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祝宣乐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湿润强行憋回去。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已经没关系了，不要失态，他过上新的生活要为他开心。

可是心底的苦涩像药罐里熬煮的药渣反复翻涌。

弄得她难以忍受。

“姐姐回来了，别站在门口啊。”祝清清朝着她招手。

她此刻仿佛一个窥探别人幸福的小丑，站也不是，坐下也不是。

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让她感到窒息。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商时序摸了摸祝清清的头发，他摘掉了金丝眼镜，指尖围绕着她的耳垂旁打转。

从祝宣乐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她还是听从他的话，走了过去。

“明天清清要去爬山拜佛，你陪她一起。”

说话的时候，商时序半分眼神都不给她。

“孕妇最好还是别爬山，有些危险。”祝宣乐斟酌开口。

爬山也算剧烈运动了。

“我的女人想去哪里，轮不到你来管。”他打断了她的话，警告般地开口，“摆清自己的位置，别越矩。”

他的眼神幽深不见底，情绪辨不分明。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祝宣乐只能点头同意。

“对不起宝贝，我实在推不开工作。不然我肯定把你绑在我的腰带上。”转头对着祝清清，又是那副温存缱绻的模样。

“抽空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当初给我捐骨髓不知道身体有没有恢复好？”商时序小声对着祝清清叮咛。

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两人亲昵的姿态还是刺痛祝宣乐的眼。

她不想再去关注他们了。

他们的恩爱衬得她像一个可怜虫。

准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

清源山，山脚下。

梵音阵阵，隐约可以看到山顶烟雾袅袅。

“佛真的能渡人吗？姐姐你说呢？”祝清清抬头问道。

神情有些嘲讽。

“我信。”

为什么不信呢？

当年她能从战场上逃回来，殊不知是不是神佛保佑。

还有一周，她就会彻底离开这里。

她也想认真拜一拜，希望有如神助，以后一切顺利。

“走吧。”两人慢悠悠走了十分之一的山路，走一会歇一个小时。

祝宣乐也不催，停下来她就欣赏山景。

一路很悠闲。

“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没了，阿序会不会弄死你？”

冷不丁的，祝清清嘴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说完，一步一步往她这边走。

“你什么意思？”祝宣乐莫名感到一丝不妙。

对方刚一碰上她的手，祝宣乐突然喊了一声。

“啊——”

尖细的嗓音喊醒了状况之外的祝宣乐。

“怎么回事？她流血了。”

“多大的仇啊，居然下手这么狠。”

往上爬山的人们赶紧去扶倒在地上的祝清清。

一群人乱糟糟的，吵吵闹闹让她脑子晕头转向。

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宣布祝清清流产的那一刻，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周围人用那种眼神看她？

“祝宣乐，你找死。”

匆匆赶来的商时序用看毒蛇一样的眼神看她，眼里仿佛要喷火。

厌恶、仇恨。

她感受到的只有这两种情绪。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她机械地解释，一遍又一遍。

“我以为你只是对感情不忠，人品还是不坏的，所以才放心把清清交给你，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结果。”

“原来，你这个人已经烂透了。”

商时序摇了摇头，去照顾躺在病床上的祝清清。

只剩她一个人靠在冰凉的医院走廊的瓷砖墙上，心也跟着坠入寒窖，苦苦挣扎不得摆脱。

终于，她撑不住倒了下去。

闭上眼一切都被黑暗包围的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千疮百孔。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人。

“祝小姐，打了您电话几次都打不通，您母亲的情况不太好，方便的话您过来一趟吧。”

接通这个来电，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她鞋都没穿好，一路跑到祝母的病房。

他们在同一家医院，不同楼层。

“医生，我妈妈她……”

祝宣乐抓住主治医生的胳膊，焦急地开口。

“去和你妈妈道别吧，我们无能为力，抱歉。”

主治医生低垂着头。

“郁医生呢？他一定能就我妈妈，一定能……”祝宣乐情绪逐渐崩溃。

不可能的。

有郁医生在，肯定会有救的。

“没用的，商先生几个小时前已经让郁医生走了，如果刚才那个手术是郁医生主刀，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可惜了……”

商时序叫走了郁医生……

剥夺了她妈妈生的机会。

“真的……没办法了吗？”祝宣乐三魂六魄仿佛丢失了。

整个人呆呆的，像被掏空，只剩一个躯壳。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