，Moderne Preußische Geschichte，1647-1947，Berlin，1981，Band 2，S.749-766；Otto Hintze，Beamtentum und Bürokratie，herausgegeben von Kersten Krüger，Göttingen，1981。
[23] Richard Bonney ed.，The Rise of Fiscal State in Europe，Oxford：Oxford University，1999，p.2.
[24] François Véron de Forbonnais，Recherches et considérations sur les finances de la France depuis I’année 1595 à I’année 1721，6 tomes，Liège，1758；Victor Riquetti Mirabeau，Théorie de I’impôt，1760；Guillaume François Le Trosne，De I’administration provinciales et de la réforme de I’impôt，Basle，1779；Jacques Necker，De I’administration des finances de la France，3 tomes，Paris，1784.
[25] 关于18世纪有关财政问题的出版物，勒内·斯图尔姆做过很详细的罗列，并对它们问世的背景进行了简短评述，参阅René Stourm，Bibliographie historique des finances de la France au dix-huitième siècle，Paris，1895。
[26] Jules Michelet，Histoire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I，pp.79-132；Hippolyte Taine，Les origines de la France ontemporainem，Paris：Robert Laffont，2011，pp.259-277.
[27] 他们的主要著作有：René Stourm，Les finances de la France sous I’ancien régime et sous la révolution，2 tomes，Paris，1885；Charles Gomel，Les causes financières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2 tomes，Paris，1892-1893；Marcel Marion，Les impôts directs sous I’ancien régime，principalement au XVIIIe siècle，Paris，1910；Histoire financière de la France depuis 1715，5 tomes，Paris，1919-1928。19世纪还有一些著作问世，但至今天已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了，如Antoine Bailly，Histoire financière de la France depuis I’origine de la monarchie jusqu’à la fin de 1786，Paris，1830；J.-J. Clamageran，Histoire de I’impôt en France，2 tomes，Paris，1867-1868；Alphonse Calery，Histoire de la taille royale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s，Bruxelles，1882；等等。
[28] 关于旧制度时代的财税资料情况，现有一本很详尽的工具书，即Joël Félix，Economie et finances sous I’Ancien Régime，Guide du chercheur，1523-1789，Paris，1994。
[29] James C. Riley，“French Finances，1727-1768”，The 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No.59（June 1987），pp.209-243.
[30] Michael Kwass，Privilege and the Politics of Taxation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0，p.63.
[31] Marcel Marion，I’impôt sur le revenu sous I’ancien régime，Paris，1901；Machault d’Arnouville，étude sur I’histoire du contrôle général des finances de 1749 à 1754，Paris，1891.
[32] William Doyle，“The Parlements”，in Keith Baker ed.，The Political Culture of the Old Regime，Oxford：Pergamon Press，1987，pp.157-167.
[33] Maurice Vignes，Histoire des Doctrines sur I’impôt en France，les causes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 considérées par rapport aux principes de I’imposition，réédition，Padova，1961.
[34] Betty Behrens，“Nobles，Privileges，and Taxes in France at the end of the Ancien Régime”，The Economic History Review，Vol.15，No.1-3，1962-1963，2nd Series，pp.451-475.
[35] 关于这场争论，见William Doyle，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3rd edition，1999，pp.7-40；“A Consensus and Its Collapse：Writings on Revolutionary Origins since 1939”。
[36] Betty Behrens，The Ancien Régime，New York：Harcourt，1967，pp.46-62.
[37] Georges Lefebvre，Quatre-Vingt-Neuf. 该书发表于1939年，1947年，美国历史学家罗伯特·帕尔默（Robert Palmer）将其翻译成英文，名为The Coming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关于这部著作的主要观点和影响，见William Doyle，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pp.7-15。
[38] Georges Lefebvre，The Coming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trans. by Robert Palmer，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7，p.8.
[39] Albert Soboul，La France à la veille de la Révolution，Paris，1974，p.113.
[40] 这方面的相关研究有：Alfred Cobban，The Myth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London：H.K.Lewis Ltd.，1955；The Social Interpretation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4；Robert Forster，The Nobility of Toulouse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Baltimore：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60；Elinor G. Barber，The Bourgeoisie in 18th Century France，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55；George V. Taylor，“Noncapitalist Wealth and the 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Vol.72，No.2（Jan.，1967），pp.469-496；“Types of Capitalism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The English Historical Review，Vol.79，No. 312（Jul.，1964），pp.478-497；William Doyle，“Was there an Aristocratic Reaction in Pre-Revolutionary France？”，Past and Present，No.57（Nov.，1972），pp.97-122；Colin Lucas，“Nobles，Bourgeois and the 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Past and Present，No.60（Aug. 1973），pp.84-126；G. Chaussinand-Nogaret，La noblesse au XVIIIe siècle. De la féodalité aux lumières，Paris，1976；“Aux origines de la Révolution：noblesse et bourgeoisie”，Annales E.S.C.，No.2（1975），pp.265-277；“Le discours anti-noble（1787-1792）aux origines d’un slogan ‘le peuple contre les gros’”，Revue d’histoire moderne et contemporaine，Tome 36（Janvier-mars，1989），pp.3-28；Denis Richet，“Autour des origines idéologiques lointaines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élite et despotisme”，Annales E. S. C.，No.24（1969），pp.1-23；François Furet，“Le catéchisme révolutionnaire”，Annales E. S. C.，No.27（1971），pp.255-289；等等。相关情况另可参阅柯林·卢卡斯《英语国家修正派史学和法国大革命》，刘北成译，刘宗绪主编《法国大革命二百周年纪念论文集》，三联书店，1990，第142～157页。
[41] François Hincker，Les Français devant I’impôt sous I’ancien régime；Michel Morineau，“Panorama de I’ancien régime fiscal en France”，in Françoise Bayard éd.，Les finances en province sous I’Ancien Régime，Paris，2000，pp.305-341；Philip T. Hoffman，“Early Modern France，1450-1700”，Fiscal Crisis，Liberty，and 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1450-1789，pp.226-252.
[42] G. J. Cavanaugh，“Nobles，Privliges，and Taxes in France：A Revision Reviewed”，French Historical Studies，Vol.8（Autumn，1974），pp.681-692.
[43] Betty Behrens，“A Revision Defended：Nobles，Privileges，and Taxes in France”，French Historical Studies，Vol.9（Spring，1976），p.522.
[44] Michael Kwass，“A Kingdom of Taxpayers：State Formation，Privilege，and Political Culture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The 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Vol.70（June，1998），pp.295-339；Privilege and the Politics of Taxation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
[45] Alain Blanchard，“Etat，impôt et société：la fiscalité directe dans la généralité de Soissons au XVIIIe sièlce”，résumé in Mémoires de la fédération des sociétés d’histoire et d’archéologie de I’Aisne，Tome XLII，1997，pp.187-233.
[46] Michael Kwass，Privilege and the Politics of Taxation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pp.14-15.
[47] 英国学者威廉·道伊尔在其《法国革命的起源》一书（1999）中对60年来关于革命起源的学术史做了较为全面但有些粗略的述评。详见William Doyle，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pp.5-41。另可参阅Peter Campbell ed.，The 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N.Y.：Palgrave Macmillan，2006；Thomas Kaiser and Dale Van Kley eds.，From Deficit to Deluge：The 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11；Richard Bonney，“What New about the New French Fiscal History？” The 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Vol.70（Sept.，1998），pp.639-667。
[48] 转引自Jacker，R. Censer，“The Coming of a New Interpretation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The Journal of Social History，Vol.21（Winter，1987），p.296。
[49] Colin Jones，“Bourgeois Revolution Revivified：1789 and Social Change”，in Colin Lucas ed.，Rewriting the French Revolution，Oxford：Clarendon Press，1991，p.71.另需指出的是，索布尔在回应修正派的挑战时实际上接受了他们的某些论点，如承认旧制度时代资产阶级成分的多样性，承认领导革命的知识分子和自由职业者“的确很少想到要促进资本主义的发展”，但他仍坚持对大革命的传统解释（索布尔：《传统的大革命史编纂学和修正的企图》，顾良译，王养冲编《阿·索布尔大革命史论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4，第168～191页）。美国学者P. 伊格内说，法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在理论上是比较僵化的，像E. P.汤普森这样的历史学家在英国通常被认为是马克思主义者，但在法国，他们的理论方法可能只是太过新颖（Patrice Higonnet，Class，Ideology，and the Rights of Nobles during the French Revolution，Oxford：Clarendon Press，1981，p.50）。
[50] Keith Baker，Inventing the French Revolution：Essays on French Political Culture in Eighteenth Century，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Roger Chartier，The Cultural 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trans. by Lydia G. Cochrane，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1991；François Furet，Interpreting the French Revolution，trans. by Elborg Forster，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
[51] Dale K. Van Kley，The Religious 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96；The Damiens Affaire and the Unraveling of the Ancien Régime，1750-1770，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4；The Jansenists and the Expulsion of Jesuits of France，1757-1765，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75；Jeffrey Merrick，The Desacralization of the French Monarchy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Baton Rouge：Louisiana University Press，1990；Catherine Maire，De la cause de Dieu à la cause de la nation：le jansénisme au XVIIIe siècle，Paris，1998.
[52] Jean Egret，Louis XV et I’opposition parlementaire，1715-1774，Paris，1970；John Rogister，Louis XV and the Parlement of Paris，1737-1755，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Julian Swann，Politics and the Parlement of Paris under Louis XV，1754-1774，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Baily Stone，The Parlement of Paris，1774-1789，Chapel Hill：The 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Press，1981；William Doyle，“The Parlements of France and the Breakdown of the Old Regime”，French Historical Studies，Vol.6（Autumn，1970），pp.415-458；etc.
[53] Robert Darnton，Revolution in Print：the Press in France 1775-1800，Berkeley，C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9；The Forbidden Best-Sellers of Prerevolutionary France，New York：Norton，1996；Keith Baker，Condorcet：From Natural Philosophy to Social Mathematics，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75；Inventing the French Revolution：Essays on French Political Culture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54] 关于这一情况，请参阅Rafe Blaufarb，“Nobles，Aristocrats，and the 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Robert M. Schwartz and Robert A. Schneider eds.，Tocqueville and Beyond，Essays on the Old Regime in Honor of David D. Bien，Newark：University of Delaware Press，pp.86-88。
[55] William Sewell，Jr.，Work and Revolution in France：The Language of Labor from the Old Regime to 1848，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0；A Rhetoric of Bourgeois Revolution：The Abbé Sieyes and “What Is the Third Estate？”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1994；Timothy Tackett，Priest & Parish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A Social and Political Study of the Cures in a Diocese of Dauphine，1750-1791，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7；Steven Kaplan，Bread，politics and political economy in the reign of Louis XV，The Hague：M. Nijhoff，1976；“The Famine Plot Persuasion in Eighteenth Century France”，Transactions of th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Piladelphia，1982；John Markoff，The Abolition of Feudalism：Peasants，Lords，and Legislators in the French Revolution，Pensylvania：Pe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1996；Gilbert Shapiro and John Markoff，Revolutionary Demands，A Content Analysis of the Cahiers de Doléances of 1789，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John McManners，Church and Society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2 vols.，Oxford：Clarendon Press，1998.
[56] 可以举18世纪的贵族研究为例。1960～1970年代问世的著作如：Jean Meyer，La noblesse bretonne au XVIIIe siècle，2 vols，Paris，1966；Jean Nicolas，La Savoie au 18e siècle：noblesse et bourgeoisie，2 vols.，Paris，1977-1978；Maurice Gresset，Gens de justice à Besançon：de la conquête par Louis XIV à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1674-1789，Paris，1978。最近的著作如：Mathieu Marraud，La noblesse de Paris au XVIIIe siècle，Paris，2000；Michel Figeac，I’automne des gentilshommes：noblesse d’Aquitaine，noblesse Française au siècle des lumières，Paris，2002；Jean Duma，Les Bourbon-Penthièvre（1678-1793）：une nébuleuse aristocratique au XVIIIe siècle，Paris，1995；Natacha Coquery，I’hotêl aristocratique：le marché du luxe à Paris au XVIIIe siècle，Paris，1998。
[57] Michael Kwass，Privilege and the Politics of Taxation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p.5.
[58] David Bien，“Office，Corps，and a System of State Credit：The Use of Privilege under the Ancien Régime”，in Keith M. Baker ed.，The Political Culture of the Old Regime，pp.89-114；“Old Regime Origins of Democratic Liberty”，in Dale Van Kley ed.，The French Idea of Freedom：The Old Regime and the Declaration of Rights of 1789，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pp.23-71；Gail Bossenga，“impôt”，in François Furet et Mona Ozouf éds.，Dictionnaire critique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pp.586-594.
[59] Arnaud Decroix，Question fiscale et réforme financière en France. Logique de la transparence et recherche de la confiance publique，Aix-en-Provence，2006；“Les Parlements，la réforme fiscale et I’opinion publique dans les dernières décennies de I’Ancien Régime”，Parlement（s），Revue d’histoire politique，No.15（Jan.，2011），pp.92-104.
[60] Thomas Kaiser and Dale van Kley eds.，From Deficit to Deluge，“Introduction”，pp.1-36.
[61] Alfred Cobban，A History of Modern France，Vol.I，London：Penguin Books Ltd.，1957.
[62] William Doyle，Origins of the French Revolution，pp.8，26.
[63] William Doyle，“The Parlements of France and the Breakdown of the Old Regime”，French Historical Studies，Vol 6（Autumn，1970），pp.415-458；David Bien，“Office，Corps，and a System of State Credit：The Use of Privilege under the Ancien Régime”，“Old Regime Origins of Democratic Liberty”.
[64] Kathryn Norberg，“The French Fiscal Crisis of 1788 and the Financial Origins of the Revolution of 1789”，in P.T. Hoffman and K. Norberg eds.，Fiscal Crisis，Liberty，and 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1450-1789，pp.253-298.
[65] 肖努（Pierre Chaunu）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大革命史专家，而且他的一些看法前后矛盾。但在大革命200周年之际，这位坚定的反革命论者的言论影响巨大，他的一个重要观点是，旧制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困难非得通过那场罪恶的革命来解决。关于这些情况，请参阅Steven Kaplan，Farewell，Revolution，The Historians’ Feud，France，1789/1989，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3，pp.25-49。
[66] 关于这份诤谏书，详见本书第四章。
[67] G. Chaussinand-Nogaret，La noblesse au XVIIIe siècle.
[68] 鉴于当时的环境，一些出版物的出版信息并不完整。
[69] Daniel Mornet，Les origines intellectuelles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1715-1787，Lyon，1989（réimpression），p.525.
[70] 关于当时人特别是普通纳税人对于直接税和间接税以及国家税吏的感受，泰纳有过十分形象的描绘：“……间接税比其他税收引发的叛乱要小，因为国家的税款征收消解在了货物价格中，税务机关的手隐藏在商人的手后面。昨天，税吏来到一家店铺，出示手中的公文，零售商对缴税并无太多的反感，因为他知道，明天顾客就会补偿这笔钱，而且他仍然能赚钱；间接税的征收就这样实现了。虽说现在有困难和争吵，但可能是发生在零售商和纳税人之间，后者来到商店为的是采办一点货物，他之所以抱怨，是因为物价太贵，因为对此他有切身感受，可能他抱怨的是赚走他的雪花银的零售商；但他根本不去责怪税吏，因为他看不见，而且税吏也不在现场。相反，在直接税的征收中，现场拿走他珍贵的银币的是可见的税吏。对于这种被认可的偷盗，他没有得到任何补偿：这是实实在在的损失；当他离开店铺时，可以带走一罐酒、一壶盐，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当他走出税务所时，拿走的只有手中的一张单据，一片字迹潦草的烂纸……他们将积蓄深埋在地下，那里贮存着他全部的心血和灵魂，小陶罐中是他一枚枚积攒起来的钱币，这是他多年省吃俭用乃至忍饥挨饿、同住户催缴员周旋之后才换来的，其间经历了督办助理、税区主管、征收员和差役们的多少次骚扰啊！”（Hippolyte Taine，Les origines de la France Contemporaine，Paris：Robert Laffont，2011，p.507）这段话不仅表明当时普通法国人对直接税发自心底的反感和抵制，还刻画了他们如何规避税吏、小心翼翼地积攒钱财的方式。对于法国农民而言，这样的惨淡经营延续了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