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仵作:凰权洗冤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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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骨鸣

寅时的梆子声第三遍荡过城墙时,沈清澜绣鞋尖已沾满坟头泥。

乱葬岗的雾是青灰色的,像冤魂裹着的寿衣,缠着人脖颈往骨髓里渗寒气。

她将桐油灯举过胸前,惊起碑林间栖息的乌鸦,黑羽扑簌簌落在肩头,竟比洛阳城里最贵的玄狐裘还密实。

“当心脚下!“络腮胡衙役突然将火把戳向她裙摆,火星子燎焦了月白披帛,“上月埋的天花尸首还没烂透,小娘子这细皮嫩肉......“

沈清澜驻足在歪脖子槐树下。

虬结的树根拱出半具腐尸,蛆虫从空洞的眼窝涌出,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泽。

她忽地俯身,发间白山茶擦过尸身额头,沾了滴将坠未坠的尸水。

“就这儿。“银刀出鞘的寒光惊飞乌鸦,刀柄缠着的五色丝绦扫过衙役惊愕的脸,“劳驾把东南角的土清了,三尺下还有具婴尸。“

络腮胡的嗤笑卡在喉头。

他瞪着少女腕间那粒朱砂痣——分明是养在深闺的柔荑,此刻正稳稳剖开腐尸胸腔。

黄绿浆液喷溅在素纱襦裙上,晕开朵朵腊梅。

“男性,三十有五,喉骨碎裂。“

她翻转刀刃挑出团白蛆,蛆尾黑斑如墨点,“这是吃过西域毒砂的赤眼蝇所产,死亡二十三日又七个时辰。“

突然刮起的阴风卷着纸钱贴上面门。

衙役们踉跄后退,唯有沈清澜鼻尖几乎贴上尸骸。

血玉坠子骤然发烫,她指尖微颤,镊子探入肋骨夹出片青苔

——靛蓝叶脉间缠着根金丝。

“玉带河北岸回水湾。“

她将碎屑封入刻着蜈蚣纹的瓷瓶,

瓶底“苗疆十八峒“的篆印在晨光中一闪,“岸边雷击木上该有马鞭草缠绕,烦请差爷......“

刀鞘砸地的闷响截断话音。

络腮胡佩刀出鞘三寸:“妖女!赵公子的别院就在......“

破空声裹着腐臭袭来。

泛黄的验尸格目擦着她耳坠掠过,被斜刺里冲出的布衣少年擒住。

他腰间“长安县仵作“铜牌叮当作响,翻开的那页血指印紫得发黑。

“师姐!今春第六具河漂子......“少年突然噤声。

晨光穿透宣纸,那血印的螺纹走势竟与沈清澜拇指分毫不差。

血玉坠子灼如烙铁,她恍惚看见七岁那夜的暴雨

——阿爹将半块玉佩系上她脖颈时,窗棂外也悬着这般血红的月。

“赵公子到——“

马蹄踏碎头骨的脆响撞破死寂。

枣红骏马人立而起,金丝马鞭甩出个响哨,鞭梢毒蛇般直取沈清澜咽喉:“哪来的娼妇在此构陷官眷!“

沈清澜两指钳住鞭尾。

西域沉榆香混着尸臭钻入鼻腔,她目光掠过少年锦袍下摆

——银线绣的蟠龙纹浸着盐水,龙爪处沾着靛蓝苔藓。

“卯时三刻玉带河涨潮。“她指尖轻捻,

少年袖口簌簌落下朱砂粉,“用西域毒砂仿守宫砂,公子当真是......妙手丹青。“

惊雷劈开浓雾。

沈清澜突然掀开尸体衣襟,腐皮下蜿蜒的暗红纹路令众人倒吸冷气

——那分明是处子才有的朱砂记。

“毒砂遇水呈朱,十二时辰转暗红。“她将瓷瓶掷向尸体心口,靛蓝苔藓遇朱砂竟腾起紫烟,“上月投河的李氏女,公子用冰窖存了二十日吧?“

骏马嘶鸣震落槐花。

少年猛扯缰绳,却见沈清澜袖中窜出三道紫烟,在空中炸开曼陀罗图腾。

玄甲铁骑如黑潮漫过官道,为首女将的鎏金面具映着火光:“奉天承运,着沈清澜入大理寺协查凤鸾宫旧案!“

血玉坠子骤然冰凉。

沈清澜按住狂跳的胸口,城楼处青铜镜的反光刺得人眼疼

——那镜中分明映着九重宫阙的琉璃瓦,明黄衣袂翻卷如云,腕间金镶玉镯刻着与她颈间一模一样的凤纹。

乱葬岗忽起旋风。

裹尸布缠上络腮胡脖颈,他在窒息前瞥见沈清澜弯腰拾起朵染血山茶。

少女指尖抚过花瓣时,蛰伏在腐尸下的婴孩骸骨突然睁开了眼

——那黑洞洞的眼窝里,竟开出一簇靛蓝色的龙须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