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姆的灵魂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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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只为自己弹奏的钢琴家

由于某种奇遇的缘故,我的灵魂与身体分离,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踏出生活已久的岛屿,以灵魂的姿态在陌生的大海上肆意漫游。

在漫游途中我遇到了一只海鸟,海鸟先生得知我正在寻找人类时,它表示很乐意为我带路,在它刚路过不远处的一处小岛,就有一位人类。

在我看来,海鸟先生所说的小岛,根本不能被称作“岛”,更像是海面上凸起的一块岩石,勉强能被定义为“岛”,在那“岛”上有位弹奏钢琴的先生,一颗椰子树,一块草地,还有一个石头堆砌的小屋子,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有足够的水源和食物。

我将灵魂依附在海鸟身上,降落在钢琴上。

“先生,先生。”海鸟张开自己的小嘴,口吐人言,轻声唤到,声音却是一位十几岁的人类少女。

这位先生一脸沉醉的表情,手指在钢琴键上跃动着,旋律时而轻快,时而低沉,时而激扬,他完全没注意到一只海鸟在对他说话,我与海鸟先生不得不静静地趴在钢琴架上,不忍打扰。

上方的云层飘向了远处,夕阳映射在海面上,海水的涟漪泛出层层红光,琴声忽强忽弱,在最激昂的一个高峰后,渐渐弱了下来,一曲终了。

“咦,居然有一只小鸟。”钢琴家看见困的快瞌睡正在舒展翅膀的海鸟,惊喜道。

“先生,我可不是小鸟,我叫米莉姆,是人类。”海鸟先生又舒展了几次翅膀。“但我只是灵魂,为了和你说话,我不得不借助海鸟先生的身体。”米莉姆解释着。

“噢,灵魂嘛,那一定非常有趣,能让我看看你嘛!”为了满足钢琴家先生的请求,米莉姆以灵魂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我在这呢,先生,能看见嘛!”米莉姆脱离海鸟的身体,伸手触摸钢琴家,可当手即将触碰到钢琴家的身体时直接穿透了过去,米莉姆只能感受到冷冽的海风,钢琴家正四处张望着,对近在眼前的米莉姆毫无察觉。

“我刚才就在你面前呢先生。”米莉姆又借用海鸟的嘴巴说话。

“是嘛,虽然有些遗憾。”钢琴家有一瞬间的失落,可转眼间他面露喜悦的说道:“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请等等。”

“有趣的东西,那是......”米莉姆正准备追问,钢琴家先生又沉醉在演奏中,但这次的琴声显得杂乱无章,毫无节奏感。

“抱歉,海鸟先生,我们再等等吧!”米莉姆对海鸟说道。

然而,我内心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总觉得,即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先生,先生,你快看。”海鸟先生着急的拍打着翅膀,尖锐的爪子一把抓在了钢琴家的手臂上。

“又怎么了,小鸟,你弄疼我了。”被打断的钢琴家有些不耐烦了。

海风似乎比之前大了不少,海水不断翻腾着,钢琴家望向小岛边缘,他愣住了。

正在涨潮,本就比海面稍高出一些的陆地正慢慢被淹没。

“先生,你得快些走了。”米莉姆急切的声音从海鸟的口中传出。

钢琴家低头看着琴键若有所思,手指缓缓伸出,在琴键上轻缓的弹出了几个音符,……哆……啦……嗦……发……咪……,在短暂的思考后他的眼神炽热起来,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有一张乐谱,马上就要完成了,请再等等。”钢琴家温柔而坚定的请求道,米莉姆隐约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无力的悲凉。

“可,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先生。”米莉姆实在不能理解,现在已经不是在意乐谱的时候了。

“没事的,很快就好。”钢琴家的指尖轻抚上海鸟的额头,在海鸟先生的头顶轻轻蹭了蹭。随即,他的手指又放回了琴键上。

断断续续的琴声响起,米莉姆只得强忍着,可时间每分每秒的流逝都在不断加强着她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我诞生于这片海域的最中心处。”钢琴家依旧低头弹奏,可能是因为天空下起了小雨的缘故,掺杂了雨水的琴键变的略微沉重,原本清澈的琴声中混入一丝异响,传入耳中的音调有些许怪异,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数不清的人类降生在那片海域的中心,不过,四周却没有岛屿,他们同我一样,为了避免溺死在水里只得不断的游着,游着,为了能寻找到一处不被海水淹没的陆地。”海水不断上涨,岩石的地面和草地都已经被海水占领,海水渗进岩石堆砌的小屋子里,木制的椅子和钢琴的木架也在潮水的冲击中微微颤抖。

“快跟我走吧,先生,我们还能找到别的陆地的。”米莉姆实在无法忍受了,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爪子死死拽着他脖颈的衣襟,只是海鸟的力量太小,没办法拽着他飞翔。

“我已经到过好多座岛屿了。”钢琴家很平静的说道。“但我的身躯没那么强壮,也不愿跟那些岛屿上的人类争夺领地,直到我来到了这座勉强能被称作小岛的地方。”

钢琴家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不再弹奏,他拿出一张用塑料密封好的乐谱,雨点滴答滴答的掉落在乐谱的塑料封面上又滑了下去,纸质的乐谱被保护的没沾染半点雨水。

“你知道嘛,这里没有什么食物和水源,没人愿意来和我争夺它,可这里有钢琴,我可以尽情的弹奏,甚至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转化成旋律和纸上的音符,这是我遇到过最自由的岛屿。我想,我再也不会遇见这样美丽的地方了。”钢琴家伸手轻握住海鸟拉扯在衣襟上的爪子,猛烈的海风和上涨到小腿的海水已经让他无法稳定自己的身姿了。

“请帮我带走这张乐谱吧,米莉姆,如果你以后有遇到同我一样的钢琴家,就把乐谱送给他。”

“可它只是一张纸而已,比起它,你的生命不是更重要才对吗。”米莉姆因为内心极度的不安,声音中也夹杂着怒气,她觉得钢琴家先生兴许是被不知名的恶魔附身了,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它可不是一张简单的纸呢,我在乐谱中埋藏了破译自由的密码。我叫弗里森,希望每当你想起我时,可以这么称呼我:只为自己演奏的钢琴家先生。”钢琴家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哄着一位娇气的孩童。

“也许你认为肉体的逝去会很痛苦吧,可对我而言,精神的消亡远比真正的死亡要更可怕。”

他的手指再次抚上琴键,可再也弹奏不出那样清澈的旋律了,木制钢琴已经被雨水腐蚀,黏糊糊的琴键发出吱呀吱呀的怪声,他小小的身躯随时会与钢琴一同被海浪卷走,可他的眼中依旧闪烁着光芒,完全看不出恐惧。

米莉姆不得不走了,她实在不愿看到钢琴家最糟糕的场景,如果不是海鸟不会流泪的话,她早已哭成泪人,这实在太令人难过了。

她不禁想起自己的故乡,那座遍布金黄色麦田的岛屿:亚特兰蒂岛。每当风吹过麦田时,摇曳的麦穗互相撞击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遍地的麦穗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浪。这座美丽的理想乡上还有着一位最温柔的神明:树大人,树大人不止一次的对她说起:“是我创造了这座岛屿,是我给予了你们生命,你们单独个体的存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我为你们安排了工作,赋予了你们价值,你们得为了岛屿的繁荣奉献自己,浇灌植物,搭建房屋,制作食物,为了保证种族的繁衍必须不断的生育”。

海鸟已经飞上了天空,向小岛望去,水位上涨的更高了,钢琴家的身体被浸泡在水中,随着潮水的涨落摆动起伏,笔直的椰子树也在海浪的冲击下逐渐弯曲,岌岌可危。

密集的雨点砸落在海鸟先生的身上,一滴雨水滑向海鸟的眼珠又径直掉落下去,当然,这并不是米莉姆在哭泣,因为海鸟是不会流泪的。

“再见了,弗里森先生。”米莉姆在心里默默的说道,她想去看看弗里森先生口中的海域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