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怡小学的雨雪天（1914—1920年）

1914年父亲能插班进入长沙著名的私立楚怡小学读书，是因为当时我爷爷在那儿当庶务。当时一些亲戚看到父亲不到6岁已能熟读一些儒家的经典，惊奇他的聪明，给他鼓励和支持，因此除楚怡小学外，父亲还得到机会在私塾中免费“附学”，读了许多古籍经典。不久，爷爷失去在楚怡小学的工作，父亲继续在那里艰难求学。

每逢雨雪天，因为买不起新的钉鞋(1)，父亲准备赤脚去学校，可要强的奶奶怕人嘲笑，一定要他穿上那双只勉强能塞进脚的钉鞋去上学。为了不伤奶奶的心，父亲只得忍痛穿着那双硌脚的钉鞋出门，咬牙走到大人看不见的地方，便脱下鞋袜，赤脚上学去了。学校门房是个善良的老人，每逢雨雪天，就留下一桶他洗过脸的热水，看到瘦弱的父亲赤脚进了校门，招手叫他过去，洗洗脚，重新穿上鞋袜去上课。

少年时代的父亲

当时在楚怡小学任教的何叔衡先生曾是父亲的级任老师。这位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革命烈士，以自己进步的思想、正直的作风、高尚的品德影响和教育学生。这时的父亲不仅经常给何叔衡传递书信，还跟随他参加过一些爱国政治运动，如毛泽东领导的抗议福州惨案的示威宣传活动、驱逐张敬尧出湘的活动。父亲在1956年4月写的《自传》中写道：

何叔衡先生是我三个学年度的级任老师，在这几年中，何先生对我的思想有很大的影响，他的刚毅不拔，善善恶恶，不畏豪强等，都对我有很大的作用。不过，我没学好。他的刚毅，我没学好就变成了倔强；他的善善恶恶，我学成了疾恶如仇，不能容物；他的不畏豪强，我学成了傲上不傲下。不过，他的“世无权威，只有真理”这两句教训，却是我毕生不易的信念。

由于自小体弱多病，家庭贫困，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但功课特别好。他的小学同学曾云桦（又名曾宪朴）回忆：“他的家庭生活比较困难，生活很勉强，因此身体很坏，不讲吃穿。而聪明也特突出，九至十岁时已能写很好的作文。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我们还不怎么懂事，他已能画漫画；在追悼蔡锷及黄兴时（均于1916年逝世，时父亲年仅9岁）他已能写祭文，记得写有‘段曹陆章，为虎作伥’。这是一般孩子不可能作出的。”(2)

那时小学学制为七年，父亲因缴不上学费，辍学四次。父亲8岁时，爷爷去四川求职不顺，生活无着。奶奶只得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去乡下的公庄住，父亲独自留在长沙城里读书。两年半中，辗转寄住在亲戚家。还随长姨妈住进贫民慈善救济所——百善堂，过着极窘迫的生活。但凭着他的天资和勤奋仍赶上原班，在1920年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