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咖啡玛德琳
此时正下午五点，窗外夕阳斜照，天边被晕染成橘红的色调，许意哝抱着喝完的矿泉水瓶，整个人缩在余程尧怀里，明显还没缓过来。
余程尧见状，叹了口气：“吓到了？”
许意哝咽了咽口水：“还好。”
所幸就差一步，那玻璃杯要是砸在自己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你先去旁边等着，”余程尧垂眼看向到自己胸前的女生交代着，“我过去处理下。”
许意哝点了点头，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后，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坐了下来。
余程尧报警后将手机放回白大褂口袋里，随后和其他同事一起上前处理。
“几位，这在医院呢，动手什么的有个轻重，万一伤到人可就不好了。”
余程尧双手插兜，修长的腿站得笔直，嗓音带着冷意，一双黑眸直视面前的闹事者。
“哼，你算个老几，”为首的大汉也没想到自己失手差点打伤无辜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叫你们院长来和我谈！”
“和我谈也一样，”余程尧扬了扬眉梢，神情正色了几分，“你刚刚说的手术是怎么回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对方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还能怎么回事，你们这个黑心医院害死人了！”
“害死人了知不知道！手术前保证得好好的万无一失，手术后却推出一具尸体，TM的，耍老子玩呢！”
“那是条人命，有你们这么玩的吗？啊？！”
正说着，得知事情经过的院长匆匆赶来，迅速走到前排缓和道：“这位兄弟，咱们有事好好说，估计是有什么误会，啊！……”
事发突然，在场的人谁也没料到，大汉的袖口里藏有刀，锋利的刀片正抵在院长下巴，隐隐有血丝冒出。
院长年纪大，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眼睛一翻整个人都要晕过去。
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小，小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
“少废话，”刀片又近了一步，大汉面露凶狠，“再多说一句办了你。”
余程尧在心里算着警察大概来的时间，开口拖延时间：“这样吧，你不就是想要解决这件事，咱们坐下来喝喝茶好好聊聊。”
“哼，”大汉挟持院长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当我傻啊，有了人质还好说话，没了人质你们估摸就上前把我抓起来了吧！”
“那这样吧，”余程尧默了默，“我来当你的人质。”
男人纤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扫下层层阴影，垂下的眸子令人看不清其中的色彩。
大汉还在犹豫，余程尧开口催促：“你不就是想要个人质么？谁来当不都一样，还犹豫什么？”
随后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见大汉没有排斥，这才举着双手往前走去。
就在俩人交换之时，余程尧用力朝反方向推了院长一把，附近的同事迅速将其带到安全地段。
随后大汉手腕被捏住，一阵酸软感席卷而来，他看着面前使诈的男人，气得眉毛都在抖：“你使诈?！”
“哐当”一声，刀子落地。
等候有一会的警察蜂拥而上，将一群大汉制服。
余程尧眉眼上挑：“不是你先不讲武德？”
危机暂时解除，余程尧看向吓得不轻的院长：“你不行啊老头子，这就被吓到了？”
许之桉没好气地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子：“你行你上。”
“我这不是上了么？”
临走前，余程尧好心提醒：“记得让人查查上个月3月5号下午的第一场手术，依我看，刚刚那人讲的话不全是空口无凭。”
处理好事情，余程尧在北边方向的椅子上找到了许意哝。
面前女生看到自己，欢快似的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像只秋天的小精灵，巴掌大的素静小脸，莹润的杏眼坠着温和的光，暖黄色的针织衫衬得她皮肤更加雪白，黑色的长发柔顺耷在腰后，在光下显出俏丽的身影。
余程尧走到她面前，停下站立：
“倒也不用如此安全。”
找了个这么远的位置，让他一顿好找。
“走吧，带你去拿结果。”
路上，许意哝问起刚刚那件事的处理结果。
余程尧耸了耸肩：“人被警察带走了，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许意哝若有所思：“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家常便饭了，”余程尧回想着这一年出现的次数，伸手比了个十，“起码有十次以上。”
“行了，带你去拿结果。”
余程尧再次恢复面上的淡然，注意到自己走的一步许意哝要小跑两步才能跟上，脚下速度不由自主地放慢。
从消化科到肝病科，许意哝做了大大小小的检查，她不会忘记，拿着最后一张报告单进去给医生看时，对方摸着胡子，嘴里吐露出——没问题。
许意哝：“……”
虽然说花钱看病没事是万幸，但是，有种钱打水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许意哝面上表情说不上多好看：“谢谢。”
一旁的余程尧站在身边，插着兜若有所思：“那她到饭点了没胃口是正常的？”
“怎么可能是正常的，”医生见提问的人，瞬间没好气，“这个啊，”随后他看向许意哝，语气微缓，“小姑娘，你或许要去挂心理科看看了。”
心理科?
许意哝眼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心理没问题。”
余程尧闻言，不免轻笑出声，
这一笑，吸引了在场两个人的目光。
“你笑什么？”许意哝皱眉，“我真的没病。”
医生也笑了，他指了指余程尧：“喏，不用白不用，他是心理医生，有没有问题让他给你做个检查就好了，不排除有心理这一层因素。”
他看了看许意哝带来的检查单，翻了翻：“根据你这上面的结果来看，指标一切都正常，没道理饭点了不吃饭。”
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诶，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许意哝喉间一哽，咖啡店刚开业，做什么事都习惯想好最坏结果的她，理所当然忧虑起了咖啡店万一生意不好怎么办。
哪怕此时此刻摆在她面前的事实是—一切正常。
余程尧撇了身旁姑娘一眼，见她变化的脸色，心里大差不差猜到了几分。
轻咳了一声，余程尧将报告单拿了回来，在空中挥了挥。
“行了，咱们先走了，给人家点时间好好考虑。”
医生闻言，气得胡子都要歪了：“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说声谢谢会死啊！”
“会。”
余程尧回头，一本正经：“会死。”
只是眼底的笑意暴露了几分他的真实想法。
“谢了老陈，下次给你带你最爱吃的驴肉火烧。”
—
许意哝回去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原本早改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此时安静如鸡。
她想了想，在一个卖西瓜的摊贩那买了半个西瓜当晚餐。
“叮铃铃——”
刚到家，常喜喜的视频立马弹了出来。
“喂，哝哝，怎么样，”屏幕里对方的关心呼之欲出，“出结果没。”
许意哝用铁勺子挖了块西瓜，腮帮子鼓鼓的，鲜甜的汁水滑过喉咙，令她眉眼彻底舒展下来。
“出了又没出。”
常喜喜批改试卷的动作一顿，随后将笔放下：“怎么说？”
“你交代的那个人，带我去做了心理科和肝病科的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常喜喜点了点头，那不是很好？
这一惋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很遗憾?”
许意哝咽下喉里的西瓜：“什么啊？”
“但是，人家让我考虑心理方面的问题。”
或许是和社会上的大部分人一样，许意哝虽然大部分对自己的人生道路都很明确，但是一遇到心理问题，她就像缩进壳里的乌龟，羞得下意识反驳。
“我没有问题啊。”她低着头，无意识用勺子戳着那半大个西瓜。
屏幕那里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常喜喜见好友再次躲避这一问题，明白之前那件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哝哝，有没有可能，”常喜喜的语气尽量放缓，“心理有问题不是一件羞耻的事。”
对方循循善诱的开导透过屏幕传来：“你要知道，世界上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存在心理问题，只是轻重程度不同，你像我，平时学生考试成绩一下降，我就焦虑是不是自己哪里交得不好，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心理问题。”
“存在心理问题并不可怕，与其躲避抵触，不如试着感知它的存在。要知道，心理也是有人性化的一面。”
大厅的灯光温暖如初，沙发旁，许意哝怀里抱着一只玩偶，陷入了沉思……
—
几天后，当许意哝再次出现在医院门口时，余程尧的反应显然在意料之中。
许意哝有点惊讶：“你知道我会过来?”
余程尧勾了勾唇，眼底淡淡：“这有什么猜不到的。”
“你忘了，我是心理医生，对病人大部分的情绪都能感知到。”
“我今天来，”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许意哝深呼了一口气，给自己做正向暗示，“是想要让你帮我进行心理治疗。”
“你可想好了?”余程尧嘴角弧度扩大，嗓音带了些若有若无的嘲讽，“我可不想给一个不愿意面对自己内心的人心理治疗。”
“嗯！”许意哝重重点了点头，再次抬眸时，眸里的色彩又亮了几分，“我愿意面对自己内心。”
听到这，余程尧语气缓了缓，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淡然的样子，慵懒地安慰：“放心，只是给你打个预防针，怕什么，不一定有问题。再说了，有问题就治，现在医术这么发达，还怕治不好。”
就是对方这种胜券在握到极致后淡然处之的样子，令许意哝心里泛起一层涟漪。
“你好像我大学的哲学老师。”
夸赞的话脱口而出，只是表达的方式略有些特殊。
“谢谢。”余程尧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美名，“走吧，去咨询室，给你做点心理调查。”
做了大概几套心理卷子，余程尧坐在桌前，修长手指捏着黑笔，在纸上记录相关结果。
“初步来看，是情绪低沉和焦虑导致的结果，不排除有轻微抑郁症。”
男人抬起头，额发下的黑眸望向许意哝：“这样，咱们先进行初步治疗，如果后期还没效果，就考虑从抑郁症方面下手。”
许意哝没有异议，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点头，对她后来的人生轨迹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影响。
—
咖啡店照常开业，比起开店的前几天，现在的生意前景简直是蒸蒸日上。
刚上完最后一个客人点的东西，许意哝将所有人都叫到了休息室。
“你们说，要想感谢一个人，怎么感谢合适?”女孩托着腮，瞳眸水润，手心撑着软乎的脸蛋，配上头发装饰的蝴蝶结，简直萌化众人。
“老大，这个人，是认识很久的还是刚认识的？”一说起这个，唐翘就来劲了，“要是刚认识的，可以随便送点小甜品什么的，自己做的更有诚意，要是认识很久的就好办了，投其所好不就得了！”
话音刚落，王林阴阳怪气地说：“你要是能把这专注力放在店里，咱们店里营业额都不知道涨多少倍了。”
“嗨，”唐翘抡起拳头就要冲对方身上砸去，“你找打呀！”
听到甜品，许意哝眼睛亮了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自己可以做甜品送给他啊！
说干就干，许意哝来到后厨，准备给余程尧做咖啡玛德琳外+一杯冰咖啡。
唐翘一路追随，见状上前说：“老大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做！”
许意哝摇了摇头，礼貌拒绝：“不啦，我自己就可以，你们先出去吧。”
准备好相关材料，许意哝完成搅拌，融化，裱花，冷藏，刷油等关键性步骤，最后放入烤箱用巧克力进行装饰，这道甜品就算完成了。
做好后，许意哝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快速做了杯冰咖啡，打车到了医院。
今天刚好是她来医院复查的日子，这段时间的治疗对她来说很有成效，起码吃饭的时候她就专心想着吃饭，不把除了吃饭以外其他事情的情绪带上来。
这样一实践，食欲立马上来了不少。
虽然只能吃半碗，但好在进步，许意哝表示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当当当，”许意哝举起牛皮纸袋，“猜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见到女孩比之前更活泼的样子，余程尧嘴角也多了几分真心的笑：“什么？”
许意哝将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盒咖啡玛德琳和冰咖啡。
“喏，给你带的甜品，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尝尝看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余程尧眼底的笑意减少了几分。
扯了扯嘴角：“我的职责而已。”
“那也试试嘛，”许意哝将甜品往男人面前推了过去，“很好吃的。”
余程尧看着桌上那盒甜品和冰咖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着吧，”余程尧抿了抿唇，目光真挚，“我一会吃。”
“好哦，”话音刚落，许意哝电话响起，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她比了个出去的手势并说道，“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等到女孩离开，余程尧视线再次落在食物上面。
犹豫半晌，他从里面拿出一小块咖啡玛德琳，放进嘴里，机械般地咀嚼了起来。
面无表情地刚要吞下，下一秒，男人脸色疏地一变，手边的咖啡摔落在地，“嘭”地一声，地上瞬时出现一大片深色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