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枭将
如今的福王朱由崧，是第二代福王。
第一代福王，是万历帝的儿子朱常洵。
朱常洵是万历宠妃万贵妃的儿子，深受万历的喜爱。
正是因为宠爱朱常洵，所以万历迟迟不肯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引发了延续整个万历朝的国本之争。
最后万历还是无法对抗整个文官系统，立朱常洛为太子，朱常洵被封为福王，就藩洛阳。
万历也给了这个儿子最好的待遇，光是造福王府，就花了二十八万两银子，超出一般王制十倍的花费。
万贵妃又为了儿子，争取到了两万顷的良田，福王藩一下子就成了明末最富的藩王。
只可惜，朱由崧没有享受太久这种生活。
李自成起兵后，诸王逃难，朱由崧就随着老福王一路逃到了京师。
在京师的时候，老福王病死，朱由崧承袭王位。
李自成又杀进京师，他又南下逃亡到了淮安。
老福王积攒的家当，都成了李自成的军饷，朱由崧这个福王只剩下亲随几个，也没有多少财物。
原本都已经心死，只想顶着福王的王爵，蹭一蹭亲戚就这样过下去，朱由崧却突然听到了京师陷落，崇祯殉国的消息。
接着淮安就是各种消息，什么崇祯带着三个儿子自杀，皇太子被俘之类的。
这些消息，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崇祯一脉绝嗣了！
万历的儿子中，太子朱常洛登基后不久就死于红丸案，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继位。
朱由校也死的早，而且无嗣，才有了崇祯帝朱由检继位。
如果崇祯和儿子都死了，往上追溯，作为万历孙子的朱由崧，就是距离皇位最近的继承人！
朱由崧从一个落魄福王，一下子成了各路势力结交的对象。
特别是江北四镇，都派出使者和朱由崧暗中勾结，愿意支持他登基。
可是美梦还没有过几天，朱由崧突然听到了皇太子已经到了淮安，马士英要扶皇太子继位的消息！
朱由崧觉得天都塌了。
自己的皇帝梦还没做几天，就这样梦醒了？
自己距离皇位再近，能够近得过皇太子？
朱慈烺可是在百官见证下册立为太子的，储位稳固，还曾经被安排监国，处理国政。
就在朱由崧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刘良佐突然带人出现在他府上。
“福王殿下！皇太子突然出现在淮安，沿途没有一点风声，您不觉得奇怪吗？”
刘良佐穿着皮甲，脸上有一道恐怖的刀疤，他用血色的眼睛，盯着朱由崧问道。
也是在刘良佐半是胁迫，半是鼓动下，朱由崧这才来到了行宫，求见皇太子。
等到福王走进明堂，见到了御座上的苏泽，连忙就要跪拜。
苏泽稍稍安心，看来马士英说的没错，自己和皇太子确实非常像，就连朱由崧这个亲戚都无法分辨。
不过朱由崧也不算是什么太近的亲戚，崇祯对于福王一脉也没什么感情，只是将他们一家养在京师，只有年节大典才会召见，其实朱由崧也没有见过几次朱慈烺。
好歹第一面唬住了，但是苏泽知道，福王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后的那个人。
果不其然，就在福王已经跪下的时候，他身后那个皮甲武将一下子都没动。
“甲胄在身，某只能行军礼了。”
刘良佐态度桀骜，只是抱拳行军礼，甚至都没有喊苏泽“殿下”。
路振飞厉声说道：“大胆！”
刘良佐瞥见了路振飞，态度这才收敛了一点，他知道这位漕运总督手里有兵。
苏泽眼皮微跳，他知道江北四镇的桀骜，没想到刘良佐桀骜到这个地步。
看到马士英一言不发的样子，苏泽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原本的历史上，江北四镇支持福王，马士英立刻就跪了。
就马士英这个废物模样，连自己手下军头都压服不了，还要做南明的贾似道？
你配吗？
南明这些虫豸大臣，一个个内斗内行，遇到强的就怂。
也亏着今天路振飞赶到，要不然还真的压不住刘良佐这匹“花马刘”。
明末这些军头，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其实和五代那些藩镇也差不多。
很多城市的百姓，甚至会出钱募兵，保卫自己的城市，不让这些兵匪驻军。
刘良佐完全是土匪作风，但是仗着手下士兵凶悍，连马士英都不敢得罪他。
果不其然，刘良佐来者不善，他接着说道：
“‘殿下’自京师南下，臣也南下，怎么路上没听到‘殿下’的消息。”
刘良佐阴阳怪气的“殿下”两句，话里话外都是质疑苏泽的身份。
马士英焦虑的看向御座上的苏泽，看到苏泽表情淡然，稍微有些底气。
真是怪了，自己收留的这个流民，为什么有这样的气度？
这刘良佐可是从尸山里爬出来的，手刃的人就不知道多少，当真是悍将。
马士英自己对上，都会有些胆怵，他也经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召四镇入江北。
御座上的苏泽面色如常，声势上算是压住了刘良佐。
苏泽淡淡的说道：
“父皇曾调刘总兵入京勤王，没想到刘总兵没去京师，而是在淮安等着孤。”
苏泽没有解释自己的行踪，他是随着流民南下的，一路上浑浑噩噩，哪里说得清楚自己怎么走的。
至于沿途人证，那就更没有了，和苏泽一起南下的流民十之八九都饿死了。
解释就是掩饰，一旦陷入到自证陷阱，那就怎么说都有漏洞。
反而苏泽这句话说完，刘良佐的脸色变了。
京师城破之前，崇祯调集各地兵马入京勤王，可刘良佐这些军头都故意拖延，坐视京师陷落。
但是这件事，其实也有崇祯自己的原因。
当年袁崇焕勤王，最后下场大家都看到了，崇祯虽然有励精图治的心，但是对于臣子猜忌嗜杀，也寒了不少武将的心。
当然，刘良佐不勤王，纯粹就是为了在地方上拥兵自重。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就这样让李自成打进了京师。
苏泽点出这件事，也算是撕破了和刘良佐的脸皮，当年你坐视京师陷落，如今还质疑皇太子的身份？到底是何居心？
路振飞和蒋德璟一左一右，也怒视刘良佐，终于压下了这个桀骜军头的气焰。
苏泽看向跪在地上的一滩肉，就剩下福王了。