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卢恩，世上最孤独的守望者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毕琪琪在疯狂地嘶吼，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爆发着说不出的疯狂。
而与之相对的……
卢恩侧身而立，单手持枪。
命定之死那冰冷坚硬的枪口，死死地抵在了毕琪琪的头顶。
他们之中……
一人目光疯狂挑衅，仿佛已经抓住了胜利的契机。
另一人目光冰冷坚定，仿佛已经下好了决心。
再没有了言语的交锋，也没有了彼此的试探，事已至此，只有一个结果。
要么……
放下枪，屈服于这早已注定的宿命。
要么……
扣动扳机，去打破所有的宿命。
这对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似乎久到了世间万物都已开始了风化。
可这对峙却又是如此得短暂，短暂到毕琪琪的话语还没有飘散。
她仰着头，用她那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直视着卢恩的双眸，残忍地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这一局，是我赢了，卢恩。”
“因为，你绝不能杀我。”
“这，就是你的命！”
毕琪琪是如此的骄傲，是如此的得意，她细小的眼睛缓缓眯起，继而又慢慢睁大。
她贪婪地看着卢恩脸上每一寸肌肉的颤动，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她先前被卢恩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吓到了，但此刻，她已经发现了卢恩的脆弱。
他，不过是个连资格都没有的凡人。
他，绝不可能与自己站在同列。
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
可，怜，虫。
嘭！
就在毕琪琪脸上最得意的瞬间，扳机被轻轻地扣动了。
卢恩的食指，搭在冰冷坚硬的扳机上，轻轻地朝内一扣。
橙红色的火光，瞬间就在枪口闪现。
子弹呼啸着冲了出去！
毕琪琪的头顶瞬间掀开！
无数的鲜血与脑浆，在这一刻翻腾，继而冲天而起！
卢恩平静地低下头，注视着毕琪琪那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的震惊，轻轻地点了点头，给出了他的回答。
“那我真是要恭喜你，获得了胜利。毕琪琪。”
嘭！
毕琪琪再也没有了神力支撑的身躯，直直地朝后倒了下去，砸在了她那宽大的石质床上。
鲜红的血液，混合着乳白色的脑浆，缓缓地从她前额的伤口中流出，静静地流过石床，流到了卢恩的脚边。
这些血液，仿佛在问卢恩……
为什么？
你怎么敢？
你凭什么这样做！
卢恩没有给出回答。
他低头看了眼已然没有用的命定之死，看着这把终于弑杀了神明的枪械，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松手……
枪无声地在卢恩指尖滑落。
他平静地转身坐下，注视着身周已经没有了毕琪琪神力支撑的大殿。
一切都在风化。
墙壁上无数双眼睛，顷刻间闭合，继而化作一滩烂泥。而还没等这些烂泥落地，便飘散在了风里。
那些被毕琪琪精心设计的家具，那些被她用来排遣寂寞的摆设，也开始一点点地扭曲。
它们似乎也要随着毕琪琪一道死去，死在这无人知晓的月球上。
此刻的月亮，是如此的寂寞。
卢恩坐在台阶上，平静地欣赏着一切。
他在等。
他在等系统发现，自己这个管理员亲手弑杀了玩家。
他在等幕后的人发现，自己并非管理员，而是曾经被他们视作工具的，微不足道的工具人。
他在等……
卢恩抬起头，看向了已然崩塌的宫殿外，那无尽的星空。
他在等那跨越时空与岁月，前来抹杀自己的人。
他要呆在这里，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地，直到自己真的死在这里，直到维多利亚她们能够安然地活下去。
他在等……
不，卢恩并没有在等，他已然决意，成为这个世上最孤独的守望者，静静地呆在月球上。
维多利亚所在的布列塔尼，是那么的近。
已然成为了神明的卢恩，只要抬起脚，便可以回到自己守护的文明。
可那里又是那么的远……
如果惩罚真的降临，无数人将会被自己波及，自己珍视的一切都会毁灭。
所以……
卢恩选择自我囚禁在月上。
他抬起头，注视着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系统面板。
看着上面浮现的，通红的警报信息。
“玩家毕琪琪非正常死亡……”
“检查中……”
“找寻目标中……”
“疑似目标，管理员……”
这么快啊……
卢恩站起了身，走到了已然彻底风化的大殿中央，走到了那架已经逐渐风化的钢琴旁。
“再给我两分钟吧。”
卢恩缓声说道，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钢琴上。
文明的光，瞬间在卢恩指尖流淌，被他轻轻一碰，带到了用枯枝做成的钢琴上。
枯枝褪去……
黑色的合金取代了钢琴的外壳。
那原本永远都不会奏响的黑白琴键，也在这一刻迎来了它最后的主人。
卢恩伸出不曾握枪的左手，轻轻地点在了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他在弹奏。
弹奏那首本该在二十年前，就响起的歌谣。
黛西啊黛西，快回答我的请求!
为你痴狂，爱意已难收。
婚礼虽不奢求，马车也无力购……
弹到这，卢恩指尖突然一顿，心有所感地看向了地球，看向了维多利亚所在的方向。
那里……
就在布列塔尼，就在帝国的心脏伦顿，就在被众人簇拥的中心……
维多利亚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天上的月亮。
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那熟悉的旋律。
她好像听到了这二十年来……
卢恩的心意。
没有人在唱，只有琴声轻轻地在她耳边荡漾，催促着她，伴着她，求着她，渴望着她，唱出那最后的话。
于是她开了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未开口，她的眼中就已经充满了泪花，她也不想知道答案。
这一刻的她，只想轻轻地唱出，那句再熟悉不过的话。
在你的后座，我笑靥依旧如花……
维多利亚轻声地唱着，歌声被风带着，轻轻地飘了起来，飘向了那遥不可及的月亮，飘到了这世上最孤独的守望者身旁。
卢恩手指轻轻地按下了最后一个音符，眼含笑意。
他抬起了手，将双手负在了身后。
钢琴已经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彻底在卢恩身后风化消散。
系统也终于找到了目标，无数的感叹号，像是瀑布一样地在卢恩的面前倾泻。
这月球是如此的孤寂，恰好可以当个安静的坟墓。
卢恩心中想着，迈步在了星空下。
此刻，系统面板上，那宛如瀑布的感叹号，也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汇成了一句话……
“恭喜你，卢恩。”
卢恩眉毛一挑，意外地却又并不意外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嘴角轻轻一咧，继而上扬。
大笑声再无阻碍地响了起来，放肆张扬地传波着。
卢恩笑弯了腰，因为他看到了接下来的话，那系统面板扭曲后，用红色叹号组成的话。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正式的同伴了。”
“欢迎你加入，我的神明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